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忘川瞅着白冰雁的背影，挠了挠他光秃秃的脑勺，自语道：“云守阁的人怎么跑我千剑宗来搭船了？”
“顾师叔好！”走在最后的明离抱拳行礼。
“嗯！”顾忘川应了一声，随即快步向船头走去。
海楼船的船舱并非在甲板上方，明离顺着阶梯往下走，脚下忽然传来一道突兀的升力，两旁的山峰和树木开始往下方移动，船体两侧的海晶石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起航！”船头的顾忘川一声铿锵有力的吆喝，就像孤雁城早晨时在街边贩卖油条豆浆的贩夫。
从云上峰到白塔得花费两天一夜的时间，因此海楼船上必不可缺的便是各种生活设施，比如休息的船舱隔间，比如茅房，又比如简单的厨房。
明离随意挑了一间船舱，推开门，一阵淡淡的汗馊味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关上舱门，另选一间没什么奇怪味道的房间。
海楼船上的舱室都很狭窄，简陋的木板床距离推开的房门仅仅一指之差，床宽三尺不到，睡梦里翻个身说不定就摔床下去。明离上了床，从狭小的通风口看出去，此时外面已然一片苍天白云，山峦仅仅剩下一点峰尖。
在船舱里午睡了一会，明离没事可做，就走出舱室在船舱里闲逛，逛着逛着便来到了厨房。
由于海楼船整体还是木质结构，自然不可能在船上使用明火煮食，而替代的法子也有，就是一个特殊的加热法阵，只不过其温度远没有柴火高，因此只能做些炖煮的菜和米饭。
明离走出船舱回到甲板上，看天色开始变暗，于是征得了在船头操作的顾忘川的同意后，就转身回到厨房开始忙活。
厨房里有的东西并不多，多的是便于保存的腊肉和菜干，不过也有两把新鲜大葱，以及用过的姜蒜，当然油盐米醋也必不可少，但最让明离惊喜的，还是两只活鸡。
咯！！！！！！！
在鸡哥发出凄惨的啼鸣后，明离烧开水，拔毛，淘洗内脏，将鸡肉从骨架子上剔下来，切成一口大小，又将剔干净的鸡架塞入瓦罐中，放上姜葱菜干，添水烧开。
“小子手艺不错啊，心性也好！”
顾忘川突然出现在身后，吓了明离一跳。
“就是你这资质实在平庸……”
这补上的一句真是多余！
顾忘川拍着明离的肩膀说：“啧，师妹收你为徒，该不会是想让你替她洗衣做饭吧？”
明离只能苦笑摇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瓦罐里咕嘟咕嘟的，冒出来的水汽带着鸡肉和菜干的鲜味，明离又找来另一个瓦罐，泡了些白米架在灶上，待那边的鸡汤煲出鲜味，将鸡骨架捞出，把鸡汤连同里面的鸡肉菜干一骨碌倒进第二个瓦罐里，大火焖煮。
海楼船此时已远离云上峰，正在空梦浮陆边缘处的灵海上空航行，前方的镇魔白塔犹如一根定海神针，伫立在三座浮陆的中央，将霞红色的天空分割成两片。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明离揭开盖子，敲两只鸡蛋下去，又撒上一把葱花，一旁的顾忘川深吸一口气，连忙取来碗勺给自己盛了半碗粥，将滚烫的粥水连同一块鸡肉送进嘴里，一边哈气一边发出赞叹：“小子这手艺可以啊！干脆别浪费时间修行了，在云上峰当个厨子吧！”
“在下是个有梦想的人。”
“怕不是幻想。”顾忘川讥讽道。
明离笑了笑，也取来碗筷，满满盛了两碗粥，给冷仙儿送了一碗过去，剩下那一碗，他面露难色，对顾忘川说道：“顾师叔，可否帮我一个忙？”
顾忘川立马将嘴里的粥水鸡肉咽下去：“太麻烦的师叔不干哦！”
“……能给那位白姑娘送这碗粥过去吗？”
“小子啊……”顾忘川忽然语重心长起来，“那女娃儿生得这么俊，资质又好，难得套近乎的机会你不要，反而给师叔我？”
“……弟子已有意中人。”
“意中人？谁规定意中人只能有一个了？”顾忘川大声说，“修真界从来就没有一夫一妻的规定，以前是皇帝开后宫，达官贵人三妻四妾，现在，只要能生个修真者出来，谁管你道侣有多少个？”
“小子，这个忙我不帮，你才是应该抓紧这个机会，讨好讨好那女娃儿，指不定人家对你有兴趣了！”
她的确对我有兴趣，但不是男女关系那种兴趣，是想要找个机会把我刀了的那种兴趣！
明离也没好气再去求着顾忘川，他捧起盛满了菜干鸡粥的大碗，向船舱里走去，走了十步不到就站在了白冰雁所在的舱室。
明离咽了口水，纠结了好一阵子都没能鼓起勇气去敲门或是呼唤一声，倒是把厨房里的顾忘川看急了眼：“小子你杵那儿干嘛，敲门啊！是姑娘太漂亮不敢搭讪吗？”
吱呀一声，舱室门忽然从里头被拉开，白冰雁面无表情看了眼手捧一碗粥的明离，用疏离的口吻问道：“明公子有什么事？”
“呃，做了碗菜干鸡肉粥，给姑娘送过来……”
“……你还会做饭？”
“我家是开酒楼的。”
白冰雁皱眉，她先是看了眼那碗鲜美可口的鸡肉粥，又看了眼明离那副拘谨的神情，正要拒绝，空荡荡的肠胃忽然发出咕的一声。
她咬着唇，接过明离手中的碗，道了一声“谢谢！”，便立即反手把舱门给关上。
当明离从厨房往船舱走来的时候，知天命的白冰雁就已经辨别出他的气息，而当他站在舱门外时，白冰雁屏息凝神，仿佛如临大敌。
实际上，别说明离，白冰雁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这个与前世那人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在出现的那一刻便彻底乱了她的心境，她非常肯定，要是比试如约进行，她必败无疑，所以冷仙儿变更场地的要求，反而是给了她一点调整心态的时间。
他到底是那个人的转世，还是完完全全另一个人？
白冰雁捧着碗在床沿坐下，舀一勺粥水放入嘴中，米粒软烂，吸满了鸡汤的咸鲜，还带着菜干的清甜，很好吃。粥里还有鸡肉，肉质滑嫩鲜美，没有骨头碍事，一定是个很有心思的厨子。
他应该做不出这么好吃的粥吧？
前一世的明离并不需要下厨烹饪，负责师尊以及几位师兄师姐餐食的都是六师姐，她心灵手巧，无论是哪个派系的菜式都能完美还原出来，汤羹点心更不在话下，根本没有其他人发挥的余地。
因此，白冰雁其实不知道上一世的明离，究竟会不会下厨。
喝着温热的粥水，狭窄的通风口洒落一方残红，白冰雁看着那片红色，忽然想起明离叛出无量天宗的那一日，一众师兄师姐便是躺在血泊之中，任由他将历劫失败的素素师尊带走。
刚才隔着门板白冰雁隐约听到明离和顾忘川的谈话，明离曾提到他有个意中人……
如果真是师兄转世重生，那这个意中人绝不可能是别人！
白冰雁忽然知道要如何揭开明离的伪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