伦纳德能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指尖充盈。
滑嫩的感觉在伤口处蠕动，轻轻的吸食着自己的血液，不疼，反而有一种痒痒的感觉。
他看向玛丽。
玛丽伸出舌头，脸上有些红，在手指那里，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过了一会，玛丽强忍着那种想把眼前人吸干的表情抽开自己的嘴，血液流入她的胃，带来一阵暖流。
极度渴求的被短暂的满足。
取而代之的是更激烈的渴求。
仿佛渴了许久的人想要拼命的喝水，玛丽忽然间想让伦纳德和自己相伴永生，一直被圈养，一直被占有。
“伦纳德。”
她松开含着的手指。
“你……现在有个机会，变成高贵的血族……”
伦纳德愣了一愣。
吸血鬼无法繁衍，他们会定期找到一些合格的人类变成他们的一员，但这人类的要求非常高，因为自视甚高的吸血鬼普遍不希望人类享受他们的荣光。
合格的人类会被某只吸血鬼进行一个叫“初拥”的行为。
伦纳德还不够了解“初拥”。
不过，他并不想成为吸血鬼，因为吸血鬼并没有味觉，没有味觉对伦纳德来说，相当于人生失去了部分色彩。
“我……还是算了吧……哈哈。”
玛丽说出口的时候就愣了一下。
她有些后悔说出口的话，因为初拥过后要去见一堆血族的高层人士，玛丽属于吸血鬼中的宅女，如果不是需要钱她根本不会出门。
她只喜欢在家里宅着研究魔法。
所以几乎享受永生的吸血鬼们绝大部分有着大量的时间去追求权力和地位，这让许多吸血鬼都位高权重，只有玛丽这样的人哪怕过了很久的岁月，时不时还因为没钱要去担任贵族的家庭教师。
她不想见人，所以她有些后悔。
然而她还没后悔多久，伦纳德就直接拒绝，这让她松了一口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惊愕。
“你……不想当吸血鬼？”
很多人类打破头颅都想成为吸血鬼，这也是吸血鬼们骄傲的原因，几乎接近永恒的生命为无数人所追求，哪怕是半神都难逃诱惑。
“你不想要永生吗？”这是玛丽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伦纳德。
“对我来说，永生其实是一种诅咒。”伦纳德温和的回答。
“永生是一种诅咒？”玛丽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伦纳德笑着解释：“时光匆匆而逝，百年就是一个弹指，到时候熟悉的人都不在自己身边，未免也太寂寞了。”
“玛丽老师呢？您已经看淡了这一切吗？”
玛丽再次愣了一下。
她是天生吸血鬼，也没和什么人交往甚密过，这说法她头一次听说，所以无法想象。
“我……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朋友。”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和伦纳德说话的时候中气不足。
“您不是担任过很多贵族的老师吗？听说我爷爷的爷爷的家庭教师也是您，这当中……没有一个可以怀念的人吗？”
这问题再次问的玛丽发愣。
自从她诞生开始，人类文明就在魔族的夹缝中生存，那时所罗门的传说已经在被传颂，那时已经有了所罗门学院。
她和所有贵族的交流就只在进入所罗门学院前。
仔细想想，好像曾经有一个女性的贵族找到过她，写信给她邀请她去各个地方游玩，但她每回都用忙、没空来推脱。
后来兴趣来了，她想找到那个贵族赴约，但那个贵族已经死掉了，并且家道中落，后裔也找不到了。
仔细一想，她那时，还是有些寂寞。
“没有。”她摇头。
伦纳德却看到了她眼中的迟疑，也看到了她眼中的那一瞬的寂寞。
他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玛丽有些嗔怒的问道。
“玛丽老师，下次我邀请您的时候请务必赏脸来一次。”
玛丽愣了一愣。
她转头看向窗外。
夕阳西下，染红大地。
黄昏的风带着温度吹拂。
仿佛穿越千年的时光。
少女看着窗外的夕阳，忽然对着她说：“玛丽老师，以后我邀请您，请务必赏脸来玩一趟。”
“为什么呢？”玛丽反问。
时光穿梭，眼前的少年似乎与千年前的少女的形象重叠。
他伸出手。
一如千年前她伸出手。
他温柔的笑着，对人类来说相当好看的皮囊在夕阳下显得温柔。
一如千年前的她一样温柔。
“因为我们的城市有很多很好玩的地方。”
“我只是想告诉您，人间值得留恋。”
太遥远的记忆和太遥远的岁月从脑海的深处被挖出来，与眼前的光景重合，玛丽在夕阳下愣住，她张开嘴，却说不出话。
时隔千年她第一次意识到她再也见不到当初的人。
再也见不到了。
“伦纳德，还是算了吧。”她看着伦纳德的眸光第一次温柔。
“你马上也要去所罗门学院了，进所罗门学院过后我和你也就没什么联系了，你和我关系再好，哪怕你成为半神，你也不过几千年的光阴。”
然后她的眸光黯淡了一瞬。
“还是没必要留下太多的回忆。”
“不不不。”伦纳德说道：“那我更想和老师您留下更多的回忆了。”
“因为我忽然自私的觉得，在老师你的回忆中伴着你永生，倒也不错。”
玛丽莫名的有些不敢直视伦纳德。
她目光游移，站起身。
“再说吧，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伦纳德也不勉强。
他只在玛丽的身后喊道：“玛丽老师，有空看看这人间吧。”
“哪怕千年只看一次，也能看每个时代不同的繁华，这一定是值得留恋的东西。”
“毕竟我们的文明一直没被魔族吞噬，它一定有灿灿生辉的地方！”
玛丽略微驻足。
她没有回头，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她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揉了揉眼，她走出古家族的宅邸，抬头看着天上的夕阳。
当初那个女贵族的坟已经找不到了。
她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只在自己记忆中留下了一个模糊得影。
“回忆……？”她细细的品味着这个词。
得到终将逝去的东西，这到底值得还是不值得？
她叹口气，离开，她未曾意识到她的灵魂里多了一个男孩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