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晨开始，王战就感觉心神不得安宁，胸口处就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气息不畅。
他抬头看天，远方的天空一片晴朗，而王家这头顶上却有一片暗云聚而不散，这样诡异的天象，很难不让人猜疑。
白冰雁刚刚洗漱完毕，从客房里走出来，见王战杵在院子里，怔怔看着头顶的那片乌云，心里有些奇怪，却没有开口询问。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啊！”
王战眼皮狂跳，和白冰雁一同盯着慌慌张张小跑进来的老仆人，沉声问：“什么大事不好？”
老仆喘了口气，抬头说：“老爷，少爷他……他在探索白塔的过程中，惨遭妖兽围攻，不幸战死……”
王战浑身剧震，萦绕在心中的不祥预感在此时终于变成了现实，他忽然好生懊悔，要是那日与冷仙儿对簿公堂后及时将王战叫回府中，王战是不是就能逃过一劫？
不对，这里面定有古怪！
白冰雁听闻王博的死讯也吃了一惊，连忙问：“知道具体的情况吗，为什么表哥会被妖兽围攻，跟他同行的其他人呢？”
“老奴不知”老仆摇头，“但千剑宗那边传来消息，带队的冷仙子将会亲自护送少爷的遗体，登门谢罪！”
王战深吸一口气，忽然冷笑一声：“呵，谢罪……谢罪……行了，你先退下！”
他转身走进前厅，明明已经是知天命的修真者，白冰雁却觉得此时的王战苍老得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
“冰雁，你也进来吧！”
白冰雁闻言转身，跟着王战跨入昏暗的前厅中，迎面吹来的风阴凉湿冷，似乎还带着腐朽衰败的味道，白冰雁忽然停住了脚步，眯着眼注视着前厅深处的某个阴暗角落。
王战坐在太师椅上，看到白冰雁奇怪的表现，并没有任何的惊讶，而是转头向那处阴影开口：“冰雁不是外人。”
一个中年男子从角落里走出来，正是缥缈峰的知天命柳千峰，他饶有趣味地看着白冰雁，啧啧点头：“竟然还不是知天命，这位姑娘未来可期啊！”
“冰雁是云守阁阁主萧绝的关门弟子。”
柳千峰恍然大悟：“噢，难怪！”
白冰雁虽然是第一次见柳千峰，但这鬼鬼祟祟的做派，外加与王战关系不浅，她实在无法对此人产生任何好感。
白冰雁没有坐下来，而是对王战说道：“不方便的话，冰雁可以先离开。”
“冰雁，你应该也想知道王战他究竟是不是死于意外的。”
白冰雁蹙眉，略微思考，便无言找了个位置坐下。
“千峰，具体是怎么回事？”
“先说结论，在下认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冷仙儿设计陷害了少爷，将他骗进了牛头人的包围圈里，然后见死不救。”
王战的双眸顿时多了几分狠毒，他攥紧了拳头，继续问：“何出此言？”
一旁的白冰雁眉头暗皱，她并不知道先前王战和明离的那些过节，只觉得这事听上去有些吊诡，很可能牵扯到许多她并不知道的利益纷争。
理智告诉她不能全信王战和柳千峰的话，但王博也不是那种惹是生非招人仇恨的败家大少爷。
“首先，这一次探索队里阵亡的只有少爷一个人，虽然那冷仙儿也受了不少的伤，但在下看不出来她的根基有任何的受损。而在下通过多方打探，从几个参与到此次探索的弟子口中得知，少爷他们要进攻的前哨基地，其中的防守力量不可小觑，少爷所在的队伍，根本没有足够的战力能将其拿下！”
“急功近利不是冷仙儿的性子，她不可能作出这种明显是昏了头的决策！”王战断言，“宗主怎么说？”
“宗主他老人家听闻此事，马上将冷仙儿叫到藏剑阁，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冷仙儿当众宣布，会亲自护送少爷的遗骨，登门谢罪。”
“我需要她谢罪！？”王战的面目忽然变得狰狞异常，“她就算拿命来抵都不够！”
“长老，恕在下直言，您可以想法子来羞辱她，但想要她的性命，恐怕宗主他……”
王战一拍茶桌，怒声道：“老夫当然知道！”
他忽然想起白冰雁还在厅内，轻咳两声说：“抱歉，老夫一时间没能控制好情绪，让冰雁看笑话了。”
“舅父节哀！表哥就这样离开，冰雁也很伤心！”
白冰雁这话并非违心之言，王博算得上是她在王家里为数不多能够说上话的人，如果柳千峰句句属实，那这个冷仙儿无论出于何种动机，也不应该如此暗算王博，见死不救！
白冰雁心头一颤，忽然想起自己上一世的遭遇，在无量仙山上，她也是掏心掏肺对师兄好，在心目中，她早已将师兄视作她此生唯一的伴侣，无论身心都可以交予对方，哪怕为他挡刀挡枪也在所不惜，然而到最后，她的真心换来的，竟是最终决战的那一记“掏心窝子”！
直到这一世她重回少女的年纪，白冰雁才想明白了——从始至终，她的阿离就没有哪怕一次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看着的那个人，永远都是素素师尊！
若是王博能重来一世，会不会也像她一样，将满腔的爱转化为满腔的恨？
“长老，您打算怎么做？”柳千峰问。
王战上身无力地往后一靠，头一仰，长叹一口气。
打算怎么做？还能怎么做？
即使能拿回戒律堂堂主之位，从明家手里拿回属于王家的份额，可王家唯一的继承人被算计死了，名利算个屁！他就算将明家上下屠个满门又能如何？
“冷仙儿，你果然够狠！”
前厅里忽然陷入一片死寂当中，而正因为安静，所以无论是白冰雁还是柳千峰，都能清楚听到王战粗重的气息。
“老爷，老爷！”
老仆逐渐接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柳千峰再度隐入阴影之中，而王战则是低头看着紧闭的厅门，不耐烦地问：“又有何事？”
“老爷”老仆隔着门板说，“少爷的遗骨回来了！”
王府紧闭的大门前，冷仙儿让身后的伙夫轻轻放下棺木，先是看了眼一旁的盛元明，然后走到门前，抓住铜环撞了撞门。
很快，大门被里面的下人打开，老仆向冷仙儿等人点了点头，退到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老爷正等着冷仙子以及负责护送少爷回府的诸位。”
躲在暗处的柳千峰眉头一皱，对王战说：“长老，盛师兄也来了，在下先告辞了！”
“好！冰雁，我们也出去吧！”
白冰雁也起了身，跟在王战的身后往厅外走出去。
外面的冷仙儿站在院子里，看着前厅的雕花木门被推开，一脸沧桑的王战从里头缓缓步出，看到那张突然苍老了许多的熟悉面容，冷仙儿心中没有一点同情，只有冷笑。
可当看到跟在王战身后走出来的白冰雁，冷仙儿陡然睁大了眼睛。
白冰雁同样是瞪大了眼睛，她怎么都没想到，传闻中让自家表哥死心塌地的冷仙儿，竟然是这副让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是你！”
两人同时惊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