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了~来电啦~”
“喂,小殿下。”
歌尔滑动手机的屏幕,把它放到耳边。
女孩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入耳中,朦朦胧胧的好似笼上了层纱,带着一种令人不甚舒服的失真感。
“计划开始吧,歌尔。”
“是。”
另一头的江流摩挲着手机有些冰凉的金属外壳,抿了抿唇。
“让所有人保护好自己,还有你…不准死。”
“……遵命,我的小殿下。”
江流把电话挂掉,看向已经黑了的屏幕倒映出自己面挂寒霜的脸与一双失了光芒的浅黑色眸子。
你在假惺惺什么?
江流自嘲的扬了扬嘴角。
她啊,打从一开始心里就跟明镜似的,那些帮助自己的人究竟有多少能活下来呢?
答案……
呵呵,才没有答案呢。
江流随手把手机往地上甩去。
好巧不巧,脆弱的小小匣子与尖锐的石块亲密的相接,发出清脆的咔啦声。
就在这时,考场周围传来一声又一声直冲云霄的轰鸣,江流知道,这已经离了弦的弓到底是再也无法回头了。
高大的树木,遍地的杂草,慌乱的学生,他们都是火舌天然的养料。
猩红过境,将天边隐隐烧的通红。
江流插着口袋,磨磨唧唧的转身,她在原地顿了一会,半晌,才迈开步伐向森林的最深处走去。
黑色的单薄身影逐渐隐没在浓浓白烟之中。
“歌尔果然拦不住你。”
江流看向拦在自己面前,衣袍凌乱且有些许破碎的安格·霍尔,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
安格·霍尔狭长的眼中难得有情绪如此起伏之大。
“你是故意让她去送死的?”
银发的女人眼底迸发出古怪的病态狂热。
“果然,亲爱的,你果然没有变。”
还是跟以前一样,看起来表面无害又温和,但实际上骨子里是掩盖不掉的凉薄。
就像是盘踞在树桠上的毒蛇,浑身都是剧毒。
真实…真是太棒了!
女人的这幅模样或许对别人而言会心生恐惧,但是对江流来说却是她最熟悉的姿态。
“那么,你杀了她吗?”
江流笑了笑,轻声问道。
“当然!”
安格·霍尔握住从袖中滑出的魔杖,她摩挲着粗粝的杖柄,狭长的眼眸微眯,好似是在享受似的。
“就是亲爱的你最熟悉的那个魔咒,毕竟我想了想,兽类就应该永远有兽类的样子,对吗?”
“不对。”
江流摇了摇头。
“歌尔不是你口中的兽类,白虎族的大家都不是。”
“不如说比起他们,你更像那个只会嗷嗷嗷叫乱咬人的兽。”
安格·霍尔的眼底笼上郁色,声音低沉又沙哑,就像用砂纸打磨玻璃一般刺耳。
“亲爱的…你这是在为他们说话吗?”
江流摊了摊手,“很明显,不是吗?”
“无所谓,反正,那群人全都会死,而他们的族长会在地狱等着她的族人。”
“瞧,她已经来了呢~”
银发的女人拿着魔杖往江流的身后指了指。
江流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但很快便放松了下来,快到自负的安格·霍尔都没有察觉出来。
“吼——!”
入耳的声音已经不再是熟悉的模样,毫无理智独剩猎手弑杀的本能。
纵使不回头,江流也清楚歌尔现在是什么样子,澄澈的蓝眸不在透亮,像是被污浊的墨汁给完完全全浸透了似的,遍布猩红的血丝,成竖形的瞳孔散发渴血的凶意。
而那身衣服或许也变得破破烂烂了吧。
“亲爱的,你怎么不回头呢~”
安格·霍尔愉悦地看着不愿回头的江流,眼中带这些嘲弄。
她的小公主到底还是如此天真,以为躲避就真的有用吗?
还像个孩子一样,以为不去看,不去听一切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似的。
“亲爱的,你是在逃避吗?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个家伙,是因为你变成这样的?”
“您的身边还是跟当年一样——只有我会一直陪着您。”
踩着安格·霍尔话语的尾巴,暗处的人影到底还是显露出了真容。
其实与江流猜想的差不多……
只是,你的右耳去了哪里?
歌尔。
江流浅黑色的眸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红,白虎族少女一向最喜欢让自己摸的毛绒绒耳朵,此刻却硬生生的少了一只。
断口处,鲜血淋漓。
起伏凹凸的血肉里夹杂着白色的碎骨,它还未凝固,仍然在重力裹挟之下流淌着猩红。
江流的牙关忍不住的战栗起来。
她的胸口好像被人用钝刀一点一点刨开,然后拿着滚烫的火钳将脏腑搅了个稀碎,连残碎的血泥都好像被余温烹熟了一般。
锥心剜骨莫不过此。
“我记得她好像还觊觎过我的小公主吧,得此死法,也算是她的荣幸了。”
安格·霍尔晲着垂下头,被刘海遮住眉眼的江流,扫过歌尔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去你妈的荣幸!
“碰!”
长枪与冰剑猛然碰撞,猛烈的摩擦间甚至蹦跳出火星。
江流的瞳孔猛然一缩,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歌尔,手中力道顿泄,向后退去。
“小公主忘了吗?这个魔法在她们彻底死亡之前,我对被施咒者可是有绝对的控制权。”
“所以,现在乖乖认错还来得及哦,亲爱的。”
安格·霍尔自若的理了理腕间手套的套口,微笑的说道。
“我就算是杀了她,也不会让你这种人侮辱像歌尔一样的战士!”
语罢,江流执枪而上。
白虎族少女的眼神毫无神采,就像是被人操控的机器,虚无又空洞。
她拿着长剑,挡在了江流的面前。
江流从未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歌尔做对手。
一向所向披靡的长枪也因为主人滞后迟缓的意志而不在锋锐,甚至隐隐在与歌尔的缠斗中落了下风。
“呵呵,小公主,不要输啊,只不过是再一次杀掉中了这个咒语的人而已,您的刀…怎么钝了呢?”
安格·霍尔眉眼间满是阴沉。
按照她的逻辑,当年江流杀魔法学院的人都能毫不犹豫的下手,现在为什么偏偏对这个家伙手下留情了呢?
难不成她真的喜欢这个兽类?
不,不可以!
我的小公主必须和自己一样,永远沉溺在杀死亲近之人的痛苦中!
您怎么能获得救赎?
“咳咳……”
到底是不舍用尽全力去对歌尔拔枪,江流狼狈地半跪在地上,借助身侧的长枪支撑着自己不会倒下。
“小公主,您不能这样。”
安格·霍尔越过歌尔,站到江流的面前。
她面若寒霜,语调带着病态的诡谲。
“您应该跟我一样,是这个家伙影响了您吗?没关系的,肯定是这个兽类的错。”
“来,我来施咒帮您动手杀了她,这样您就不用再苦恼了。”
女人的口中不停在自言自语的絮叨。
而在她的视角盲区,江流却露出了嘲弄的笑意。
“安格·霍尔。”
女孩轻声唤道。
银发的女人应声看向抬起头的江流,答道:
“我在这里,我的小公主。”
“这次,是你输了。”
“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