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很多人都嫌打佣兵打的慢。然而她在我这里的定位是小头目,其本身也是冷冽蔷薇佣兵团的三天王之一,作为代表过来进行会谈。其本身素质过硬,专门代替无法战斗的唐纳德与恰克进行对决。按理这章就是她与一众守卫队和恰克之间的收尾Boss战。我还特意给她设计了一套技能树和独特战斗方式。不过既然大家都觉得进度慢,觉得主角不能直接虐杀他们显得很菜,干脆就跳过了吧。全部一刀杀了。往后推剧情了。本章1w字。)
—
恰克贴地俯冲,游虫一般路径呈波浪状穿梭于奔逃的人群,与各个摊位之间。流窜的箭矢不时击中他身边经过的那些摆放好的货品,霎时碎片爆裂,在空中粉尘飞溅。
但恰克的身法何其诡秘,尽然能在非线性的跑动中持续加速,最终化作残影,使得那些跟踪射击的飞矢望尘莫及。
约莫五六秒后,迂回贴近的恰克终于来到了设计队伍的跟前。
抓住其中一个弩手上膛的空隙,恰克纵身一跃,中途踏住侧身的一个摊位接力,平地蹿起十几米的高度。
他在空中收腿,蜷缩成团,同时把匕首高举过顶,随即在空中旋体蓄力。当他空翻到第三圈的时候,兀得收力,将匕首柄踏于足下,直直的向那名弩手的脸上落去。
【匕落】。
——噗!!
由于速度太快,弩手和他旁边的队友根本来不及反应,唯有眼睁睁的看着那匕首直接贯入脸部,嗤出大团的血雾。
恰克顺势又向前一翻,拔出了武器,完美落地于敌人阵列之中。
视线淡漠扫过,手头一转,将染血的匕首正握其中。
“你个混蛋!你杀了埃尔斯!”
有个弩手如此大叫,猛地转过头,将手头的弩送向恰克的怀里。
尽管恰克第一时间就挥刀斩向其脖颈,但对方就算是忍着喉头的血如泉涌,也要努力的扣下扳机。
恰克的身体因此停滞。
那根箭矢,是刻意抵住腹腔,从下往上射击的。因此绕开他胸口前坚硬的黑檀甲片,直直刺入肺部。
但恰克除了胸口里稍稍有异物感外,什么也没受影响。甚至都没被血液所呛到。
咦——他为此,甚至短暂的思考了几秒。得出一个结论。
……我原来已经不需要呼吸了吗?
怪不得之前测试身体状况的时候,会觉得吸气时有异样感。
真的越来越像是亡灵了。
不过,他倒不会蠢到在战斗中思考这些,很快就重新凝聚了注意力。匕首探进,弹飞箭矢。旋转着躲避各种攻击,然后又顺势抹了两个士兵的脖子。
这时,他们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法近身解决这个怪胎,所以准备先散开,同他拉远距离。
但这正好遂了恰克的意。
他向前冲锋,手臂勾勒出一条条重重叠叠的弧线,每一击的落点,都是一个人咽喉。
狩法•【错身斩】。
如此一来,唯一会对恰克造成影响的远程攻击,便被当场击溃了。
至于那些拿着近身武器想要过来缠斗的其余士兵,恰克直接无视了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唐纳德的身边。
可一个讨厌的身影,却挡在了二人中间。
“哟。”
叶卡捷琳娜摇晃着手中的镰刀,冲恰克嬉笑着。而在她身后,是椎骨流血,在地上爬行,无法站立的唐纳德。
“会长大人,恕我没法扶着您走了。”叶卡捷琳娜侧首道,“赶紧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这家伙,由我来解决。”
啧。
恰克持握武器的手,逐渐青筋暴起。
他向前踏出一步。
真是够了。一个个的,真是前仆后继也要拼命过来阻拦!为什么那么重视这个家伙!他对你们很重要吗?况且,他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吧?
“这样问题还需要问吗。”似乎是从恰克愤怒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什么,叶卡捷琳娜笑了,“当然,是为了钱啊。”
说着,她举起了武器。“多说无益。现在,让我们进入决战环节吧。”
好啊。恰克偏过脑袋。在心里如此应答着。
一团黑气,在他手里汇聚。
森冷的气息顿时让叶卡捷琳娜起满鸡皮疙瘩。
“欸?”
