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皆为逍遥客

作者:佩尔奈特 更新时间:2023/1/10 19:09:30 字数:2142

夜晚。

宇文建元提着一壶从宫里带出来的三十年江南秋陈酿,熟门熟路地摸下楼房,悄悄来到小院里。

不出所料,霍东河还是如以前一样,保持着深夜偷偷喝酒的习性,此时见到宇文建元来,挠挠头,笑道:“殿下也睡不着?”

宇文建元也笑笑,将就放到院子正中的磨盘上,抄起一个小板凳坐下:“霍叔叔还像以前一样叫我小乞丐就好。”

霍东河见状点点头,一直不大正经,甚至分外木讷的眼睛里罕见地透露出了精光:“那可不成啦,以前是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乞丐,现在穿得那么漂亮,就不能用以前的叫法啦。”

宇文建元顿时面露为难,刚想开口,却听得这个略显黝黑的汉子说道:“不如折个中,咱叫你小元咋样,你那名字太长,霍叔叔我记不住。”

宇文建元连连点头:“这个好这个好。”

“嘿嘿。”

汉子龇牙一笑,毫不客气地拿过那一壶三十年陈酿,开了封,用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好酒,叔叔就不客气了啊,当初你在咱们家白吃白喝,一直都没收你钱,就用这壶酒抵扣了。”

尽管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壶酒,便是当初宇文建元蹭吃蹭喝花的钱翻个数倍都不止,但依旧是一个人送得舒坦,一个人喝的舒坦。

闻着院子里柴灶干货的味道,宇文建元竟是久违地感到有些放松,但很快他便振作起精神,道:“当初一别,就没怎么和霍叔叔你们联系,实在是不好意思。”

霍东河混不在意地摇摇头:“不打紧不打紧,小元你这些年忙着,你婶婶她觉得不好,但我觉得挺好的。”

这个有着号称“天下第一不败金身”的汉子拍了拍胸脯:“我老霍是个粗人,脑子也不大灵光,没想着要做啥子大事,整天就惦记着媳妇和闺女,这一身本事,也是老天爷见我辛苦赐下来的,但小元你不一样,叔叔我当初见你,就知道你是要干一番大事的人,所以才顶着你婶婶的白眼把你留了下来,后来咋样?”

霍东河难得生出几分自豪来:“就因为收了你,咱家才在在后面祸事临头的时候没啥损失,叔叔和你说啊...”

他压低了声音:“别看叔叔成天都被你婶子呼来喝去打来骂去的,其实啊,在这个家里,还是叔叔说了算,你婶婶她就是胡搅蛮缠,女人家,有点眼力见,能带男人发财是好事,但要是大事,还得靠男人出马。”

宇文建元只能笑着点点头。

霍东河也没管少年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兴许是被这一壶好酒给撺掇出了豪气,声音也不像刚才那么压着了。

“不是叔叔我和你开玩笑,我霍东河啊,一辈子没什么出息,就是娶了这个媳妇,比我得了这身本事都厉害,你呢,这方面就不如我。”

宇文建元有些脸红。

霍东河吐出一口酒气,抬头望天,雪已经停了,月亮当空冷冷清清,霸下城今夜如熟睡的婴孩,全然让人忘了昨日此时,还闹腾得像个初出家门的闺秀。

霍东河垂下头:“去那孩子家看过了吧。”

“嗯。”

宇文建元也垂下头,嘴角扯扯:“从他床底下搜出一堆假装秘籍的艳情小说,霍叔叔,你说他连这都能藏好,会不会在哪里还藏着什么老相好啊,到时候白玲妹妹要是看到一个女子带着个孩子来这里找他,表情会是啥样?”

霍东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力拍了下大腿:“那小子坟头在哪?快告诉叔叔我,看我不挖出来打断他的三条腿!”

宇文建元摇摇头,既不笑也不哭:“没啦。”

霍东河也沉默起来。

一大一小两人就这么坐着,也不说话,小的那个穿一身贵白锦袍,大的那个袒胸露乳面带风尘。

可怎么看,都是小的那个更苦一点。

“当初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苦涩的少年枯涩地开口,如揭伤疤:“本来只是偷偷跑远一点出来玩,结果路上就被人骗光了钱,甚至还被偷了能辨认出身份的官印和诏书,除了那一身稍微值点钱的衣服外,什么也没有,想去讨饭,但又听说天底下的丐帮很排外,只能僵在巷子里一个人抹眼泪。”

宇文建元揣着手,正如自己那个不太喜欢大冷天的老爹。

“然后那家伙就出现了。”

宇文建元忽然笑起来:“本来看他一身捕快袍子,脸也方正,觉得有救了,结果被他当场按在了墙上,大声质问我是不是什么探子,我当场就骂了回去,然后就结结实实吃了他好一顿打,幸亏皮糙肉厚才没事,后来想撒谎圆过去,居然还被他一一戳穿。”

“然后我在霸下城的第一个晚上就在牢里过了。”

霍东河相当没有高手风范地憋笑。

宇文建元没有理这位叔叔,自顾自地说了:“但是后来他又把我给放了,说谍子已经被抓到,搞错了,但为了江山社稷什么的,还是要看着我。”

“我当时一巴掌摔这货头上,然后手肿三日。”

霍东河神色古怪:“难怪小元你当时来咱们这儿的时候手肿得厉害。”

“是啊。”

宇文建元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哈欠声刚刚出口就被咽了回去:“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丧气话了,霍叔叔也早些休息吧。”

宇文建元转身就走,步履匆匆,像在逃难。

桌上放着一张银票,数目不大,但刚好值那壶酒的边角料子。

霍东河也赶忙跑路,回房之前看了一眼宇文建元的后腰,上面绑着几张泛黄的书页,其内容上,“壮阳”的字迹一闪而过。

早年务农后来开茶馆的汉子笑笑,收好银票,正准备把酒藏到柴房,却惊讶地发现柴房的门吱呀呀地被推了开来,一脸不满的媳妇端着一碗醒酒汤站在门后,瞪了他一眼。

男人僵在原地,但媳妇似乎没有要对他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把汤放在磨盘上,然后伸出了手。

霍东河肉疼但不心疼地拿出银票交给媳妇,后者这才柔和了一些,随即冷哼一声:“以后别把酒放那儿,咱们新家买了个柜子,你要放都放那边!”

说完,不等霍东河回话,这妇人便用力关上了门。

霍东河哑然一阵,随后,拿起醒酒汤。

有这碗汤,家里谁说了算,也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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