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乱乱又在不乖~”黑狐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她的背后。
“才才才才没有！！”梁乱乱又在脸红。
“噗——你在看这个啊。没什么的，只不过需要一个渊士学位罢了。”
“能考上也好厉害——”
“其实没什么。我硕士博士读的是医学专业，我这五年除了联合国宣传材料什么都不看，每门课都是零蛋，眼看就要劝退，发表了一篇看起来像论文的文章，名叫《关于蓝色基因在人体内的发现》——你知道蓝色精神吧？拿那个改的。”
梁乱乱点点头。蓝色精神就是联合国提倡的一种精神——原因大抵是联合国的旗子是蓝色，后续的解释又扩充到了海洋的天空的颜色上。
“快吃快吃，不然一会儿就凉了。”黑狐把桌上的一份汉堡和薯饼推到了梁乱乱面前，“嗯，然后我继续说——那篇文章看起来和正经的论文一模一样，但是读起来里面全是宣传材料。正好学院当时需要一个蓝色典型，把我选了，保渊。”
保渊，就是保送渊士学位。
梁乱乱愕然。
“快吃啊，这么好吃的东西你怎么还不吃。”黑狐咬下一大口手里的板烧鸡堡，继续讲了起来，“我的渊士读的是新闻出版专业——新闻是什么样子你也知道；然后我就来到了出版业，干了这么多年，这不吗，就是现在这样。”
梁乱乱也咬下一口手里的汉堡包。果然很好吃，比以前在把岔把岔市吃的重口味炒菜拌饭强多了！
“好吃！”
“好吃吧~”黑狐又咬下一口，“大都市这边就这点好，东西好吃质量也高，价格还不算太贵。”
“欸——我还以为会特别贵呢。”
“因为这里有联合国总部啊。”阿尔朵妮——也就是黑狐编辑大嚼着美味的汉堡，“所以供应的时候肯定是拣着好的东西来，价格必然也不会太贵。东西的品质好了，自然用不到重油重辣来掩盖调味，就算有味道的差异也会想办法用创新的方法调味。”
她一边嚼又说：“其实以前联合国在大洋彼岸一个叫新城市的地方，但是后来那个地方经常发生枪击案，动荡不安，它们的国家也在世界上横行霸道；而大都市原来所属的大国一跃而起，成了世界上最繁荣昌盛的地方，被誉为人类的新灯塔，最终联合国就搬到了这里。后来经历了许多事情，成了地球联盟，什么打三体啊什么的，把原先这里的优良传统都打没了，才变成今天这样的。”
“唔……”梁乱乱现在觉得黑狐编辑高深莫测，说的每句话都好象有什么深意。
“好了，那接下来，我就开始负责教会你，我们如何来写网文。”
黑狐说着，又咬了一口汉堡包，按下一个按钮，会议室一块白色的透明墙面突然亮了起来，上面显示出了文字。
这种投影技术在新时代已经司空见惯了，梁乱乱正准备去细看，黑狐却突然叫住了她：“别动！”
“啊？”梁乱乱这才定睛看清屏幕上的字：“动一动身体进入广告。”
可是晚了，她已经挪动了身体。
顿时，屋子里就被铺天盖地的广告塞满，五光十色，好不热闹，梁乱乱都要看不清眼前黑狐编辑的脸了。
“去你妈的！！！”黑狐抄起自己的办公椅狠狠砸向投影设备。
瞬间，世界清静了。
“……好，那我们用我的电脑看吧。”黑狐示意梁乱乱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动动鼠标，打开了几个文档。
梁乱乱把自己的小脸凑近电脑。
“首先，你现在必须明白你是为什么写作的。”黑狐的声线又平和了下来，很温柔，让梁乱乱感到安心，“虽然我是因为你的文笔而发出的签约邀请，但是你要记住——你的写作，必须要能够赚钱，吸引读者的订阅，才能够得到更多的资源。如果不能吸引我们的读者，文笔再好，也像是空中楼阁，别想让太多人看到。”
“所以首先——小乱乱，你知道我们的文章是写给谁看的吗？”
“男青年？”梁乱乱知道，因为女青年大约都去了义乌网文网。
“很好~看来我们的小乱乱有了解过我们网站的文章呢。”黑狐编辑的语气很喜悦，“但是这个答案还不是很全面。”
“咦？”
“你知道城市外面都是原野吗？”见到梁乱乱点头，黑狐继续说，“你觉得那些原野上面权贵的孩子，每天都享受大自然的芬芳，他们会来看网文吗？”
梁乱乱摇头。
“好。再来，你以前住在把岔把岔市，那里越往下空气越浑浊人越穷，你觉得中层能看到拼搏机会和方向的人会有闲心看网文吗？你觉得上层那些能通过玻璃看到远处大自然的人每天忙于保住自己地位的人有闲心看网文吗？”
梁乱乱若有所思。
“现在，乱乱，你觉得，在今年2222年，网文的受众群体主要是什么？”
“嗯……大多数是没有具体方向的人。”
“很对。这种人主要有两类，一类是当今教育下的学生，转的像陀螺；另一类是底层的工人，上升无门，做着重复性的工作。他们都是找不到自己主心骨的人，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去向何方，只能从网文里面找到一些慰藉。”