令女佣兵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叶卡捷琳娜的只看见黑影隔空一挥,自己的视野,便陷入了黑暗。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但叶卡捷琳娜并没有畏惧。
……幻术?身经百战的她,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招数。于是准备好备战姿态,警惕着黑影的攻击。
可下一秒,却是脸上猛然出现的剧痛,以及天旋地转的画面——她在向后倒下。
趁着黑剑起效的间隙,恰克疾驰到其面前,往她脸上来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叶卡捷琳娜不明所以的摔在地上。中了幻术以后,她居然半点都未察觉黑影靠近自己。
不过她的反应依旧迅速,刚一倒地,手中镰刀就挥了出去,瞄向黑影的脚筋。
可黑影一个敏捷起跳,直接躲过。同时,他把匕首向天上一丢,使其旋转着飞向高空。
叶卡捷琳娜想要抓紧起身,却被黑影一脚踏住咽喉,用力踩了回去。不过前者已经知晓后者体重过轻的秘密,想要强行站起,结果,那柄高飞的匕首却在这时回落,刚好刺入叶卡捷琳娜的胸膛。
……呃!
女佣兵惊讶的噎了一下。再然后,恰克的手便握住了刀柄,向内用力一搅。
血液从女人的嘴角渗透出来。
对于无甲的目标,夺取性命,往往就是一刀的事情。
是的。本就该如此。只要动用黑剑,恰克随时可以虐杀这个女佣兵。
还在晓队中扮演英雄的时候,秉持盗亦有道的恰克认为自己应当放弃这种邪恶的技能。可既然人都被艾琳诺坑死过一遍了,他也就渐渐想开了。
不过请别忘记,如此强力技能的相应的代价,却是会使人折寿。
以前都还好,现在,只剩至多十七天寿命的他,真的不知道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技能,自己究竟还能放得了几次。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使用。
解决了女佣兵的恰克拔出匕首,手腕抖动,掸去血液。随后一步步走近唐纳德。后者正在地上爬行,想要远离现场。
却被恰克一把横抱住了腰。
然后,他的视线里的一切开始加速。快到眼花缭乱。最终不出十几秒,就被他带离了混乱的现场,把那些可以帮助他的卫兵甩在身后。
唐纳德被重重的摔在地上,仍然企图爬行。只是身后那人,却冷不丁的说话了。
“嘿,唐纳德。”
又轻又平静。
“………!!”
可唐纳德却宛如浑身过电,停滞于原地。
这个声音是……?!
恰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于是回头望去的唐纳德,便看见了那张被掩盖了许久的面容。
他霎时卡壳了。
“哈啊?……哈啊——?!!”
像是永远无法轻易相信的,不断惊诧的重复。
这张脸,唐纳德怎么可能忘记。自从那晚他夺走自己的眼珠后,变成了唐纳德心中最为可怖的梦魇,令他难以入睡,辗转反侧。
那双黄金瞳……那双卡斯省人所特有的黄金瞳。过去,当它死死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唐纳德能清楚的感受到蕴含其中的愤怒与失望。
可现在,那双黄金瞳却随着他的死亡,兀得消失了。只留下一双死灰的眼眸,冷冷的,无言的,居高临下的挂在那里。难以窥探情绪。像是一具被精心保养的尸体。
“……恰克•阿尔留斯?你,这……怎么会是你呢?你明明,早就该腐烂在地里才对的啊……?!”
唐纳德用极其小声,但饱含震撼的话语,伏在恰克脚边无法相信的低喃道。
嗯,是啊。
恰克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把他慢慢的凑到自己脸边。
“看来,我从坟墓里归来了呢。”
…………
…………
恰克重新戴好了面具,逃离了混乱的现场。他拖拽着奄奄一息的唐纳德,在走廊里疾步移动,留下一摊拖拽的血痕。
“这不可能……这不应该啊……为什么会是你……完全……超出计划了………”
即便被俘获,唐纳德依旧旁若无人的在自言自语着,似乎是遭真相所冲击得厉害。
恰克暂时先不打算管他。只顾跑动,并用目光扫量两侧的房间。毕竟其他追兵可还会赶来的。在那之前,需要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房间。
本来正如此物色着,忽然感到感到手头一抖。
唐纳德很轻微的战栗了一下。视线飞快的掠过左侧的一面墙壁。
尽管动作几乎微不可查,但敏锐的恰克还是立即捕捉了这点,当即侧首看去。
只有一个书柜。看起来平平无奇。难道里面有什么对唐纳德十分重要的东西?
