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想了想,为了控制章节总数,还是两章合在一起发吧。放心,字数绝对是够的。)
奔涌的气流在耳边棉绸的蠕动剐蹭——
趁着【无形者】的时限尚未结束,恰克挑了扇窗户纵身跃下,尽快离开了王宫。
当恰克的身体终于因魔力耗尽,而被迫从空气中扭曲着再度显现之际,步伐轻快的他早就跑出了五六十米的距离,躬身在城内各个建筑的屋顶上跃动前行。
直到确定自己真的远离那宫内所发生的一切残酷又恶心的事实后,恰克才停下来,跪在屋脊上大口的喘息。
他终究还是做出了懦弱的选择。
既然米娅选择了艾琳诺,那恰克也没必要再继续独自死磕下去了。
夜说得没错。纵使艾琳诺的确做了不可饶恕得事情,让恰克一步步按她计划好的那般背负了诸多污名……但那又如何呢?
恰克还年轻,仍有可以从头再来的机会。他真的没必要在失去了那么多之后,继续困兽犹斗,把自己仅剩的最后一点东西也全部栽在那可憎的公主手里。
这不值得(never worth)。从来都不值得。恰克目光呆滞的抬头看向远方,一边吐着浊气,一边心中如乱麻般幻想着各种未来。
也许,他应该回到自己的故乡。
随着魔王的死亡,现在的卡斯省,肯定要变得安全许多了吧。
成为【晓】之一员,并跻身进入贵族阶层后,让恰克积蓄了以前难以想象的大量钱财。
虽然目前只回收了一部分,但只要节俭点儿,肯定足够他下半生衣食无忧了。
例如——他可以放下手里的武器,埋名隐姓的去当一名与世无争的农夫,或者图书管理员,或者开一间酒吧——从此开启新的生活,不再需要理会这过去的全部烂摊子。
……对吧?
“啊,啊,哈哈………唉。”
恰克恍然失语的望着天边的夜色,孤零零的等上许久,才见到那姗姗来迟的第三次烟火光芒。
是时候该走了。
去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夜吧。她一定会很乐意的接受,并和自己一同离去的。
想到这儿,恰克默默回头,最后看向一眼那屹立在沃根大陆三轮明月的照耀下,那傲然耸立,线条在光暗中模糊了边界的帝斯洛特王宫。
……看来,终究还是艾琳诺赢了。
清凉的夏夜长风游走于恰克的耳边与肩头,仿佛是大发慈悲的神灵最后给予他的一点慰籍,温柔的附魔和拍打着躯体。
可突然,这柔软的气流竟陡然一颤,顿时掺入了几分凌厉的萧肃。
原本还在神游太虚的恰克瞳仁触电似的皱缩。几近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射的,迅速收身后仰,蜷成球体在空中旋转着后退。
一道半透明的气流,从他头上急驰而过。掀开了兜帽,露出随风舞动的棕色头发,与遮挡容貌的面罩。
与恰克错身而过的气流向下一坠,落向屋顶,砸出一个硕大的深坑,甚至能通过它看到瓦片底下的室内,被巨响从睡梦里惊醒得的房屋主人。
隐身术!对这招再熟悉不过的恰克立刻得出了判断。有人进入了隐身状态,在向他发动偷袭!
“是谁?!谁在上面?!我要叫卫兵了!”
房屋主人的喊叫幽幽的从破洞中传来。然而他没能得到任何的理睬。因为屋脊上方的恰克,俨然已与偷袭未果的对方剑拔弩张。
无论那到底是谁,短暂的停顿后,便再度抬刀攻了过来。
听那切割开气流的厚重嗡鸣,应当是把尺寸不小的巨刃。
奥能化匕与山铜匕首骤然出鞘,一正一反握在手中,贴住那直刺过来的巨剑边刃,往偷袭者的方向滑了过去,一路摩擦出闪耀的火花。
两柄匕首在刃边上高速交错跳跃,让恰克通过触感反馈模拟出对方的持剑站位。最终,在撞到护手的那一刻直接暴起,左右开弓的将双刀陆续刺向对方的心口——
匿迹狩法其二十三,【牙啃】!!!
