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你现在是喜欢男性还是女性啊？”
“呵呵，你觉得呢？”
苏沐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唉？我觉得...应该是喜欢女性多一些吧？但这么多年我也没见你找过其他的阿姨，反倒是只和林子安叔叔走得很近，我甚至怀疑...”
“怀疑你个鬼啊！”
苏沐没好气地对着女儿的眉心就是重重一弹，疼得女孩哎呦一声护着额头。
“我把你拉扯这么大，哪还有时间去想那些，而且...”
说这里，苏沐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其实在妻子去世后，家里也没少找人给他说过媒，但每每聊到后面，苏沐脑海中就总是会浮现出妻子的身影。
苏沐在那时便已意识到，他的心早已被妻子夺走，此生或许再无悲喜。
“你还想着妈妈是吗？”苏思安低着头小声地问道。
苏沐没有回答，但这也已经表达了她的态度。
“......”
每当父亲追忆母亲时，苏思安都会感到愧疚，因为她很清楚，就是自己的出身才导致了母亲难产而死，换句话说是自己杀死了父亲最爱的人。
而这份愧疚，苏思安或许一生也无法摆脱。
“好啦，别做出那副表情了。”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让女儿因为自己的反应而伤心，苏沐努力做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顺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着。
“虽然我现在的身体是女性，但从情感上来说，我还是会对其他女性更感兴趣吧，毕竟男性实在是接受不来...”
“但也有研究说人的取向是身体决定的 身体内产生的雌性激素之类的会让女性不自觉地被男性吸引？”苏思安说着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来的报告。
“那样不照样有只喜欢同性的人存在嘛...”
说到这里，苏沐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为自身取向辩解的女同一样，感觉怪怪的。
“咳咳，总之，你老爸我现在还不会考虑感情上的事，一切都等你高中毕业之后再说。”
“那等我毕业之后呢？”
苏思安认真地盯着老爸问道：“老爸，你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也就比我大五岁而已，就像你说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老爸你也有对未来的计划吧？”
很抱歉，并没有。
其实从一开始，苏沐就打算在女儿成家立业后，便开始带着妻子的骨灰游离全国的旅行，最后再找个风景优美的僻静之地，抱着妻子的遗骨结束这一生。
但眼下，她却变成了二十二岁的年轻女孩，相比起原来的大叔，人生几乎是被延长了二十年。
而对于这来之不易的二十年，苏沐却表现出的迷茫。
讲道理，她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该如何度过，是和以前一样准备旅行然后自我了结？
还是去尝试新的生活方式？
明明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比珍贵馈赠的时光，在苏沐眼中却成了一种负担。
“我不太清楚...说真的，我最近也没有头绪。”
苏沐长叹一口气，这种感觉就像是真的回到了二十二岁自己刚刚大学毕业时的场景。
年轻气盛的少年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有太多的抱负和梦想，但真的踏出那一步时，却又无比地迷茫，正是因为思考太多，才带来了困惑。
而大叔苏沐则没有这样的困扰，因为对他来说人生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日复一日地坐在电脑桌前，敲击着一串串冰冷的代码，他没有改变的余地和勇气，因此只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行。
在已经放弃了梦想的生活之中，每一步都是早已选择好的归宿与坟地。
“我想...我可能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找个写代码的工作吧，再然后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苏思安从自己父亲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欣喜，只有淡淡的愁容，以及背后的妥协与无奈。
而且她也清楚，令父亲变成这样的根源就是自己...
“爸~”
苏思安轻轻走上前牵住父亲的手，不同于以前那双满是老茧的干燥大手，如今的苏沐纤细的手指传来的是细腻与柔滑从触感。
“其实你可以不用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了...”
苏沐自然知道女儿的意思，但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工作并没有喜欢不喜欢之说，工作就是工作，是挣钱生活的途径而已，即便再怎样感到厌烦，只要知道家里还有你在等我，我就会一直这样干下去。”
“那你希望我将来也过上和你一样的工作生活吗？！”
苏思安愤愤地问道。
“就是因为不希望你变成我的样子，我才更加努力地工作，盼望着你能有更好的未来！”
“......”
苏沐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失控，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我想...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父母都会抱着这样的想法吧...”
面对父亲袒露心声的话语，苏思安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但结果，又有多少子女能够真正地达到父母的预期呢？又或者是为了让父母感到满意，而不顾一切地闯得满身伤痕？”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了啊？爸...我知道你作为父亲希望我过得更好，但是身为女儿的我也是一样的想法啊！”
“我希望你不要再每天板出那样一副严肃的脸，我希望不要总是看到你疲惫不堪回家的背影，我希望...看到你真心露出笑容的样子...”
