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霜寒一直埋藏在她心底的种子在看到女孩的那一瞬，彻底绽放成了最为颓靡绝艳的恶之花。
只有她能看到的那个黑影，只有她能听到的诡谲声音，在这一瞬一起涌来，像是漆黑而汹涌的海水排空而至，好似裹挟着万千惨死的魂灵，想把人溺毙。
这是自那一战后，苏霜寒第一次将视线放在了她曾经的小师妹身上。
身着红衣的妖艳小姑娘，只是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问了她一句话。
“你要再次杀了我吗，师姐？”
怎么可能能再次举起剑，怎么可能再次有勇气将利刃送入她的小姑娘的胸口呢？
早就不行了。
女孩瞧着只是看着自己却不做声，依旧风光霁月不减的大师姐，收回了厌恶的眼光。
她收回了手中的金丝铃，走到了苏霜寒身前，抬起头，嘲弄的笑道：
“你还是那么懦弱呢，苏霜寒。”
这是小姑娘第一次没有叫她师姐。
苏霜寒就这样看着令她生了心魔的女孩擦身而过，馥郁芬芳的胭脂味将小师妹原先清涩淡雅的浅香遮盖的一干二净，好像是想这样就能把那死去的身份彻底掩埋。
好像也是想告诉苏霜寒，你疼爱的小师妹已经彻底死在你的剑下，现在活着的仅仅只是魔教的小妖女。
可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苏霜寒才知道，她的小师妹哪里是想要否认她的身份。
她只是在借着浓郁的胭脂去掩盖自己身上的药材味，去掩盖她早已没多少时日的事实。
小妖女走了。
苏霜寒在大殿里伫立了许久，她的眼中没有焦点，只是虚虚的把视线落在那具头身首分离的尸体上。
很久很久，久到有弟子进来找宗主有要事汇报，这才发现他们的宗主已经死了，而大师姐似乎悲痛欲绝的站在殿前，一动未动。
直到这个时候，万道宗宗主被魔教小妖女杀死了的消息才传了出来。
大师姐是宗主之前钦点的接班人，但她却没有立马继位，而是将宗门暂时交给长老，直言自己有所感悟需要闭关。
可笑的是，哪里有什么感悟，哪里有什么关需要闭。
不过是心魔侵扰，道心不稳，修为将毁罢了。
心魔看不起她，心魔嘲弄她。
堂堂正道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不过是个不敢爱，不敢舍，优柔寡断的懦夫！
可是战争不是逃避就会消失的。
战火滔天，死伤无数。
纵使苏霜寒在想逃避，如同地狱一般的画卷徐徐在她面前铺开，这份担负在她身上的责任也令她避无可避。
她注定了是正道的领头人，是站在小姑娘相反的位置的敌人。
只是正道哪里是拥有神器的小妖女的对手？
所以他们设计，让这位小妖女曾经的师姐去往魔界，假装被俘，从而里应外合。
苏霜寒不想同意，苏霜寒不得不同意。
再次见到小姑娘时一切都逆转了，她成了狼狈的阶下囚，而小姑娘高高在上的俯视她。
其实苏霜寒一直都知道，当小姑娘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时，什么计划，什么阴谋她早就知道了。
只是他们二人都是，都是同样在饮鸩止渴，做一个目盲心瞎的骗子罢了。
无止境的欺骗，无止境的相互伤害。
她们从来没有真正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过。
谈爱、谈情、谈恨。
有的只是芙蓉帐里无度的春宵间做不得数的虚言假语。
所以走到那种结局很正常，甚至一点也不令人感到意外。
所有人都在叫嚣欢呼着魔头的死去，只有苏霜寒颓然的看向倒在自己怀里，又一次被神剑洞穿胸口的小姑娘。
她感觉到了心魔的肆虐，只是现在却连它也死了。
因为心魔是依托着苏霜寒的爱而生的，现在她所爱的人都已经故去，它又怎能独活？
苏霜寒疯了。
年少时就流露出来的若有若无的偏执在此刻尽数爆发。
她不顾任何人的阻挡，掠去小姑娘的尸体，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同她成婚，同她拜堂。
从此以后，她是她的妻，她亦是她的夫人。
在这场只有她一个活人的婚礼上许下了永远的誓言。
只是这一次，她想许诺的对象却再也没有睁开眼。
。。。。。。
江流歪了歪脑袋，瞧着默不做声莫名其妙在看着自己入神的苏霜寒，正准备收回手，却在下一秒被紧紧握住。
系统虽然不知道宿主和苏霜寒在自己沉睡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依然强顶着二人周身的压力，挪到了江流的腿边，警惕地抬起头看向一把抓住江流手的苏霜寒。
低哑的威胁声从柯基的喉中传出。
苏霜寒只是垂下眸子，轻轻瞥了她一眼，又很快将视线放回了江流身上。
女人抓住了江流的手腕，并没有用力，她略微强硬的让柔软的掌心再次捧起了自己的脸。
苏霜寒似乎并不在意江流周身突然出现的黑色雾气与邪肆的气息，她只是一眨未眨的看着女孩冷漠的面容。
好半晌，她终于开口：
“不，不会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是夫人的狗，你让我生我便活着，你叫我亡我便死去。”
女人看着她的眼中满是浓烈的化不开的偏执爱意。
“你说好不好，夫人？”
江流漫不经心的用指腹摩挲着苏霜寒的脸侧，光滑细腻的手感令她流连的停留了许久。
“可是师姐，我不需要会质疑主人的狗。”
江流轻轻笑了，挑起苏霜寒的下巴，“你还会在质疑我吗？”
苏霜寒：“不，不会的。”
江流逗弄宠物一样挠了挠女人的下颚，眯了眯眼，“好乖呀～”
只是就像她刚刚想的那样，江流是不会原谅她们的。
而且仅仅是不原谅怎么能够呢？
江流漫不经心的看向嘴角扬着浅淡笑意的苏霜寒。
她会让她们获得应有的下场。
而对于苏霜寒……
得到后再失去，这不才是这位大师姐一直以来对小妖女做的事情吗？
如果要伤害，那就从一开始就不要对她好，不然从柔软的脏腑开始溃烂的伤疤，在月凉如水的夜里疼的让人恨不欲死。
所以现在做我的乖狗狗就好。
我会在你最开心，最快乐，最感到幸福的时候将你抛弃。
江流浅黑色的眼底闪过一丝猩红。
你会喜欢的，对吗，大师姐？
这就是你对“我”一直做的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