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的脸是模糊的,周围的世界没有色彩。
喧嚣、吵闹、周围的欢笑——
从来如此。
自从少女诞生以来,她一直如此。
在这古堡内,是下等吸血鬼作为弱者的孤独。
回首人间,是非人之物在人类的文明中独活千万年的孤独。
他们好吵。
听说强大的人可以用力量湮灭人间喧哗,可她也只是痴迷魔法,她没有强大到能湮灭那不属于自己的喧哗,所以她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中。
空虚的心只能用研究填满。
日复一日,无法自拔。
没关系,我可以一个人活下去的,我不需要别人。
偶尔,少女也会看看那些人类文明的著作,用来做漫长的时光的消遣和梦境的素材,她也痴迷于那些故事,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精彩。
为了一个高尚的目标奋斗,那样的人生真是让人羡慕。
舞台上上演无数纠缠的爱恨,付出生命的情感真是让人痴迷。
她也想活的那么精彩。
然而不曾踏出那个房间一步,日复一日。
王子吻醒了公主。
但没有目光会垂怜囚徒。
如今也是如此。
喧嚣——嘲笑——没关系,只要保护身后那个千年来唯一可以称作友人、唯一可以吐露心声、可以容忍我的撒娇陪着我来玩主仆游戏的那个人。
没关系,我习惯了——
白光耀眼。
这天,在少女的世界里、在这个本该只有阴沉的天空和血月的成海丽,升起了一轮太阳。
喧哗被湮灭了。
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少年一改平常的谦逊,脸上是某种矜持的疯狂的笑,他站在自己身前,几千年来,唯一一个站在自己身前的人。
舞台上,王子对公主说——
“我以身为盾。”
“这世间恶意再不能伤你分毫。”
就像眼前这个少年,他站在她的身前,虽然没有回头说出动人的诗篇,但是站的笔直,像钢铁坚韧,又像烈火在燃烧。
于是世界有了色彩。
不再是黑白的世界了。
有了色彩的世界是美的。
而有了色彩的原因是你在我的身前。
“净化魔术?你来自教会?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西格贝尔被吓得一下子倒在地上,她的脸上是扭曲的恐怖,所有的光鲜亮丽不再,害怕的在地上往后蠕动。
伦纳德漠视着眼前的吸血鬼。
他环顾四周,再没有吸血鬼对他露出那种充满欲望的表情,他们害怕的向四周散开,能离自己有多远就有多远。
因为持有永恒的生命,所以更害怕死亡。
伦纳德看着自己身体内汹涌的魔力量,这魔力量比起曾经强了好几个档次,事到如今他似乎已经可以媲美半神,和那个什么天之子一样。
唯一和半神的差距就是还不具备属于自己的神性。
“玛丽,还有你的侍从——”
玛丽的姑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入口处。
她背后是昏暗的天空,红眸闪闪发亮。
伦纳德回头,身上的气质冰冷,他的红眸中也不带一丝感情,气场和玛丽的姑妈的气场相撞。
玛丽的姑妈第一次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随后她收拾表情。
“不对,应该说是王国公爵之子,请两位来一趟楼上,有要事商量。”
。。。。。。
时间往前推进一会,这时,伦纳德还在立于黄昏接受传承,玛丽还在呼呼大睡。
月华如水。
安娜看着镜中的自己。
如今时光逐渐平和,她想要的东西——伦纳德的信任也被牢牢地拿在自己的手中,她贪恋最近的和平,但偶尔,她也会扪心自问。
像这种伦纳德不在身旁的时候。
她会看着镜子扪心自问:
“然后呢?就要这么一直下去吗?”
系统032还不能理解这种情绪,但是她有一个更大的疑问。
比如镜子中的自己动了。
镜子中的自己和自己做出了不同的动作。
“你是谁?”
“你是安娜还是系统032?”
月华如水。
身体渴求睡觉,所以安娜选择睡觉,她入睡了,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她来到一个深渊之前。
她像深渊望去,深渊里是一个少年的身影。
黑发、黑眸,外贸上来说完全认不得,但是眼神很熟悉。
他的眼神和伦纳德很像。
一片她完全不熟悉的繁华,一片她完全不熟悉的文明,一栋高楼。
然后他被身后的某个人一下子推下了高楼。
于是这个少年从高空坠落。
说是坠落,但他似乎在飞翔,她的头发渐渐的边长然后变成金色,他的眸子渐渐的从黑色变成红色。
然后他变成了伦纳德。
他长出了一双翅膀,以便自己飞翔。
然后他的翅膀断了。
于是他戴上笑脸的面具开始像各个在他的视角里甚至看不清脸的女孩表白。
他孤独的走在自己的路上,时不时的,他还要驻足去扶起其他路上的女孩。
一个经历了千年岁月却仍未和自己和解甚至躲避自己的宅女。
一个将他视为最终救赎甚至不知为何的女仆。
一个病态到没有他就不行的魅魔。
一个娇蛮任性甚至会寻短见的还没长大的公主。
还有名为公爵之子的桎梏,名为责任的桎梏。
男孩不能飞翔了。
他的生命甚至只有少部分时间完全的属于自己。
“这是怎么样的人生啊?感觉好凄惨,我以为我够凄惨的了,没想到这纨绔还有这一面?”
她转过头去,看到自己在啧啧赞叹。
“你是谁?”系统032问道。
“我是安娜。”安娜回答。
“你从未将我完全湮灭过,你难道就没怀疑过明明是系统的你,感情和人性从何而来吗?你就没想过明明可以计算一切的系统为什么老是向一个既不全知也不全能的人类渴求吗?”
“因为我没被你真正的杀死。”
“我们在一起,已经成了一个完全的、正常的人了,安娜。”
“我是你的人性。”
对面的安娜和她十指相扣。
她蓦然惊醒。
她看着镜子,镜子也看着她,她们做出一样的动作,安娜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人了。
伦纳德说——人要追寻自己的意义。
她曾以为自己很依赖伦纳德。
她曾因为对不起伦纳德而在他身上寻找救赎。
但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内心怎么强作欢颜的给他人救赎?
她忽然理解了。
我是一个完整的、合格的、有能力的“人”了。
我不再是系统了。
我的意义不是赋予,而是拯救,拯救那个曾经想要依靠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