恰克遂立即收步,飞扬斗篷停滞下来,静立原地。看了眼脸上似乎渗透出心虚冷汗的唐纳德,然后向着那边走去。
他抖得更厉害了。绝对有什么猫腻。
恰克掀开书柜门。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恰克遂又看了眼唐纳德——后者意识到他又想在自己身上捕风捉影,立即死死地闭上眼睛。
碰!
恰克一把抓住他的后颈,摁在柜子上,反关节的折过他的右手,让他疼得呲牙咧嘴。
“你在这里藏了什么。”恰克语气淡淡的说道,但却透露着让人不敢反抗的毋庸置疑,“说。不然,废了你这只手。”
慢慢加大手中的力道,唐纳德开始用力挣扎。不过他越是乱动,胳膊就疼得越是厉害,最后被迫停手。
饶是如此,他却依然负隅顽抗的咬着牙,连半个字都不肯说。
“无所谓。那我自己找吧。”
说着,恰克把唐纳德扔在地上,用脚踩住,然后动作飞快的把书本从架子上一一取出,并且顺手甩动,看看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小纸条一类的东西。
就在他拿到第二排的第三本时,手上传来了奇怪的反馈。
咔哒。像是扯动了什么机关。随后,书柜侧边的墙壁,在一阵机关运作声中,缓缓开启了。
露出了一扇实木门。密室。恰克低头看向唐纳德,后者怔怔的看着木门显露,脸上,似乎灌满了绝望。
恰克拎起唐纳德,打开了木门。一间狭小,但是干净整洁的卧室,映入眼帘。
“……爸爸?”
书桌前的文森,从一本厚厚的童话读本里抬起了头,一脸茫然的看着进入房间的父亲,与掐住他脖子的陌生人。
而唐纳德,也总算此刻崩溃了心灵,两行老泪沿着脸颊横流,模样好不悲凄。
可突然间,他又想到了什么,不顾一切的扯着嗓子大喊:
“快,快把我交给你的防身武器拿出来!”
文森一愣,赶忙拉开桌子下方的抽屉。可他还没来得及把手伸进去,便听“哐”的一声巨响,一只漆黑修长的腿疾速撞在了打开一半抽屉上,将之推回原位。
桌子像是承受了不应有的痛苦,依然在不住的战栗晃动。文森则被剧烈的动静吓得不敢说话了,脸上流汗,连看都不敢再抬头看眼这高大的黑影。
恰克收回脚掌,慢条斯理的拉开了那张抽屉。他的瞳孔随即一缩。
一把银亮,做工优雅,闪烁着温润光泽的高贵匕首,正静静的躺在里面。
那是几十年前,由铁炉堡的矮人,布鲁克林•红锤大师所亲手铸造,献给王室的礼物。其线条流畅,纤柔却又坚不可摧。宽刃的构造使得特别适合用来切肉放血,是贵族格调与实用杀戮二者并兼的上乘工艺品。
【米斯特林】。恰克当然还记得这把匕首的名字。那是一年多以前,自己踏上屠魔之旅时,由王室专门赐予自己的武器。曾陪伴着他,一路杀到了魔王座前。
可后来,这把匕首被艾琳诺他们给回收了。如今历尽波折,竟又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恰克冰冷的内心略有触动。轻轻拿起匕首,从皮革剑套里亮出锋芒,然后用心去抚摸着它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质感。
哈。怪不得当初没法从唐的手里弄得这把匕首呢。原来他早就把它送给儿子了。
确实。出自大师之手的【米斯特林】,不仅坚不可摧,质地也同样轻盈无比,就连一般的孩童也能轻松持握。
更重要的是,这把匕首上灌注了名为【绝对锋锐】的高阶附魔。意味着即便无须保养,亦能常年保持锋利。另外它还可以做到削铁如泥,无坚不摧,只要能打中敌人,就可以把他连同盔甲一起整个切开。
……不过,那年屠魔路上所充斥的漫长战斗,仍旧在匕首坚硬的表面留下了许多深浅不一的划痕。就像战士身上的伤疤。当你用指尖轻轻触及时,思绪也会跟着那些耳畔边若有若无的战场上的野性嘶吼,逐步飘向远方。
恰克想起了很多关于过去还在【晓之十字队】里的事情。然后他迅速的把刀插入剑套内。不能再往下想了。否则又会再度痛楚起来。哪怕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物理意义上的“心”,某些事情,还是无法去反复的回味。
至于匕首本身,他遂顺势收下了。因为这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转过身看向被扔在地板上的唐纳德。耷拉着一只血流汩汩的伤腿,面色极其苍白,大把的涕泪不住的顺着下巴滴落,伸出手,抱住恰克的腿:
“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和我的儿子吧!无论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都可以的!哪怕……哪怕是我所有家产也可以的!”
