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指尖过百姓

作者:佩尔奈特 更新时间:2023/1/22 19:08:16 字数:2170

南宫望竹站在县衙那专属于“县太爷”的桌子旁边,翻看着县令交给她的县志和奏本,厚厚的账簿依照年份摞在桌上,间或掺杂着几本跨年生意的小册子,足看出这县令在记账一事上,还算有些用心。

南宫望竹翻书如神速,一页只是一扫而过,看得一身蓝雀的县令暗自心惊,这般快速,岂不是走马观花?

县令惊讶之间,南宫望竹便已经放下了手上那本厚厚的县志,眉头微蹙。

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县令立刻微微躬身,推了推另一本地方志,又推了推刚沏好的一杯明前龙井,这茶叶他藏了许久,一开始是珍惜着不想喝,后来便是不敢喝了。

直到今天遇上宇文建元这个煞星,才咬着牙拿出来孝敬,还好那梁王殿下没有进来,县令也算稍稍宽心,看着南宫望竹那张不算特别好看但至少也算清秀的脸,心头的可惜也就没有那么可惜了。

想法之间,南宫望竹便又是丢下了地方志,眉头微蹙变成了眉头紧锁,县令方才那点轻松模样便是再也寻之不见了。

县令县令,听起来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但实际上,县令手中所握着的都是地方实权,七品六品五品,乃至往上的四品三品都有着不少虚职,手底下没多少权力,可县令不同,一县之内几乎所有事情,都是县令来管、县令来看,钱粮车马这些大事,更是如此。

他这个县令当了这么多年,能在人心浮动,江湖飘摇的文夏县担当那么多年的县官,自然不可能两袖清风家徒四壁,只是别人看不出来在乡下那几间住着美貌婆娘的大宅院子都是他的而已。

不过话是这么说,想却未必是这么想的,县令虽然素来听说宇文建元臭名昭著,但也真没敢轻视了这个没有封地的梁王殿下,要不是他手底下的消息都不是靠自个弄来的,他最近必然寻个由头出门躲灾。

可惜灾要是能躲就不叫灾了。

县令心底暗叹一声,默默祈求菩萨玉帝之类的保佑,别让眼前这翻书如喝水的女子官员看出什么纰漏来。

又是一本放下。

县令开始觉得自己的腿有些麻了。

如此往复约莫半个时辰,南宫望竹猛地摔下最后一个奏本,惊得县令慌张跳脚,见南宫望竹那一脸怒容,登时便不敢吱声,只是默默忍着腰酸腿疼,心底龇牙咧嘴好比毛脸雷公。

南宫望竹连续深呼吸数次,才堪堪压下心头惊讶。

县志十年内,事情干枯,有一年甚至只有一项修缮河堤的记载。

地方志四十年内,起初是与那璋河有关的事情满满当当,可后来却频繁出现了其他“玉”“贵”“香”“瓷”之类的字眼。

账簿往来的三十年内,官家的银子开始逐渐从地方公事转到了一些平凡琐事,诸如裁定纠纷,估评生意,消弭匪患。

南宫望竹生而过目不忘,这便是她能成为当世罕见的女官所倚仗的资本,也是因此,她才能管中窥豹,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揣摩出文夏县这多年来的变化。

她自然是惊讶不已,以她的性子,这县令根本便不该接过这至关重要的父母官一职,如此语焉不详,处处偷工减料的记录,可想而失会有多少糊涂多少过错,可问题在于,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种感觉付诸口端。

她还差一把钥匙,璋河附近必定有什么关键的东西,那才是将这些变化串联起来的关键所在。

可南宫望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已经不再是鸿胪寺主簿的南宫望竹狠狠看向县令,但后者却露出了胆怯的表情,这让南宫望竹如被当头棒喝。

过往在大殿上的经历让她一时恍惚。

她赶忙收拢了脸色,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柔和一点,执晚辈礼,道:“许县令有礼了...民女南宫望竹,曾任鸿胪寺主簿。”

姓氏为许的县令心底一咯噔,这才想起似乎听说过有个姓氏奇怪的女子前些日子在殿上顶撞了陛下。

该不会就是这位吧?

再联想到她还是梁王殿下带来的人,县令那满肠子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但越想越觉得诡异莫名,索性不再想了。

但涉世未深的南宫望竹却没看出这许县令的千头万绪,只是思索一番后,便看着腰间被宇文建元硬是挂上的按查卫令,执礼咬牙,道:“民女受了梁王殿下所托,冒名代行按查一职,还请许县令行个方便。”

“不打紧,不打紧!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县令赶忙还礼,姿态言语比南宫望竹更低,更没去计较她这个所谓的“代行按查”的谎言。

南宫望竹压下心头涌起的罪恶以及那一抹轻视,点了点头,朝着那县衙中的“青天椅”示意了一下:“还请许县令上座。”

“这...”许县令看看椅子又看看南宫望竹,最后还是没敢动脚,南宫望竹只能不习惯地压低骨头,让自己看起来更矮一些。

以前她从未觉得自己好像生的比寻常女子高大些,想来是跟在宇文建元身边久了,总觉得莫名比这个混账东西低一头。

南宫望竹抛却这个仇人的影子,开口道:“许大人,敢问这文夏口子上...有没有什么变故?”

变故?

许县令心头一惊,转瞬便又恢复平常,做出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又赔笑道:“主簿大人您高墙大院可能待得久了,难免做事大开大合。”

说着,许县令翻开县志,熟稔地翻到最近描写的一页,道:“咱们这儿啊,有句上不得台面的话,叫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璋河水好的确没错,但架不住灾多啊。”

南宫望竹一时默然。

她方才囫囵吞枣,虽说全都记了下来,但的确不曾细究这字里行间,只是通晓了个大概,却不知内情。

许县令伸手一指:“便说去年吧,七月份的时候闹了风,不少田宅被淹,但运来救灾的粮草却不够,不少人便嚷嚷着落草为寇,还得是咱们这些劳碌命去安抚,才压了下来。”

南宫望竹听着,好像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手指一抖,不小心碰到了茶杯。

茶水滚烫。

她猛地缩回手。

外边,宇文建元见阿碧雅对穷酸县衙兴趣缺缺,便带着她去一间酒楼落座,披甲老人在一旁盖着一块破布,睡得香甜。

突然听得外面马蹄阵阵。

宇文建元一转头,就看到了个穿着俗贵的公子哥策马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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