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火势随之缓慢变颓。
农民们的木屋,如今只剩焦黑的框架,像一只只对着灰尘团团的天空,无力抓挠的黑手。
“哈哈哈哈哈!本以为还真是个人物,结果就这种程度而已吗?”
几个盾锤逃兵团团围了上来,俯视着倒下的盗贼,奚落声,嘲讽话,一时混杂涌现。
恰克扑倒在地上,动也不动,后脑勺上的伤口仍汩汩的冒着血,看上去异常骇人。
刚刚还在内心默默支持,寄希望于他的村民们,霎时陷入了莫大的惶恐。连唯一拯救他们的人都倒下了,那他们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喂,你们可别以为这厮倒下了,事情就完了。”
骑士长迈开沉重步伐,由远逼近,其身上的盔甲刺耳的咯咯作响,惊扰的所有人的目光不得不汇聚在他身上。
“我说,你们刚才的视线一直汇聚在这只无聊的小苍蝇上,恐怕每个人暗中都在替他加油打气吧?”
骑士的话,令本就惊弓之鸟的村民们的眼神变得愈发躲闪,无人敢接话。
这无声的默认,反而让骑士的嗓音降的愈发低沉:“也就是说,你们希望他杀死我。希望,他能结束我们这帮狗贼的性命,好带领你们逃脱困境——嗯?”
许久,才听见有一人回答:“你答应过的!只要乖乖束手就擒,你就不会动我们!”
“是么?哼。然而在我看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未尝不是种是一种心灵上的反抗。”
骑士长将巨剑高举过头,盔甲印照光芒,粗粝的锐锋直至前方:
“听好了。吾乃前线第九军团麾下的路易十三步兵队队长,罗纳德·克拉克!吾辈原本效忠王国,甘愿为之奋斗,却遭其背叛,故意送入大敌腹部。现在,吾等之剑不再隶属王国,仅为自己挥舞!因而在此宣判:尔等狡黠王国之鼠辈,理应献身血祭!!!”
“献身血祭,献身血祭!!!!!”
逃兵们听到队长的发落,无一不兴奋到仿若癫狂,高举武器或振臂欢呼,为即将到来的野蛮恶行,做出热忱的欢迎。
自称罗纳德的骑士长一脚踩踏在恰克那了无生气的躯体上,环视着自己亢奋起来的手下,头盔下的嘴角,冷冷的挂出斜长的笑。
况且,就算恰克不动手,对于这帮看到了他们容貌的村民们,罗纳德也是不打算留活口的。
逃兵队那群狼哀嚎似的狂笑,使得所有跪在地上的村民不寒而栗。
有两个青年人,或许是被吓破了胆,一声“救命啊”的惨叫挤出喉头,尔后手忙脚乱的爬起身,企图冲出重围。
之后他们的结局,自然是显而易见。颤抖的双腿还未逃出几步,便被其余逃兵一刀枭首,分离的躯体栽在地上肢体抽搐,用鲜血灌溉着本就已经红透了的土地。
剩下的最后十几个农民,俨然已知晓自己注定的命运,那里还敢反抗,只得乖乖任由逃兵们推搡拉扯,排成一条竖线。
每个村民的背后,皆站有一名用脚或手压住躯体的逃兵,以防止村民们反抗过激。而另一位持剑者,则从他们的面前依次走过。
第一个被面临结局的,是位老头。
身材精瘦,皮肤被常年田间劳作的日光晒得棕黑黑,花白的胡子上沾染了血迹,显得格外扎眼。他那双凹陷深邃的眼睛,带有臣服,恐惧,还有几分期许的看着行刑人,似乎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博得同情。
可对方落下的剑没有丝毫犹豫,血肉与铁器的交错声骤然响过,便又有一具失去生命的躯壳躺在了地上。
行刑人冷峻的步伐来到第二个人面前。那是一位妇女。
当她看见对方手中仍在滴血的长剑时,抵达崩溃边缘的心理,终于彻底瓦解。她所能做的,只有像条狗一样匍匐在行刑人的脚边,用舌舔舐,用唇亲吻:
“不,不,别这样!我还不想死!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愿意为你做任何的事……别,别把那把剑举起来!不要!住手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着另一位断线木偶倒在自己脚下,行刑人沉默的甩去刀尖血污。然后,他转身走向第三个人。
一名面无血色、牙齿格格打战的小孩,四肢脱力的瘫坐在地上,几乎已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当他仰望天空的视线被一具庞大的身躯所阻挡时,才被动应激的,吞下一口唾沫。
行刑人注视他的冰冷目光,与其他人没有丁点不同。但是,这回他并没有着急挥剑,而是蹲下身,轻轻拍打他的面颊。
“你,可以等到最后再来。”
语毕,便转身走向了第四人跟前。
罗纳德·克拉克把手里连续夺走了两条性命的巨剑扛到肩上。打量了下自己心爱盔甲上的血迹,挤出一声嗡嗡的、厌恶的咕哝。
……真脏啊。
“行了,别装了。”罗纳德居高临下,用脚尖踢了踢地上,排在第四位的,恰克的脑袋。
“我知道你还活着。”
然而,恰克却毫无回应,仍旧如同一具尸体一样。
“嘁,怕了吗?随你的便——看来你也就只有这点伎俩了。总之,该再见了,大英雄。反正我是不会想念你的。”
巨剑骤然笔直下落。
轰鸣的气流犹如坠星似的化作一条看不清的线条,势要将恰克一分为二。
撞击所产生的隆隆巨响,夹杂着罗纳德本人的不屑与敌意。霎时使得烟尘扩散,在空中缭绕飞舞,将周围离得稍近的人群震的脚跟发麻。
嗯?
可伴随巨剑落地,罗纳德本人却吃惊的发现,刚刚的攻击,并没有真正砍中实体的反馈感。
暗道不妙的他刚想收刀,边看到一个矫健的人物从烟雾里闪出。
面脸是血的恰克,单手撑住巨剑剑身,猛地借力前冲。拉出的刀光轻鸣闪烁,一记稳稳地直刺,送向罗纳德的咽喉。
大开大合的罗纳德根本无力躲闪,知道这家伙又想故技重施,瞄准自己盔甲的间隙。不过,相同的招数不可能次次奏效,于是骑士立即颔首,把自己的要害收进坚固的盔甲之下。
可谁能想象,在这电光石火对峙间,恰克的剑刃,莫名闪烁出了耀眼的蓝光。
金铁交错的刹那,蓝光竟嗤嗤融化了坚固的金属,强行直面那罗纳德本人的脆弱肉体。
很快,鲜血喷溅,身穿铁甲的巨人的猝不及防的后躲。他紧紧捂住自己脖子,嘶哑得想要说些什么,结果踩到了身后的大片血泥,遂两脚一滑,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事情,实在发生的太快,以致令周边的所有逃兵们,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至于恰克……他在刺出那夺命的一剑后,立即往回抽刀,旋转扭体。于空中喷溅的血弧簇拥下,呈抛物线翻滚落向稍远处的草垛上,转眼便消失不见。
眼看倒在地上,肢体抽搐的老大,一众手下目瞪口呆。
那个爱兵如子,过去曾带着他们从敌人重重包围里杀出来的队长罗纳德,就这么倒下了?!
正当失去主心骨的他们一筹莫展之际,附近残骸里,冷冷响起了恰克的声音。
“他,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