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惘拔出的仅仅只是匕首，但她的天赋可是那两位亡命鸳鸯认定的，即使是薄薄的瓷片，在她手中也是杀人利器，遑论这柄价值连城的南国珍品！
还未彻底离鞘，围绕在她身边的剑气便多达九种之多，常人即便穷极一生也难以捉摸到的剑气，在墨惘的身上却像是路边可捡的杂草，出手便是九种。
绚烂的剑气越过匕首，直接朝着宇文建元而去，剑气的作用便是如此，哪怕在百丈开外，也能取人头颅。
近了，近了，绚烂如虹的剑气离宇文建元的脖子只差一寸，他像被吓傻了似的毫无反应，此刻正是最好的机会。
但墨惘却听到宇文建元笑了一声。
“可惜世事始终不如意。”
宇文建元望着那道绚烂的彩虹，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那九道剑气便被某种巨大的力量轰了个粉碎，墨惘举手想要反击，但那巨大力量在击碎九道剑气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进一步，硬生生撞到了她手中的匕首上。
咔嚓。
断裂声仿佛不是出于匕首，而是出在墨惘的心上。
但她没有放弃，身上如同爆豆一般炸出剑气，想要抵御那近乎睥睨天下的拳头。
明山枯剑、狂澜剑势、迷梦神剑...
千百年来天下有名有姓剑客的剑招在她身上化繁为简，只是一个弹指的变化就打了出来。
绚烂的剑气大花撞上无名无姓的拳头。
结果却是压倒性的。
那些看似气势凶狠的剑招在一双铁拳面前仿佛脆弱的粉尘，一触即溃，甚至没能做到多少有效的阻拦。
墨惘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拳头砸到自己身上。
直到这时，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女才意识到一件事。
她已经完全认不出这双手了。
拳出即回，收发自如。
墨惘被双拳击中，却并未倒飞而出，那凶悍无匹的拳力在打中她的身体后并未冲出，而是在她的体内左冲右突，让她苦不堪言。
少女摇晃着身子，像断了线的人偶一般倒在地上，那柄昂贵的匕首跌落在地，落成无数闪亮的碎片。
宇文建元伸手按在桃红的肩上，阻止了她进一步追击的想法。
“墨惘啊墨惘，你可知当初本王为何要给你取这个名字？”
被叫做墨惘的少女咳出一口血，报复一般地将血涂抹在地上，看向了那高高在上的宇文建元。
“殿下取名都烂俗至极，我又怎会猜不出来？”
“这会儿倒是牙尖嘴利。”
宇文建元摇了摇头：“你直接说吧，本王还没小气到那个地步。”
“呵。”
墨惘冷笑一声：“墨同莫，殿下是叫我莫迷惘，好好为你效力，不错吧？”
可谁知墨惘此话一出，宇文建元却忽然笑了起来，随后道：“哼...错了。”
“什么？”
墨惘皱着眉头，似是不懂宇文建元的意思。
宇文建元像个骗到大人的孩子一般，笑得肆意：“不过也不怪你，你和我经历不同，自然也不懂那些可笑之事。”
“你叫墨惘，谐音乃是魔王，是西边那些话本故事里传的玩意儿，说是天生极恶，命中注定要做那天下魔星，屠尽世间一切。”
“我叫你这名字，意思也很简单。”
宇文建元看向门外那隐隐约约的灯火，长出一口气：“你们出生那地方，向来有给孩子起鬼名的习俗，说是这样便能无病无灾，尤其是和这孩子越像的鬼名，效果便越好。”
“见你那天，我看着你满脸杀气，当真觉得没有比这更适合你的名字了，所以就取了颜色中的墨，还有惘然中的惘。”
“但习俗果真只是是个习俗。”
宇文建元摇了摇头：“到头来，最怕的事情偏偏会发生。”
“你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他走到墨惘身边，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
血染红了她的脸庞，任凭她以前有多少美丽，现在却也只像个森罗恶鬼。
“你和那些妄图复国的蠢材待在一起，足有三年，可惜他们全是扶不起的烂泥，你连一次机会都没找到，甚至比你那所谓的‘父母’还要惨，连个能托付使命的人都没。”
“你的姐姐百般劝说，甚至不惜和你大打出手，但你也没悔改，而是主动从我这里要了边关差事，打算去边境上啃几块墙砖。”
“呵。”
宇文建元冷笑一声。
“结果发现那里比中原南国还要坚固百倍，你在那儿啃了一年的白菜，最后什么都没找到，除了几个以复国为名敛财的土匪。”
墨惘顿时睁大了眼睛，随后自嘲似的，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殿下，你竟然全都知道，哈哈哈哈哈哈！”
“那你也猜到我为什么留着你一命了吧。”
看着不停狂笑的墨惘，宇文建元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被逗乐了一般，也笑道：“如果连你都找不到肯复国的势力，那便只能证明一件事。”
“前朝已彻底死了。”
此言一出，墨惘的猖狂大笑顿时失去了力量，她颓然地翻过身来，像一只被翻到地上的乌龟。
“殿下果真神机妙算。”
她呢喃着道。
“这话可不怎么好，史书上那些神机妙算的不是哪天走了霉运，就是漏算一步被人翻了盘，我可没教你这么咒人。”
宇文建元没好气地踢了踢墨惘，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吗？”
墨惘没有吱声，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好像打定主意要回到过去一言不发的样子。
宇文建元倒也不恼，从地上捡起那把匕首残留的柄部，摇了摇头：“在你去边关那天，我和你说过的吧，遇到事情要多琢磨，少行事，结果你倒好，总是反过来，不去想想为什么，只知道多做。”
“当然，这方面也怪你姐姐。”
宇文建元转头拍了拍桃红的肩膀，说：“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把你保护得太好，却忽略了对你内心的关照，有了便宜父母和我的照顾之后，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不过这也不过是原因之一，归根结底...”
宇文建元转向墨惘，目光凛然：“是你自己太胆小了。”
“因为胆小，所以甚至数年间都不敢出手杀我；因为胆小，所以自欺欺人地跑到边境，那种裴氏家族势力弱小的地方去寻求支援；因为胆小，不敢相信自己的剑术剑招，只知道遵从你那便宜父母的指示，不停学习前人的剑术，甚至都不敢专精其中一个，生怕错过什么机会...”
宇文建元滔滔不绝地说着，他每说一段，墨惘口中就涌出一口污血，直到他说完，墨惘眼中的神采便已经涣散如风中之烛。
“唉...”
宇文建元看着痛苦的少女，摇了摇头，走到她身后，抚掌上去，将刚才那股温热的暖流再度注入她的体内，勉强维持住她的生机。
“桃红。”
少年头也不回地道：“你是她的姐姐，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听到宇文建元的话，名为桃红的少女缓缓起身，对着那躺在地上的妹妹，露出一个最美的微笑。
“殿下，你动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