但灰眸只是垂首凝视。覆盖着冰冷坚硬的黑檀的手掌,默默扼住了唐纳德的咽喉。
“我不做任何的承诺。我也不需要你兜里半枚散发铜臭的硬币。我要的,只是几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
唐纳德舌头生涩,说话时艰难的蠕动着喉结。
“第一。我个人的项链——施法媒介【奥卜勒珈托瑞之腰】,以及我朋友的重要的遗物,一把外形细长的东方刀,【白泉】,被艾琳诺从我们的尸体摸走了。它们如今,是不是在你的手里?”
“不,没有!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唐纳德诚惶诚恐的摇摇头,“那天围剿得晚上我甚至都没有在场!也根本没听公主她们说起过这个!”
“撒谎。”
“ 没有!我说的全是真的……硌!!!”
恰克陡然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唐纳德的脸被勒的发紫涨红。可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刻意隐瞒。
或许,那些战利品是被六人里的其他目标所偷偷占为己有了吧。不过没关系。反正要不了多久,恰克就亲自会去一一拜访他们的。
于是稍微松开了点指头,让唐纳德喘上几口气,再继续盯着他逼问:
“那么问题二。艾琳诺,似乎有一个所谓的【计划】,对吧?”
一听到这个,唐纳德的神色便停滞了两秒,五官瑟缩着紧皱成一团:
“……是。”
“你知道计划的具体内容吗?”
“……知道一些。”
“告诉我。”
刚刚还有问必答的唐纳德,这下立即沉默了。
接下来,任凭恰克如何掐他的脖子,踢他的肚子,甚至用力踩了两脚他的的伤腿,唐纳德也硬挺着不肯松口:
“不行!绝对不能说!否则,艾琳诺不会放过我和我儿子的!”
“那你又觉得我凭什么会放过你呢”——恰克掏出了匕首,绕指一转,就要把锐锋抵在他的喉头。
“坏家伙!放开我爸爸!”
恰克还没来得及真正做出些什么,一只幼小的拳头便砸向他的小腿。回过头,看到小文森嘴里尖叫的挥拳殴打自己,眼角还噙着大颗的泪珠。
但恰克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看着这个幼小的孩子。用他黑暗兜帽下那对不详的灰眸,静静的凝视文森的灵魂。无声的阻隔在他与父亲的道路中间。
果然,文森退缩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睛。动物本能带来的不安感,迅速浇灭了他刚刚努力鼓起的勇气。
恰克本就不打算处理这个无辜的小孩。于是将视线重新投向惶恐的唐纳德。
只是孩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身躯一震。
“灰色的眼睛……!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灰眸!”
小文森一边说,一边慢慢后退,两腿因害怕所发软,瘫坐在地上。
但视线却不从灰眸的脊背上移开半分。
“果然,像恰克哥哥是灰眸什么的流言,全是假的……他明明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做出像这样的坏事!所有人都是在冤枉他!”
越说,越是激动,甚至用手拼命的捶打地面。
“他们烧错人了!凭什么要烧死恰克?他本该是个凯旋的英雄。而你,却抹黑了他的名声,是真正的罪大恶极!你才应该被烧死!你才是真正邪恶的灰眸!我讨厌你!!!也发自内心的诅咒你!!!!”
“…………”
恰克说不出话了。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唐纳德,后者同样也因儿子的话,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什么……怎么会?这世上……还真的有人肯站在自己的这边吗?