说到最后，苏思安也压抑不住泪水，扑倒在了父亲的怀中。
“所以...求求你了，爸爸，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或许这也是你重生的意义啊！”
“......”
苏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温柔地抱着女儿，为她擦拭眼泪。
而作为父亲的她，则必须尽量在女儿面前展示出坚强的一面，即便自己也内心也早已被女儿的泪水打湿。
“想做的事...”
她喃喃着，抬起头看向这间十几年来一成不变的小屋，似乎想要找到当初埋藏在其下的梦想。
随后，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那把吉他上。
苏沐犹豫着，作为成年人的她在一瞬间考虑了很多，收入，生活，未来，但就是忘记了当初的梦想。
到最后，她只能缓缓地叹气。
“抱歉，让你担心了...关于这些问题，我想我还需要时间来给自己找到答案。”
“那就去找吧，毕竟你现在又多了二十年的时间不是吗？”女儿枕在她怀中喃喃道。
“但是你的生活开销...”
作为父亲的苏沐似乎考虑得更多。
“你不还给我留下了那张七十多万的卡吗？够我们父女生活好一段时间了吧？”
“嗯，也是...”
其实除了这七十多万，苏沐还有一些其他的资产，只不过他之前就和老哥苏臣商量过，要是自己出了意外，就等思安大学毕业后再一并交付给她，因此女儿还并不知情。
但现在看来，就算自己和思安没有工作，正常情况下这些“遗产”也够两人生活很长时间了。
“谢谢你，思安。”
苏沐也袒露着心声，第一次对女儿说出了谢谢二字。
“嘿嘿...毕竟我是你最贴心的可爱女儿嘛~”
嗯，看来自家女儿禁不起夸这一点还有待改善。
“对了老爸，你要不要试着去当音乐老师看看？”苏思安突然建议道。
“音乐老师？”
“对啊，你以前不是组了乐队，还很擅长吉他吗？我觉得这个职业应该很合适吧？”
“唔...不确定，我很久没有弹吉他了，而且要教学的话还要考证，最重要的是...我也不清楚自己适不适合教学生。”苏沐犹豫着说道。
“教学生应该还是很简单的吧？”
“不，其实你老爸我以前是玩重金属摇滚的，风格比较...狂野，基本张嘴就是f*ck之类的词...”
甚至于整个乐队弹得最多的还是AC/DC乐队的《You Shook Me All Night Long》（各位请自行翻译）
当然，后者由于过于不纯洁了，苏沐便没有和女儿讲。
“唉？老爸你还有过那么狂野的一面吗？总感觉好帅啊！”
毕竟苏思安从小也经常听爷爷奶奶提起老爸年轻时有多么帅，也看过几张他以前的照片，想象着年轻时的老爸站在舞台上扬起吉他对着台下的人喊着f*ck。
就感觉...很摇滚呢。
然而是事实也的确是如此，90年代整个音乐圈流行的都是西方的摇滚乐，其中也充斥着各种不太好被翻译的污词，而苏沐所在的乐队也只是九十年代摇滚圈的一个缩影罢了。
“咳咳，就是因为这样，我不太觉得自己能教好学生...”
“那就先试试嘛！”
苏思安反倒异常兴奋地说道：“你不是正打算教我吗？刚好安依依最近也想找人教她弹吉他，你就先收下我们两个徒弟，看看效果呗？”
“所以你说的那个朋友，就是安雪...咳咳，安依依？”
“是啊，依依这段时间也帮了我不少忙，爸爸你就一起教教她嘛~”
苏思安平时都是直接喊苏沐“老爸”或者“爸”的，只有在发动撒娇攻势时，才会甜甜地喊出“爸爸”二字。
但不得不说，苏沐对于女儿的撒娇毫无抵抗力...
“行行行，总之你们先商量一下，我试试看吧...”
“好哎！谢谢爸爸！”
望着一脸兴奋的女儿，苏沐不由得叹了口气。
或许就像苏思安说的那样，自己也可以试着去寻找新的意义。
但是爱情...
苏沐似乎是想起了那个电脑中命名为《爱一个人》的文件夹，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自己此生，应该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吧...
……
“哈啾~！”
出租公寓内，安雪菲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喷嚏。
此时，她注意到手机上收到了一则新的消息。
“唉？思安给我联系的吉他老师是...清月姐？”
不知为何，安雪菲脑中莫名地回想起了那天晚上两人倒在草丛里，脸贴得极近时的场景，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绯红。
“我这是...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