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醺拥抱商黎的那天后不久，中考便倏忽到来了。
中间的日子乏善可陈，枯燥且单调，毕竟中考在即，就算是调皮捣蛋如张扬也暂时收心，连篮球都不打了，还不知道从哪儿整了副平光镜来，在学校时往鼻梁上一架，作文质彬彬姿态，看起来居然还真有点像模像样……
——像衣冠禽兽。
商黎也开始进行最后的复习。
他的成绩说不上好，但也绝对谈不上坏，平时模拟考的分数勉强能摸到市重点的门槛。艾醺觉得傻小子的成绩其实很有进步空间，可她懒得指导傻小子。
如果她还是高三生，说不定能帮商黎临阵磨磨枪，可她大学都毕业挺多年了，当初学到的那些东西早就在社会里摸爬滚打时丢光了，虽然重拾起来不难，但是她懒。
够上重点高中就差不多得了，考那么好干嘛，没听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枪打出头鸟！况且学习是长线的事，初中就快结束了，没必要再浪费精力，不如等上了高中再开始努力。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所以艾醺暂时不打算指导商黎学习，不过如果商黎真的想提高成绩……那她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
“要不要我帮你作弊？”
中考那天的清晨，正认真准备着文具的商黎听到耳边传来醺哥轻佻的声音。
他下意识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啊了一声：
“……作弊？”
“对，作弊，”艾醺对之报以电信客服般的营业声线，“亲，了解一下嘛，保证你买不到吃亏，买不到上当。”
她坐在书桌上，观察着面前少年嘴边不知何时悄然生出的隐约胡须，以及脖颈上不时滚动的喉结，心想这傻小子终于是有点男人的气象了……
然后，她又笑吟吟地说：
“别忘了我是背后灵，白天别人是看不见我的，而我却能看见别人，所以我可以光明正大帮你偷看其他考生的答案，再偷偷告诉你。”
“怎么样？”她诱惑道，“这可是万无一失，绝对没人能发现的作弊方法。”
但商黎却不曾为此犹豫分毫。
他只是在最初听到艾醺问他需不需要她帮他作弊时愣了一下，等到后面艾醺开始解释该如何帮他作弊，他就恢复了正常，继续收拾他的文具。
艾醺解释完，他也正好收拾完。
于是，在背后灵小姐的注视下，少年拉上单肩包的拉链，将之挎在身上，挺胸抬头，在原地站得笔直，对她说：
“不用了，醺哥。”
“……”
虽然明知道商黎在白天其实看不到她，而如今商黎看着她大概只是因为商黎猜她可能在那里，属于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她的位置，但不知道为什么，背后灵小姐还是莫名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大概是因为身高？
商黎一米八多，她女性化之后的身高却只有一米六出头，更遑论她如今坐在书桌上，这让她如今本就不太理想的身高更是雪上加霜。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俯视。
看来得想个办法把傻小子的腿锯掉二十公分才行。
她如此想着，却皮笑肉不笑。
“为什么？”她问商黎，“能考出更好的成绩，不光是你，你爸你妈都会高兴吧？难道你担心被人抓到？可我都跟你说了，没有人能抓到你作弊，毕竟谁能想到会真的有背后灵在帮你作弊呢……”
“毕竟，”背后灵小姐轻笑一声，“就像不给钱就不算嫖一样，只要没被抓住，那就算不得作弊，对吧？”
她是懂诡辩的。
但商黎这次并没有轻易选择相信背后灵小姐，相反，他沉默了会儿，认真地想了想，才摇头：
“还是算了，醺哥。”
“为什么？”艾醺第二次问。
商黎闻言挠了挠头，又认真想想，最后表情挺严肃地问艾醺：
“醺哥，中考确实能作弊，可人生呢？人生也能作弊吗？”
说完这句话他顿了顿，接着补充道：
“而且，是你自己说的，醺哥，我不能随便相信任何人，即使那个人是你。”
“……”
艾醺眯起眼。
她的神态忽然不那么慵懒了，相反，她的表情忽然带上了点堪称凌厉的味道，有点像正打盹着的猫察觉到了有敌人正在接近，于是警惕地抬起头，瞳孔缩得尖锐，全身肌肉紧绷，利爪从肉垫中悄然弹出，蓄势待发。
——但很快，她就再度恢复了平时里懒洋洋的做派。
“不作弊就不作弊吧，”背后灵小姐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是你的中考又不是我的中考。”
“……嗯。”
商黎点了点头，最后又检查了遍东西有没有带齐，确认无一遗漏后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妈，我去考试了。”
他对客厅里正忙着拖地的商妈说。
商妈听见他这话连忙放下手里的拖把走过来，到他面前把手放在他肩上，说哎呀别忘了看看准考证啥的都带上没，到了考场可千万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千万别空题漏题，还有等你考完试老妈给你做大餐吃！
商黎乖乖地点头，说好。
商爸还在工地上忙，最近他好像特别忙，大概是接到了什么大项目，可他其实也在关心儿子的学业，昨晚吃饭时就没头没脑地跟商黎说了几句话，大意是好好考，千万别有压力什么的。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表情僵硬语气生涩，不像是在跟自家儿子说话，倒像是戴了个红色安全帽去工地视察，说同志们好啊同志们辛苦了的领导。
但商黎知道，父亲也在盼着他好，只是不善表达。
想到这里，原本已经准备下楼梯的商黎忽然停住了脚步。
“醺哥，”他在心里迟疑地问，“你在吗？”
“我当然在啊，”背后灵小姐语气散漫地回答，“我一直都在。”
“……对不起。”商黎忽然道歉。
“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其实艾醺大概猜到商黎为什么要道歉了，可她还是要装傻。
“因为我刚刚说我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醺哥你，”商黎一脸我有错我认罪的不安表情，“可醺哥你一直都对我特别好，我不应该不相信你。”
“哦？”
艾醺乐了。
真的吗？她不信。
她只是想看乐子而已。
养狗不就这样么，心情好的时候就喂只罐头拉出去溜溜，心情不好就邦邦给它两拳踹两脚或者骂上两句，拿它取乐——但她没想到她用来消遣时间的电子宠物居然对她如此忠心耿耿，甚至发展到了自我催眠的地步，完全不认为她是坏人。
有点可爱。
背后灵小姐边幸灾乐祸地端详着商黎那张忽然变得顺眼不少的蠢脸，边大度地摆摆手：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可不得选择原谅他么。
就算是电子宠物偶尔也会闹情绪，犯错误的，作为商黎的主人，艾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当然会宽宏大量地原谅商黎，不管商黎犯什么错。
毕竟，像商黎这样聪明又乖巧的电子宠物，怎么会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呢？
对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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