黑狐接着问：“所以，你现在有没有稍稍理解一点，为什么你的差评里有一条是‘膝盖摔破皮就是刀子’？”
梁乱乱若有所思：“那就是说，其实网文的写作中，要做到的主要是迎合这些底层大众的心愿？”
“嗯——不止是这样。你知道当时公司搬到大都市来是联合国的要求，因为可以更方便的下达相关指令，也更好管。他们就提出：要切实的满足群众通过各种方法成功的需要。”
黑狐喝了一口咖啡：“翻译过来就是：皇帝当然害怕想当皇帝的草民，可是从来不怕以为自己就是皇帝的草民。”
“我们展现类似于现实的场景，但是改变其中一些微妙的东西，让人们误以为现实真的就是书中呈现的那副样子，把人们的思维都引向上面想要他们思维变成的样子——然后目的就达成了。”
“那——也就是说，现在那些微bot、孙吧之类的app就算一片混乱也无人管理的原因——”
“你很聪明，乱乱——是这样。”黑狐摸了摸乱乱的脑袋，头发软软的，香香的，“他们轻轻的画了一下方向，然后有意的放纵人们——于是人人都觉得自己是皇帝，却都在无意识的向真正的皇帝跪拜。”
“黑狐姐你说这些……”
“没关系，你就算说出去人们也不会信的——‘我们还分不清小说和现实的区别了？’这种话数不胜数。人人都在低估暗示的力量，而这股力量推动他们更加自负，更不相信自己会被暗示。”
“扯远了，那么既然知道了我们为什么写作，下一步就要学怎么写作了。来，小乱乱，看这边的文档~”
黑狐示意梁乱乱凑近电脑屏幕。两人贴得多近呐，发丝都碰到了一起，被两个女孩呼出的气体吹动。
梁乱乱甚至能闻到黑狐身上的味道——和她的家里一样，是一种闻起来就像冬天的味道，感觉有些清冷，又很叫人放心。
“知道了你的目标受众群体，写什么就很不言自明。比如说，针对迷茫的学牲和社畜，出现了‘系统文’这类不需要自己进行思考只需要顺从派发的任务就能得到奖励的类别；而现在在提倡男女平等——其实就是变相的让女性自发把自己关回深宅大院的运动下——，男性受到的社会规训也大大的提升了，所以现在流行的女主都要看见男主的闪光点而进行倒追、乃至于为了男主争风吃醋成为‘病娇’。”
“你看这个，上面发下来的，关于女主的‘毒点’，看完你就懂了。”黑狐点到一个文档上，“女主人设请勿女铜，请勿伪娘约娘，不能吃人、吸东西、伎女，被反派抓走不许走光，女主不能对别人有好感，男主必须把女人全部收入囊中，连女主骑的马都必须是母的！然后就是这些，禁止舔狗、禁止虐主角之类的……”
“那这女人不就成了温房里的花朵了吗！”
“没办法，我们写文就是要满足读者群体的需求，再怎么样不合理，只要他们看完爽到了，给我们钱，就都是合理的。”黑狐一边说一边喝咖啡，“而且反过来，我们制造规则点写文的时候还要养刁读者的胃口，这样原来还看的下去的文章现在一看就觉得太刀了受不了了，最终让他们只能看网文网写出来的无脑爽的文章，对别的文章一律看不下去。”
“可是……”
“如果想写对女人好的文章就去隔壁的义乌文章网啊——但是义乌文章网风气不太好，能把作者逼死，而且现在也是吃不得刀子。到了那里，乱乱你就该对男人产生同情咯。”
“所以说，不管怎样，都只能写出这种文章吗？”
“没办法，也有上面的要求在。”黑狐又喝了一口咖啡，“你想想，如果人人都忘记了文学，最受益的人是谁？当然是恨不得把文学千刀万剐的人。你看看现在的执业作家写的东西，有一点点的文学色彩吗？”
“唔……”
梁乱乱心里想着东西，喝了一口咖啡：“咳、咳！好苦！”
“噗~小乱乱怕苦啊。喏，那个是奶精，还有糖，加点就不苦了。”黑狐提示道。
“唔……还是有点苦耶……”梁乱乱柳眉微微蹙起。
“嗯哼，小乱乱喝不惯啊~没关系，正好我的也不用，都给你咯。”
黑狐编辑说着，撕开面前的砂糖袋和奶精盒，凑近梁乱乱，一股脑的倒进她的咖啡杯，还细心的用搅拌棒搅了匀。
可是梁乱乱脸颊已经酡红：呜！黑狐姐姐贴的太近了哇！
软软的身子，特别的香香味道，柔软的头发，细心的动作……
呜哇！！好害羞！
为什么要害羞哇——是因为被当作小妹妹照顾了吗？
想到黑狐的妹妹，梁乱乱又有点为她难过——习惯性的照顾，却没了她最想照顾的人儿。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声势浩大的声浪。
“咦——外面那是什么啊？”
“走吧，出去看看？”
“嗯，好……”
出去之前乱乱喝了一口黑狐为她调制——其实就是简单的加料——的咖啡。甜甜的，有一股奶香味，咖啡也很浓郁，一切都恰到好处。
梁乱乱觉得，虽然纯咖啡确实不那么好喝，但如果没了咖啡而只是甜牛奶的话，滋味或许也不会同现在一般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