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剑气绕残尊

作者:佩尔奈特 更新时间:2023/1/7 18:27:14 字数:2375

琴师拨动琴弦,宫商角徵羽一连漫动,纷飞不止的的鹅毛大雪忽地便让开一条滚圆通路,随即,院门洞开!

磅礴大气从琴弦上冲出,撞开院门,向着内里杀去,大黄呜咽一声,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朝着琴师扑去。

院落中的披甲老人皱了皱眉,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大黄便飞到了院子的角落里,那道磅礴劲气也便落在了披甲老人的身上。

可诡异的是,这道足以杀人的气劲落在披甲老人的身上,却连他的袖口都未曾掀起,老人还相当不给面子地打了个哈欠,眼角隐泪,像是困了。

出手琴师脸色不变,大托文武二弦,大雪漫卷之间,隐约呈现出一柄庞大剑形,朝着院中就劈了下去。

披甲老人看着那虚无大剑,抹了抹胡子拉碴的下巴,拈住一朵雪片,轻轻掷出。

一雪撞一雪,二雪撞三雪,以此往复。

连续成条,再续成剑。

小雪剑刺巨雪剑。

也不见有声音发出,琴师所施的巨剑便当空崩碎,像是开了一场白色的烟花。

琴师胸口微突,但依旧面无波澜,索铃而动,雪花在院顶上数十丈的位置凝结成冰,随即连锁而下。

披甲老人轻轻跺脚,无形劲气冲出,冰锥便寸寸断裂,琴师眼神一凛,右脚踢琴将其竖起,双手呈往来之势,隐约有凤鸣传出,这才勉强挡下披甲老人的那道无形劲气,只是口中鲜血,已再无压抑的办法。

血滴落下,在雪融而成的雪水中化为无形。

琴师连着咳出三口鲜血,才勉强回过气来,面如金纸。

他艰难地将琴放回原位,向着那位披甲老人作揖:“不知前辈名讳?”

披甲老人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就是老夫说了,你这小娃娃也未必知道。”

“也是。”

琴师不恼,反而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晚辈能见识老前辈的惊世一剑,也算三生有幸。”

“惊世一剑?”

可披甲老人却被琴师这话给勾起了笑意:“哈哈哈,小娃娃,你这马屁也忒不实诚了!方才那招,放我眼里,怕是连三流水准都没有啊!”

琴师摇了摇头,再次作揖:“晚辈不敢妄语。”

“?”

披甲老人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但随即眉毛便舒展开来,道:“看在刚才那个马屁的份上,小娃娃,老夫也不是不能饶你一命。”

“咳咳。”

琴师又吐出一口鲜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擦去嘴角血迹。

披甲老人不再说话,默然垂手。

当年,霸下城也是下着这般的雪。

那时候的琴师,只是个被当做下人使唤的富家私生子,因为打破了碗筷,便被家人扫地出门。

天气苦寒,年仅五岁的琴师就快要冻死,却忽然听到有人怒斥。

他抬头望去,只看见那个一身战甲,还有身穿战甲,生的虎背熊腰的男子。

将琴师扫地出门的父亲跪在男子身前,不住地磕头,涕泗横流。

自那天起,他便被一户丧子的人家收养。

自那天起,他将自己的名改成了宇文。

琴师从回忆中挣出,低下头,望着眼中那已经迷蒙不清的披甲老人,动了动嘴唇:“白宇文今日以命报宇文宗室。”

他用力扯断琴弦,音声缭乱,但披甲老人却第一次抬起了头,正眼看他。

琴音如马蹄,都说铁马冰河入梦来,但又有几人真的见过马踏冰河这等奇景?可披甲老人的眼中,此时却真真切切地映出了神驹的影子!

战马欲摧城!

意兴阑珊的披甲老人咧嘴一笑,从宇文建元身前的桌上拿起那两颗野番茄,丢了出去。

战马冲进墙中,抬蹄便踏,可披甲老人却揣起双手,咧嘴一笑。

野番茄身上忽然亮起了火光,接着——

“轰隆隆隆!”

宛如炸药轰出,十驾铁蹄便被这两颗“火雷”炸了个四仰八叉,气劲崩碎!院子的三道墙壁更是直接被轰成齑粉!

“一物降一物。”

披甲老人摸着下巴,得意一笑,兀然生出些风流味道。

可偏这会儿他忽然感到背后有些瘙痒,于是赶忙伸手挠了挠,挠完之后还闻了闻,高手风范一下子整个垮掉。

幸好,这番作为,琴师已是看不到了。

他跪倒在门前,面前的古琴在琴弦绷断之后,又发出一声悲惨怆鸣,彻底化作一地碎片。

此时,宇文建元才笑声收歇,只是拍打着那些艳书的封面,嘴角翘起。

披甲老人大大咧咧地在一旁坐下,大黄从地上爬起,凑到宇文建元脚边,呜呜地看着他。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披甲老人毫无顾忌地拿起剩下的一壶劣酒,打开封盖闻了闻,随后皱了皱眉头。

“前辈不清楚,当然不觉得好笑了。”

宇文建元像是完全没看到刚才那番攻伐景象似的,答道:“我是在笑有个人正经了一辈子,连姑娘家的脸都不敢看,结果居然能想出这种办法看艳情小说,哈哈!”

披甲老人闻言,拿过其中一本翻了翻,连连点头:“嗯,这娃娃品味不错。”

宇文建元似乎是没想到这位前辈的脱线,只能道:“前辈怎么称呼?”

“这会儿想起来问了?”

披甲老人从鼻孔里出气:“你小子难道就不怀疑老夫是来杀你的?”

“不怀疑。”

宇文建元摇了摇头。

“哦?”

披甲老人一边看着艳书,一边问道:“难不成你觉得老夫救了你,就是你那边儿的?”

“晚辈没那么觉得。”

宇文建元又是摇了摇头。

“还是你觉得老夫想杀你的话,早就能动手了,何必和你唠这些有的没的?”

“也不是。”

宇文建元拿过剩下一壶劣酒,拆开封盖,往披甲老人那边推了推:“晚辈只是觉得,前辈要杀晚辈,晚辈就逃,前辈不杀晚辈,晚辈就听听前辈要说什么。”

少年收好其他的艳书,正襟危坐:“有些时候,寻思不如不寻思。”

披甲老人默不作声,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响起。

宇文建元额头光洁,似乎一点也不慌张。

良久以后,披甲老人翻完了书,冷哼一声,摔书便走:“狡猾的小子,今儿个算你说了句人话。”

他仰头把劣酒倒进口中,随即又是频频点头:“好酒,好酒。”

他相当没形象地走到外边,把另一个劣酒壶揣进怀里,才走出院子。

宇文建元坐在桌边,直到确认那脚步声已经离去,汗水才如出闸般涌了出来。

“诶对了,小子。”

宇文建元猛地握紧了拳头,抬头看去,那个披甲老人蹲在已经碎成块块的墙后,挠了挠太阳穴,问道:“你跟老夫透个底,你到底是不是那什么裴氏的血脉啊?”

宇文建元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前辈猜?”

“啧,没劲。”

披甲老人撇撇嘴,站起身便没了影子,只有一声大笑留下。

“拔剑绕残尊,歌终便出门。西风满天雪,何处报人恩?”

少年这才彻底松弛下来,刚想起身,眼前便晃了黑。

他颤抖着着倒在那张破旧的床上,双眼紧闭,只有那一雪成剑的景象,久久无法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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