盗贼的技能,诚然不怎么善于对付体型扭曲且多变的魔族与魔物。但论及形态对称,很容易找出规律与弱点的人类身躯来说,却无疑是针对性的特攻。
况且比起自己,对方利用隐身术的手段可实在要差上太多了。现在的恰克就像公会战那晚的迪墨卡,即便不需要真正看见对方的实体,也能快速锁定对面那人的心脏,将匕首直直送入。
……至少按理来说,本应如此才对的。可恰克这发贯穿力极强的刺击,却突然触碰到了什么牢靠的阻力,再无法前进半分。
恰克与隐形的偷袭者,彼此僵持的停于原地。
“哈哈,哈哈哈。”
而这时,那人却仿佛忍俊不禁般笑出了声。其身体的颤抖,通过匕首传递给了恰克。
恰克怔住了。这笑声,他简直再熟悉不过。
隐身术的效果渐渐褪去,一个少女的靓影随之浮现于眼前。
那是一位身穿轻纱睡衣,手臂奶白纤软,但竟能挥舞一把威风凛凛的硕大巨剑的金发女孩。她胸口前闪烁着的魔力护盾,将刀刃阻隔在一寸外的距离。
笑成弯月的眉眼面向恰克。与之相对的,是他宛如见到恶鬼般畏怖的神情。
“队长……?!”
他还是改不了这个称呼。
后者玩味的看着他,浅浅微笑。但予以他实质回应的,则是另外一人。
“我们就猜到你必定会来的,恰克。因为这是早晚的事情。”
月光笼罩,侧身翘腿坐在一柄悬浮魔杖上的厄休拉,亦从虚无中现身。
“真有趣!你是怎么解开我给你下达的诅咒的?嘛,也不重要了。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吧。”夜风呼啸,厄休拉紧按住她宽大的帽沿如此说道,“毕竟如果换作是我,肯定是会气得不行的。”
见到恰克没有立即答复,艾琳诺的笑颜更盛,变得越发动人心魄,“那么现在——我人就在这里。来啊。把你这段时间以来全部屈辱,怒火,尽情的向我发泄过来吧。”
听闻此言,恰克双手因内心动摇而晃动,差点没能握住刀柄。
为了避免有诈,他谨慎的两脚贴地,向后疾退,暗暗重新稳固住心神的同时,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然后,他便冲这面前害得他一步步坠入谷底,被迫失去了诸多曾经努力堆砌起来的成就与幸福的罪魁祸首,从喉咙里嘶哑打转的,咆哮出这些天里,那深深积蕴在他心中的,最为混浊不堪的怒吼:
“艾,琳,诺————!!!”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把愤怒尽情的释放出来。总是藏着掖着,对你没什么好处。”艾琳诺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仿佛面前的恰克越是挣扎,她就愈发的得意。
“嘛,反正也是时候了。你我之间,该面对面、开诚布公的谈谈了。”
说着,她突然话锋一转,同时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旁边的厄休拉。
“只是今天你来的时间太不凑巧,我还没来得及更换衣服呢。并且,我想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你觉得呢?”
厄休拉心领神会,轻轻一打响指。飞舞的魔力光点迅速蔓延至艾琳诺的全身,把她的便衣飞速替换为了锃亮光洁的秘银盔甲。
但这还不算完。随着厄休拉指尖再弹出一抹清脆闪烁的魔法火花,周围的环境遂开始闪烁变换。紧接着,对峙中的恰克与艾琳诺,遂从脚下的屋脊顶,在魔法作用下给强行传送向了未知的某处。
毫无防备的画面突转让人头晕目眩,迫使恰克稍微拉大了点儿脚距,才勉强稳住摇曳的身体。
橘黄的法阵光芒在脚底昙花一现,仅留下焦黑的痕迹与几缕青烟。
按理,传送作为十分高阶的空间系魔法,在不依靠任何外物,或者没有提前画好法阵符文的情况下,本应大概率失败才对的。
但来自于尼尔瓦修的厄休拉•艾睿黛丽,是少有的天生具备强大魔法亲和力的万中无一者。可以直接号令空气中的元素,勒令它们按她心意自动排列成法阵的形状。
不过,话虽如此,她也顶多只能先把恰克和艾琳诺先送过来,自己则没能跟过来。
当然不排除她有其他计划和安排的可能。恰克的目光扫过附近。比起灯火通明的帝斯洛特城,这里的环境霎时漆黑了许多,只能看见清冷墨黑的月空,以及在其朦胧光辉下,一团团受风拨撩的深黑树冠。
这里是城市之外的,某处野林。恰克不太明白他们把自己带到这儿来的意图。但他还是握紧了武器,以随时应战。
十几米外,沐浴于月之冷辉中的艾琳诺的盔甲银辉明耀。仪容得体的她,向前迈着小小的步调,动作乖巧到人畜无害。
但从她手中那柄尺寸骇人的巨剑上散发出来惊人杀气,却与之形成了最强烈的反差。
“呐。我们终于有机会面对面了。我想,你一定也在等类似的机会很久了吧?”
