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书籍，这个故事让虞衡产生了很多不好的预感。
直到下车后，他还是忧心忡忡。他想起了自己曾祖一辈的三位老人——他那早夭的三叔公，出家的二叔公和声名显赫的爷爷。还有自己做过的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以及梦中所见的情形。
他非常焦虑，感觉就像鬼故事成真了一样。自己似乎生活在传说和志怪的世界里。
抵达学校，放下行礼后，他走出宿舍，打算在校园里转一转，放松一下心情。然而他的情绪更糟糕了。
虞衡所在的是一座传媒大学。
入读这种学校并非他的本意，而是他高中阶段长期瞌睡，高考失利导致的。这种大学内，各种社会性的社团组织很多。自以为是、喜欢搬弄是非的学生自然也多。
因此，还没开学，经历过冬眠的各种怪异生物，纷纷出现在校内的街头巷尾，开始折腾起来。
同性恋社团和女权社团在嚷嚷着引进的“先进理论”，穿着作怪的衣服，在校园里阻拦路人在志愿书上签名；
除了选举和打官腔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学生会成员，正在广场上发表演说，指点江山；
几头要么白皮要么黑皮的生物霸占了运动场，和其他学生争执不休，前来劝架的指导员和保安也偏向这些异族生命体……
学校里乌烟瘴气，看得虞衡内心充满了恼火。过去他总是昏昏沉沉的，所以可以对一切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但现在不同。当他思维清明后，内心的愤怒就已经无法遏制了。
他忍不住想到：“如果能发生点意外，弄死几个人……”
似乎有什么东西听到了他的祈祷，很快，回应就来了。
那几个拦路找人签名的社团发出惊叫，几个装扮得不男不女的人倒地抽搐起来；广场上承载演说者的临时看台直接垮塌，一时间烟尘四起；广场上的洋人们用怪异的语言发出咒骂，似乎有人在跑动时摔伤骨折了。
当虞衡反应过来，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些人的哀嚎和惨叫无比真实时，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他感觉到了，那个女孩又出现了。
“这是你做的吗？”他转头问道。
“你喜欢吗？”女孩反问。
“是挺高兴的。”虞衡点了点头。他坐在路旁的石墩上，等着校医和救护车经过。在这些人得到救治之前，这些人的哭嚎可以成为很好的助兴乐曲。
女孩走到虞衡身旁，询问道：“话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们啊。这些人不是你的同学吗？他们虽然举止奇怪了一些，但你完全没必要憎恨这些跟你不认识的人。”
“讨厌是不需要认识的。他们的存在和行为就足够让我反感了。我担心，如果我们的社会继续容忍这些贵物的存在，那仅有的社会共识也会土崩瓦解。”
女孩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讨厌他们，那我也会讨厌他们。”
虞衡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先不管这些蠢货了，我有个问题。”
女孩坐在他身旁，点头道：“请问。”
“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我过去是不是在梦里遇到过你，还和你爆发过冲突？我感觉我我被你杀死过成千上万次。”
“……”
“你承认了？”
“抱歉。我过去有些冲动。”
“没事，都过去了……我还有个问题。”虞衡从口袋里拿出那本名为《恒岁》的书，翻到在动车上看过的故事，询问她：“这书是你给我的吧？这个故事里的主角，还有主角的孩子们，和我的家族有关系吗？”
“有。这个故事就来源于你先祖的经历。”她指了指书页中，那位三个孩子的父亲：“他是你众多祖先中，第一位真正影响历史的人。”
“你给我这本书，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希望你能在得知部分真相后，主动做出行动。如果你愿意去追寻你祖先留下的痕迹，那么，后续的书页也会变得清晰，能被你解读的故事会越来越多，你知道的东西就会更多。”
“知道这些对我有什么好处？”
女孩笑了一下：“追寻知识和真相本来就是目的。何况，谁愿意浑浑噩噩地活着呢？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先祖的故事？难道不想了解历史之下掩埋的真相吗？”
“如果我不想知道这些先祖的往事，干脆把这本书一把火烧了呢？”
“你不会这么做的。我已经不再蒙蔽你的思维了，现在，你的思维已经足够清晰明朗了，你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会也催促你了解真相。你肯定会走到最后一步。”
“说的也是。”
此刻，校外的救护车已经驶进了大学校园。那些受伤的学生，已经得到了紧急救治，几个重伤的也抬上了救护车。这倒是让虞衡有些扫兴。
女孩察觉到了他的不满：“你似乎有些失望啊。”
“没弄死几个人，真是可惜了。”
“我对现实的影响只能达到这种程度。如果你真心想要消灭所有你厌恶的人，那你还是得靠自己。”
虞衡叹了口气：“可我又不能随便动手。小时候，学校里每次遇到冲突，就算我是正当还手，最后也会遭到老师的惩罚……我现在也二十多岁了，早就没有冲冠一怒，血溅五步的决心了。”
女孩：“因为你是人类社会中的一员。你作为一个个体本就弱小，又被规训得太久了，无法摆脱社会规则的桎梏，只能在规矩之内行事，所以才束手束脚。
“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只是眼睁睁看着各种妖魔鬼怪，解构你所相信的秩序，但自己却无能为力，那你只能憋屈地等死。只有拥有了超出人类社会的地位，你才不用再担忧这一切。
“到那时候，你甚至可以左右整个社会的运行。”
虞衡知道对方在暗示自己，他只当作没听见。但他确实下定了决心——他打算请个短假，去沈阳一趟。他想要去看看那座供奉着神树的神祠。
《木乙婆》的故事结尾，那个名为虞太安的人，应该就死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