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艳阳高照，但却并非早晨，而是下午。
宇文建元打着哈欠，在青梅和桃红的搀扶下起身
休息了一些时日之后，桃红似乎已经从悲痛中走了出来，看到宇文建元那藏在睡袍下的身体时，忍不住脸颊微红。
原本更衣这事需要好几位宫女，但是前些日子，宇文建元就开始慢慢把她们打发走了，除了个别几个还不愿离去的以外，便只留下从小跟到大的青梅、桃红之流服侍身边。
其实他说了不少次可以自己穿，但是桃红和青梅还是执意要这么做，几番纠缠之下，他也只能认命。
“南宫主簿呢？人来了吗？”
宇文建元从桃红手中的冰鉴里取出一块冰凉的菠萝丢进嘴里，甩了甩手，问道。
“来了，已经在外面候了半个时辰了。”
“啧，真敬业啊。”
少年郎扯了扯白袍领口，打了一个哈欠，便带着两女推门而出。
早早等候在旁边的南宫望竹才刚换脚支撑，就看见紧闭着的宫门打开，猝不及防之下，左脚绊了右脚，直接匍匐在地，吓得宇文建元右脚抬起，一脸疑惑。
南宫望竹自恼地不敢抬头。
良久之后，宇文建元才试探着勾了勾手：“爱卿平身？”
桃红憋不住笑了出来。
青梅侧脸掩嘴。
南宫望竹如熊一般直起腰杆，朝着宇文建元狠狠踢去。
但不知是因为两人相距太远，还是她自己特意留力，这一脚在碰到宇文建元之前就停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宇文建元还像是被踢中了一样，歪歪扭扭地踉跄几步，最后用极其夸张的虚弱表情说道：“竟敢谋反...扣钱十文。”
南宫望竹气得浑身发抖，只能拿一旁的柱子出气。
可惜柱子远比她硬。
四人一边吵嘴，一边坐着官轿出城。
兴许是因为朝堂之上的那番争吵，原本热闹的京城现在显得颇为压抑，满是高墙大院的地方则更甚，一整条百米官道上，都没有一个人行走，一直到了绕城而建的环道上才有了些许人气。
南宫望竹坐在轿中，一会儿抬起手，一会儿又放下，帘子被她弄得动来动去，外面骑马的少年却毫无反应，只顾着逗弄自己身旁的桃红。
好不容易通过东门出了城，马车又骨碌碌地拐了个弯，一直开到一处高楼下面。
南宫望竹一头雾水地下马，藏在官服下的娇躯却是瞬间僵硬。
因为在她头顶上的牌匾写着五个大字“春红柳绿楼”
即便南宫望竹是出身于文臣世家，倒也或多或少听过一些腌臜私密，更别提这么直白的名字了。
她一把扯住刚刚下马的宇文建元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你就带鞑靼使节来这种地方？”
宇文建元皱着眉头拍掉她伸过来的手，朝着另一队车马的方向努了努嘴：“没大没小的，在外人面前和我拉拉扯扯？以前学的礼仪都忘光了吗？”
南宫望竹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地位，咬着牙缩到一旁，嘴型却还是忍不住嘟嘟囔囔着什么。
见她一副不甘心的表情，宇文建元心情大好，朝着早已准备在附近的几个御内仆役勾了勾手：“东西和人都准备好了吗？”
几位仆役连忙下跪，其中领头的那个忙不迭地道：“好了，都已经备好了。”
“那就行。”
宇文建元点了点头，抬脚就往楼中走去。
在他身后，桃红和青梅紧跟而上。
南宫望竹看着远处那渐行渐近的车队，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出乎意料她意料的是，这名字烂俗的“春红柳绿楼”，进去之后却全无春楼应有的脂粉气息，装饰以黑红双色为主，颇有一番深山老林的味道。
南宫望竹越是走入其中，就越是觉察到此处的不同寻常。
而在跨过一道重门之后，内里的光景更是让她睁大了眼睛。
一方将近数十丈的清澈水池波光粼粼，在天井射入的光芒下显得异常平静，其中偶尔有水波流转，露出水下藏着的几尾锦鲤。
只是这么一瞥的光景，南宫望竹便已认出那些作为假山摆设的石头之中，就藏着不少奇株异植，甚至还有几方已经干枯的珊瑚。
她咬咬牙，转过头去，不再看这些奢侈之物。
登临二楼，再上三楼，复至四楼。
四人来到“春红柳绿楼”最高的那一层，在一处极其宽敞的包房中落座。
南宫望竹被分配到了一个靠近门边的位置，而宇文建元却是得到了那最靠近栏杆的位置，在那苍翠蒲团上舒舒服服地坐下，伸手接过青梅递到身边的樱桃，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道：“主簿大人，是不是很惊讶啊？”
南宫望竹没有做声，像是对这一切完全不敢兴趣一般，闭目调息。
宇文建元倒也不恼，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初京城差点被付之一炬，附近的几个府上的人也都死得精光，就算有活下来的，也大多失去了做事的手艺，为了平息后来的乱战，便都选择了投军。”
“钱粮易筹，可如何解决这些怨气极重的军曹兵卒身上的怒气，却是个难题。”
“正好，南方的异姓王诸葛明筹划了南人北上的事宜，从此妓女歌女便成了京城的一绝，只是为了体面，这些女子只能在城外谋生，只有足够出色之人，才能在城内开馆。”
他拿起一杯茶，以茶水冲掉舌尖上残余的果汁，润了润喉，才继续道：“但随着战士结束，卸磨杀驴，这些女子便都被赶到了城外的这条街上，只能在这附近落脚，从此不管是做皮肉生意还是干净生意的，就都混为一谈了。”
“我们现在的‘春红柳绿楼’便是其中之一，别看这名字艳俗，但可真称得上是往来无白丁，三品以下的官员，根本就没进来的资格，若是你知道有多少诗坛大家在这里风流过，你还会苦着一张脸吗？”
“本王让你沾了这么大的光，你难道不该谢谢本王？”
宇文建元支着自己的侧脸，回头微笑道。
一笑足倾人。
但南宫望竹却毫无心动的模样，气鼓鼓地瞪了回去。
“唉，最近好心没好报的事情还真是多啊。”
宇文建元无奈地叹了口气，像逗猫一般，勾了勾桃红的下巴。
少女顿时目光迷离。
南宫望竹紧握粉拳，目光里简直要有烈火喷出。
可就在她快要认不出呵斥这两位白日宣淫的荒唐主仆时，门外却响起了一阵礼貌的敲门声，随即就是低语传来：“殿下，还有诸位，客人已经在楼门口了。”
宇文建元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起身走过南宫望竹身边，想要伸手去勾她的脸，却被她一记偏头给反撞了回来。
“还挺泼辣，不错不错。”
宇文建元洒脱一笑，推开门道：“走了，带你去见识见识那位水草国丈，还有号称国色天香的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