恰克明面上不置可否的摆出了警惕姿态。但面罩下的那张脸,却因听见少女的问话,而奋力扭曲了许分。
“艾琳诺………!”
那位曾被恰克尊敬与服从的勇者大人闻言,不禁俏皮的闭上半边眼,将食指凑至唇边:“哎呀呀。真难为情。难道除了念叨人家的名字,你就不会说点别的了吗?都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陷害你之类的?”
好啊——“你为什么要陷害我?”顺着对方的意思,恰克质问出声,“不遗余力的把我给踢下去,把米娅给迷的神魂颠倒……这样做,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嗯,这才对嘛。终于问道点子上了。”
艾琳诺边说边侧首思索少顷,一边又向前踏出了两步。
“对我来说,好处可太多了。只是具体好在哪里,我才不要告诉你嘞。”
她像是对此颇为自鸣得意的,吐了吐小粉舌。
让人火大。
“目前我唯一能坦言的,就是你和你的妹妹均在我的计划里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你的价值已经临近尾声了。”
看着眼前的女孩若无其事的说出这样的话来,恰克的脊骨寒毛耸立。尽管对方的话模棱两可,可他还是迅速从中抓到了关键点:
“计划?什么意思!难道除了我,等利用完了米娅,你也要像这样【处理】掉她吗?!”
艾琳诺抿唇:“嘻……你可真是个好哥哥。即便到了这一步,竟还在对她放不下心来。”
恰克手背青筋暴起的振刀猛挥,匕首将空气切割出恐怖的爆鸣:“你别给我拐弯抹角!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是,也不是。具体得看她接下来的表现。”
恰克扯动嘴角,冷冷的评判:
“所以………也就只有你这种人,才会这样对待身边的亲信了。”
“亲信?背叛?你居然是这样认为的?”艾琳诺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笑得眼角冒光,“天呐!你该不会就没有动过一次你的脑筋,好好的去想想——这之中的厉害关系吧?”
“譬如从最简单的地方入手:我最初,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你?明明这样做更加简单和半晌,并且这一路上也有的是机会。”
“但我最后还是留你一命,把你丢进马萨罗德里,等着你屁颠屁颠的追上来,再顺水推舟的把你污蔑成灰眸……尽管我们都知道,你跟那种东西实际上没有半点关系,嗯哼?”
“我之所以费那么多力,是因为我需要你活着啊。只有你活着,才能按预设好的脚本去扮演那所谓的棋子,替我们在这一阶段吸引某些势力的注意,以最终引蛇出洞——如此而已。”
听到对方那一系列的连珠炮,使得恰克陷入了短暂的哑言。
扮演棋子,引蛇出洞?这都什么跟什么?
原来自己之所以被对方蹂躏成这副地步,就纯为了某个,只有她知道的“伟大计划”而已?
恰克匪夷所思到甚至无言以对。
只能说,或许从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工于心计的女人就在筹划这全部了吧。当那晚两人的第一次相见,再到把恰克带入教堂,通过米娅来引诱他“甘愿入队”——从那时起,在艾琳诺的眼中,便已为恰克的未来暗暗标好了价码。
震惊与茫然,只是第一步。更多的,还是在那之后的,陡然腾升起的怒火。
“是谁给你的权利——这样玩弄我和米娅人生的啊?!”
艾琳诺撇了撇嘴。不再笑了。
取而代之的,是动作平稳的举起了她的巨刃。
“闲话——到此为止。”
“你恐怕也应该知道,既然到了这一步,你我之间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收得了场的吧?”
呼。
艾琳诺的吐息滑过刃尖。
那么请准备好咯,盗贼先生……
接下来,为了处理掉你这个讨厌、且已无用的麻烦,我会让你有幸见识一番的。
“那来自我们家族世代传承,声名赫赫的最强技艺。”
“【龙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