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立志是第一次了解到,这所大学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当初,虽然冼立志临时充了最好的一种大脑会员,但是一个月的恶补,又怎么可能比得上那些三年会员的考生,最终,他的分数只勉强停留在新新新大学的录取分数线上下。
原本志愿里的计算机工程、网络安全等专业均已经录满,他被调剂到了哲学专业,一个他听都没听说过的专业。在他的印象里,哲学约等于网络上胡说八道的专家,要说实际作用,根本就不可能。
但他也没有气馁,毕竟,能进入新新新大学进修,已经是他祖坟冒青烟的福气了。
毕竟也是一个没什么实验可做的专业,军训过后,到现在,大学校园里的生活,他基本全部花在啃课本、学知识、过考试上。
也幸亏没什么实验可做。有的可做那些专业,凭他没充过大脑会员的小脑瓜只有被秒的份;也就是现在这种比较简单的背书专业,他才能勉强拖到现在。
可是,今天穿上高档衣服,跟着黄晓莺来到餐厅——这回是西洋餐厅“第里舍斯”,他才知道这座学校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八点钟,这里的自选早餐才刚刚开餐,餐厅里不少闲适的学生。
一顿早餐要十五块,好在黄晓莺之前给过冼立志一些钱,叫他平时记得彰显彰显绅士的风度,有事没事,都要显得舍得花,因此冼立志这回,也顺理成章的帮她付了。
反正不是自己该拿的钱,用起来也没感觉。
“选的时候要有风度,不要跟没见过世面一样看见好吃的就拿个没完没了。吃饭要吃七分饱,对你放低一点要求,只要吃完还走得动路就行……”
黄晓莺语气里里外外,没有一点亲昵,完全在给下属安排工作。
“好的,晓莺大人。”冼立志渐渐入戏。
“这还差不多。”黄晓莺的表情和语气好像训出了一条听话的好狗。
这是自然,就算是跟下人之间,也完全没必要一直苦大仇深。当然,要说亲昵,也自然不可能——或者只是某些人的想入非非。
冼立志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干脆跟着黄晓莺,亦步亦趋;黄晓莺选什么,他就选什么。
黄晓莺选了一个角落的位子,冼立志跟着过去,放下餐盘,缓缓坐下。
吃饭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吃饭,黄晓莺之所以选择早上这个时段就叫冼立志来吃饭,并不是什么关注冼立志吃不吃早餐的健康,而是正好趁此机会教会冼立志用餐的礼仪。
毕竟,早上用餐的人比起中午晚上相对少,而且这个时候人们尚还朦胧,脑子里全是一天的打算,相比午餐晚餐,更不容易去打探别人的言行。
后面可是要放出风声说冼立志和黄晓莺在交往的,如果让别人发现这“男友”竟然连吃饭的礼仪都要让黄晓莺教,那不就露馅了。
黄晓莺的性格大家也都知道,怎会屈尊委身给一个穷小子,还耐心教他礼仪?退一万步说,就算可能,也过不了父亲那关——要是这样,要他有什么用?
“以后别跟着我,要吃什么自己拿去!酱料和食物都挨着放的又不会拿错!”
“刀叉要这样用,右手拿刀左手拿叉,这样——对,然后像锯子一样切——切的小块一点,斯文。”
“这个香肠也要切了吃!你以为路边摊吗!”
“意面用叉子卷起来这样——这不是热干面也不是烩面!哎呀你好穷人思维啊!”
“我确实是穷人思维——我又没钱充大脑会员。”
“这种事情不许说出来啊啊啊!你入入戏好不好!”
