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墨坐在学校行政楼四楼走廊尽头的教导主任办公室里,等待正义得到伸张,等待报应落到那几个家伙头上,他们企图玷污他,一次又一次嘻嘻哈哈不以为意地做出令他感到羞辱的行为。
九月中旬的天气已经转凉,但今天却反常的有点儿闷热。教导主任身材魁梧,他解开了衬衫最上面一个扣子好缓解内外交替的烦杂。皱着眉头,他撩起自己的袖子用指尖敲了敲桌子,强调自己的权威。他面色冰冷,表情严肃,就是最标准的那一套用来面对坏孩子的面孔。可是,眼前这一切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奕墨感觉到了,此刻却还不理解。
“你们就像是最堕落的变态!”教导主任厉声说道,言辞之间完完全全违背了一个教师应该遵守的准则。
对,就是,奕墨心想。畜生,畜生!
三个高中学生一个留着最短最短的平头,一个脸上爆满了青春痘,还有一个挂着长长的耳坠活像路边的小混混。但此刻,他们都乖乖地站得笔挺,简直能跟执勤的哨兵比站姿。三个人装出虔诚悔悟的神情,顺从地垂着脑袋,双手握在身前。
教导主任继续道:“你们的表现就像是从未经过教育的野兽,简直是学校的耻辱,好在没有对陈奕墨同学造成严重的伤害,否则我一定把你们三个全部开除。”
教导主任略一犹豫,稀少的头发底下精明的眼睛令人难忘,眼神朝愤愤的奕墨悄悄一闪,旋即望向面前的一叠检讨书。他皱起眉头,耸起肩膀,仿佛要压服油然而生的渴望。他重新开口:
“不过,考虑到你们承认错误态度良好,没有处分记录,而学校的出发点从来都是教育而不是惩罚,因此我决定让你们回去好好反思,同时打扫行政楼大厅,立刻执行。”
要不是多年以来被人排挤侮辱早已练就了极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排山倒海而来的打击和仇恨的扭曲肯定会爬上奕墨漂亮的脸庞。他被这样粗暴地对待、羞辱,甚至差点失去男性的贞操,彻彻底底地在学校里丢尽了脸面,而这三个畜生居然就这样逍遥法外几乎不受惩罚?政教处的裁决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闹剧。他望着三个男生乖乖地像绅士一样向教导主任鞠躬,一丝不苟的动作仿佛受到了牧师的指引启示,而神情严肃的教导主任则恰好坐在那个位置上扮演了这样一个角色。他们仿佛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师和学生的组合,天呐,他们现在多么快乐,居然默契地面带微笑。
酸涩的黑色胆汁涌上喉咙,穿过紧咬的牙关满溢而出。奕墨取出随身携带在衣兜里的白色手帕,按在嘴上。他站在那里,三个男生大踏步地转身向奕墨身旁的门走来,狂妄而无所顾忌,笑嘻嘻地看着他,又像是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他看着他们,一言不发,用崭新的手帕压着嘴唇。
他们走出办公室,但没有立刻离去,而是仍旧笑嘻嘻地站在外面走廊上,向办公室里面张望。奕墨颤抖着站起来,“噌噌噌”向前走了好几步几乎要撞上教导主任的办公桌。他难以相信自己方才所见所闻的一切,迫切地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教导主任只是慈祥的看着他,反复没有任何事情脱离了常规应有的的轨道,就像太阳依旧好好地挂在天上,而他争取到的朝南办公室此刻正好有阳光普照在他那稀疏的头发上。
“那么,还有什么事吗?陈奕墨同学。”他这么问道。
奕墨颤抖的手死死地握紧了拳头,又再一次松开,如此反复。静静的时光如此流逝,稀疏的头发间光阴斑驳,教导主任经历了足够的岁月而使他能够在面对任何情况都保持平静与淡定。
“不……没什么事了,老师。”
“那就好。”他慈祥的笑容瞬间展露出来,仿佛一瞬间就从全天底下最最公正的执法者转变成了最最和蔼关切的长辈。
奕墨一步、一步地转身向外走去,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三个坏孩子仍旧聚集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他。
“哦,来呀,你还好吧。”
“噢,天呐,我真是为我曾经做过的一切感到抱歉,亲爱的奕墨小姐。”
奕墨失去控制,他站在门外死死地低着头咬牙说,嗓音嘶哑:“你们也会像我一样流泪!我要让你们流泪,就像你们曾经对我犯下的所有罪行那样……”手帕举到了眼角,整个人再也无法忍耐地剧烈喘息,带着鼻腔间的哭声。
教导主任瞄了一眼门外肩膀一耸一耸,只看那垂下的卷发背影活像一个可爱的青春少女的奕墨。真是个心理变态,男孩子为什么要穿着女装,活该被人侵犯,有空得跟他班主任好好谈谈,他心里这么想着。
“嘿!你们三个混小子,还不快给我滚去打扫大厅,不准再欺负同学了。”教导主任大声地吼叫着,声音里带着欢快的音调。然后他美滋滋地从抽屉里掏出了召唤学生前,三个学生家长送来的好几张购物代金券,一张一张叠好塞进旧旧的钱包。
“是,老师!保证完成任务!”仿佛是商量好一般,他们异口同声地大声回答道,不再关注可怜的奕墨,然后推搡打闹着笑嘻嘻地顺着楼梯向下跑去。
陈奕墨从小就没有父亲,他被妈妈教育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忍让、沉默,因为艰难地维持这个支离破碎的港湾已经妈妈的极限,一丝一毫的意外冲突都可能毁灭这个脆弱的家庭。妈妈的爱总是让奕墨感到沉重而不敢有丝毫愧对,甚至是令社会侧目的女装癖好都被妈妈平静地接受。
此时此刻,尽管恨得七窍生烟,冲上去狠狠地挥出拳头,竭尽全力也要一口咬断三个混蛋喉管的念头仿佛要挣脱头骨,但奕墨还是咬着牙平静地离开,他从来不做出格的事情,也尽全力远离所有可能的争端。
他捏着拳头从手持清洁工具的三个混蛋身边走过,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下定决心,他一边走一边喃喃:
“为了正义,我必须去求唐柯。TeaParty的Leader唐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