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醺说前半句话时好像还带着点温和笑意,后半句话却直接冷了下来,像大冬天的一捧雪落沿着衣领钻进去,冰得透彻心扉,让人直打哆嗦。
商黎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儿说错了,很是不安,边心不在焉地往前走边在心里问:
“醺哥?我想的不对吗?难道我们不该把情况告诉老师?”
可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听到醺哥的回答。
这下商黎就有点着急了。
他又连着在心里喊了好多声醺哥,一声连着一声,跟叫魂儿似的,可始终没得到回应,原本如影随形跟在他身边的背后灵仿佛忽然人间蒸发了,再难寻踪迹。
偏偏从来都是醺哥单方面联系他,他没有主动联系醺哥的办法。
就像刺猬失去了用来防身的尖刺,商黎忽然就没了安全感。
从秋娴娴家到自己家的路上,他始终在心里拨号,试图打通电话,甚至没有理会好哥们张扬;而窝在他头顶的艾醺一直保持沉默,就像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任由商黎再怎么给祂打骚扰电话也不动如山。
最后商黎实在没办法了,也不继续骚扰艾醺了,只能老老实实带着张扬回了家。
说起来也怪,或许人类最想要的往往就是自己难以得到的东西——张妈张爸都挺喜欢商黎的,他们觉得商黎文静又听话,简直棒极了;而商妈商爸都喜欢调皮捣蛋的张扬,每次张扬去商家玩他们俩都得围着张扬嘘寒问暖好一会儿。
换做以前,商黎说不定还会羡慕张扬,可今天他一点羡慕的心思都没有,匆匆扒完饭,跟老爸老妈说了声就转身离开餐桌,回了自己房间,丝毫不在意老妈在身后埋怨了声“这孩子……”什么的。
回到房间他就往床上一躺,试探着在心里喊了声“醺哥?”,可依旧无人应答。
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醺哥忽然就生气了?
商黎简直一头雾水。
这时候房间门忽然被推开了,张扬走了进来,甚至没忘贴心地把门随手带上。
“商儿,”他走到床边,问,“你咋了这是,状态不对啊,是不是还在想秋娴娴的事?”
商黎不好跟张扬解释醺哥的存在,就只好含混地回答:
“差不多。”
“嗨,”张扬叹了口气,挨着商黎,也在床上躺下来,“别想了,你不是都说了,明儿咱们去找老班,让他解决……”
“可老班真能解决吗?”
冷不丁的,商黎忽然这么问了一句。
张扬让他这么一句干沉默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商黎——正巧,商黎这时候也转过了头来看他。
哥俩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脸上的不确定,之后又过了会儿,商黎先说话了:
“我上次跟你说的醺哥,你还记得不?”
虽然不知道商黎突然问这个干嘛,但张扬还是老老实实点头:
“当然记得啊,能让你这智多星喊一声醺哥的人,我怎么可能忘啊——不过你突然提起那个醺哥干嘛?”
商黎犹豫了一下,说:
“以前醺哥对我说过,其实这个世界上除自己以外的人都是不可信的……”
“啥玩意儿啊?”张扬瞪大眼,打断商黎,“按他的意思,就算以咱们俩的关系,对你来说我也不可信?”
商黎一听就知道张扬是会错意了,当然,更可能是他没表达清楚,于是他急忙又详细解释了一遍:
“不是这意思——醺哥的意思是不管是选择相信谁,都要做好失望的心理准备——比如咱们明天去找班主任之前,最好做好他解决不了这件事的心理准备……”
“——毕竟,只要不抱有希望,那就不会失望。”
商黎还记得醺哥跟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倒是挺随意,但莫名其妙的,他好像从这句轻飘飘的话里读出了相当多的东西。
持有这种人生态度的人,大概已经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失望了吧?
他后来甚至忍不住想,在醺哥那玩世不恭慵懒散漫的姿态下,是不是隐藏着一颗纤细敏感,脆弱且伤痕累累的心。
但张扬完全不这么觉得,张扬只是一脸“我已经花了十分钟搞明白了一切”的表情:
“有道理,我觉得你那个醺哥说的是很有道理——可咱们光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没用啊,商儿,就算你那醺哥说的没错,老班帮不了秋娴娴,那咱们又该怎么办啊——你那醺哥这么牛,你能不能问问他,让他给咱们拿个主意啊?”
商黎闻言只能苦笑。
他也想让醺哥给他拿主意啊,问题是醺哥从他们俩回来开始就消失了,他死活都联系不上。
所以他摇了摇头:
“我也想,可我都是周末才有机会见到醺哥,今儿才周五呢,起码还得再过一天半我才能见着醺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扬也不免对商黎嘴里跟个神仙的醺哥产生好奇,他忍不住问:
“不是,商儿,你那位醺哥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感觉就这么神秘啊?”
“……”
商黎心想其实我也想给你解释,但是吧,醺哥的身份好像真不好解释,我总不能直接对你说醺哥其实不是人,而是鬼,是我的背后灵吧?
这时候张扬又追问:
“给我说说呗,商儿,你那醺哥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老实说,这问题确实是把商黎问到了——因为就连他自己好像都没见过醺哥的真容。
他充其量只见过醺哥的古神姿态,只能说那样的醺哥挺让人掉san的,而醺哥的真容……对啊,如果醺哥真是人类的话,那醺哥会长什么样呢?
商黎开始浮想联翩。
首先性别不要卡的太死,虽然醺哥自称是男的,可商黎怎么想感觉都不像,在他心目中醺哥应该是女性,甚至很有可能是个少有的美人,会穿着很有垂感的长至脚踝的伞裙和小皮靴,上身是剪裁合身样式很有设计感的长衬衫,朱唇鲜艳,时常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眼帘始终微垂带着点慵懒味道,眼角下的泪痣像朵静谧绽放的小花,而无论是她的长发、瞳孔亦或是眼角,都带着淡淡的魅惑的暗红。
简直像朵绽放得恰好的彼岸花。
——在他心目中,醺哥就该是这样。
可醺哥却并不这么认为。
蜷缩在商黎头顶的祂读取到少年的想法后只是发出一声嗤笑。
的确是青春期小屁孩会产生的无聊幻想,只能说毫不意外。
不过让他意淫一下倒也无所谓……反正祂也不会少块肉,就是有点恶心而已……不过,这或许是个能加强祂对商黎控制的机会?
艾醺看着商黎,无声地冷笑。
赫赫,等着吧,不用多久,青春期小屁孩的末日就要来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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