“大小姐这些都知道啊。”
“什么——入戏这种事情我曾经试过拍电视剧玩的时候学到的,热干面是以前体验生活吃的——吃的口干,一点也不好吃。”
“啧啧,真不愧是大千金啊。”
“还不是我爸以前够努力。你要怨,就怨你爸不够努力吧。”
冼立志沉默了,只是闷声切着眼前的香肠。餐刀和叉子相摩擦,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
“切的时候注意!不要发出这种声音。”黄晓莺嘟起嘴,“你弄的就像工地锯钢筋一样。”
“我爸已经很努力了。”
冼立志眼睛盯着香肠,手里的刀叉停下,只有嘴巴在动:
“你知道吗,工地锯钢筋,不是这样的。是用一种高速旋转的锯盘,往下这么一压,然后吱吱吱——那声音,我小时候站在跟前,都不敢不捂着耳朵。”
“行行行了,我懒得听你讲什么锯钢筋。”黄晓莺不满的打断了他,“你要说跟银会文他们说去吧,我又不写小说——知道了又怎么样。”
冼立志端起杯子,抿一口咖啡。食堂的咖啡也不一般,虽然不也是手磨,也是自动机器用豆子现磨的,旁边加奶什么的都是自助,有闲心的学生小哥儿甚至能在咖啡上拉出一颗心形,然后递给身边的女伴。
冼立志以前喝过最好的咖啡,也不过是雀巢1+2。红色包装的一条儿,一块钱,用热水冲开粉剂,入口全是奶精和甜的味,咖啡味倒没多少。他有时干脆直接干咽那粉末,洒在书上,像蒙了尘土。
如今,坐在第里舍斯食堂的角落,坐在窗户投进的曦光下,冼立志啜饮着手中的咖啡。咖啡微苦,牛奶香醇。
他无言,摆起架势,吃起这顿饭,吃完这场体面。黄晓莺也感到别扭,不想再多言,只是专心吃饭。一时间,看起来,有模有样,倒也像那么回事。
“你之前上的那些破课,我也全推了——我之前是不是说过来着?”吃的差不多,黄晓莺擦擦嘴,“你现在看看你的课表上都有什么。”
冼立志打开手机,只见上面全是:
“高尔夫、品酒、美术鉴赏、音乐鉴赏、西餐理论、中餐理论……”
“我记得课表是不能中间换的啊?”
“哦,我用小金库给图书馆捐了套新设施——登记在你名下的。”
“……”
“我可能知道你为什么会以为课表不能换了。”
“不是,你们土豪学生每天的课程就这么……枯燥乏味吗?”冼立志弄不明白,“我记得以前看小视频,越高端的大学里面,学生越是要发奋图强的,怎么这里……”
“小视频?哈哈大笑公司的软件?以后也别用了,那是穷开心,上流人士是要读书的。”黄晓莺首先点出一个穷人的点,然后才注意起这个问题,“你说大学?”
“嗯嗯。”
“不要低声下气!”
“是的!”
“啊哈哈——那你看的可能不是我们新新新。”黄晓莺掩嘴轻笑,“你说的,估计是什么传统的北大啊,清华啊什么的。那些人图个什么?忙着考研,发论文,找就业?”
“可是你别忘了呀,这里是新新新大学,能到这里上学的,都是大脑会员——还不是一般的大脑会员。勤奋点的,思维好,创新能力强,尤其是找方向十分精准,发论文什么的还不是唾手可得?哎,就你那个哲学系,基本每年有一两个毕业生出版剖析什么人性的书,卖的火热。”
“至于考研?就业?担心什么呀。来着就算摸鱼,毕业以后工作也是照样不愁;考研呢,本校的研究生外校基本考不上,而本校的学生要是考外校的研究生,可不是唾手可得?我们新新新大学出来的学生,到哪里不是社会栋梁?”
“——当然,你冼立志除外哈。”黄晓莺总算记住了他的全名,“你连大脑会员都不是,我真怀疑你毕不了业。”
“是,我是快毕不了业了。”冼立志坦诚,“所以我推掉的课怎么办?”
“跟哲学教授说了,算你全过。”
“那这还差不多。”
“我说你也太奇葩了吧,大一的考试居然就有那么多过不了的——你到底怎么考上新新新大学的?”
“高考前充了一个月的会员。拿我爹的血汗换来的。”
“……也是辛苦你了。”黄晓莺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