忽然间,恰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般手指一松,唐纳德便应声落地。
恰克的脊背在颤抖。就像当时跪在叶露的坟墓前时一样,肌肉难以克制的战栗。想要落泪,却求而不得。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总觉得自己在与世界对抗。而得知了夜的死讯后,更是变得孤军奋战……
但现在,却有一个比谁都弱小的孩童,肯为了自己,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有那么一瞬,恰克真的很想抛开一切的一切,转过身,牵住文森的手,带上他远离尘世的喧嚣。
……但,他不能。
理智渐渐接管了意志。恰克再度想起了女巫的谏言,开始认真思考。
不行。不能再继续逼问唐纳德了。首先,他不一定会告诉自己。其次,就算说了,也诚如斯言的,艾琳诺断然不肯放过这小孩。
那么……就此收手?
恐怕也不行吧。
恰克从男孩的声音里听出了不畏一切的决绝。以对方的视角,今天无疑是解开了过往的困扰——那个“顶替”了恰克的灰眸,终于在他面前现身了。接下来,他肯定会为了恰克四处奔走,散步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从而触及到反对恰克的艾琳诺势力的权益,并慢慢走向敌对。
倘若真的那样,届时这孩子会落得怎样的一个局面,恰克连想都不敢想。
不行。绝对不行。我必须,要挽救他………
想着,灰眸转过了身,再度逼视向文森。
“……你错了哦。”
“什么?”文森擦擦眼泪,咬紧牙关,强迫着自己对望灰眸。
“我说,你其实猜错了。”
语毕,他取下面具,毫无保留的,在孩子的面前显露真容。
文森瞪圆了他的眼睛。大脑仿佛再这一刻燃烧……并溶解。
“……不可能!假的!”
“怎么不可能。你【凭什么】觉得我以前在你面前的表现,不是种精心粉饰的伪装呢?”
“不可能!”他还是无法接受,拼命的摇着头予以抗拒。
“接下来,我要你好好的看着。”
恰克从唐纳德的裤子上扯下腰带,走过去一把抓起奋力挣扎的文森,把他捆在椅子上。
然后,恰克再返回到唐纳德的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
“时间不多了。我就长话短说吧。你还记得,【我当初关于你要是再敢背叛的行为,具体是怎么说的吗?】”
唐纳德像头死猪一样平躺不动。可当恰克的脸慢慢凑近过来时,他还是变得呼吸急促了不少。
耳畔,是恰克毫无半点活物体温的轻柔吐息:
“另一只眼睛。说到做到。”
“等等,别——!”
唐纳德总算再次开了口,畏怖的想用胳膊去挡住恰克的接近,一边用指尖扣紧地面。
这纯属徒劳。恰克轻松的就制服了他的反抗,拎起来放到那张书桌上,要小文森看得明明白白。
不过这次,可不再是普普通通的光用匕首来完成了。
恰克摁紧唐纳德的肩膀,高举起另一只胳膊。手套下,尚未愈合的三角眼图案的伤口,兀得放出亮光,成为血施术的必要前置。
房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鼓动黏稠的实质性黑暗,在恰克的手掌内团团盘踞,慢慢扭曲化形。
【黑剑】。
这是刺客最为强大的技能。源自于古代某个神明所赐下的神迹。强大魔法刀刃不仅可以切除很多抽象的东西,还能暂时夺走被击中的生物的一切感官,令他们陷入可怖的黑暗。
毕竟是以寿命为代价的东西,威力自然不可轻易小觑。
而现在,恰克要将这把纯粹邪恶能量化成的【黑剑】,完全的打入唐纳德的体内。
“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感受,真的不要……别!”
唐纳德痛苦的看着恰克,又看眼正在哭泣,眼底深深对此恐惧的儿子,内心顿时充满无能为力的砧板鱼肉感。
但是后悔,已经晚了。
黑剑,不可阻挡的插入了唐纳德完好的另一只眼的眼眶,用力搅碎。然后融入血肉,变成黑线沿着他的血管,扩散至全身。
唐纳德一下就哑了。张大了嘴却说不出任何话,使得室内仅留下儿子一人的哭喊。
黑暗环绕。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无论是伤口,还是周围环境的光与热。只能一个人,在孤寂中沉沦。
并且,这次的黑暗可不再是短短的几分钟,而是永久性的。
唐纳德很快就被这样漫长的折磨逼疯了。从桌上无声开合上下颚的从桌子上翻身摔下,即便脸直直的碰撞到地面,也没有半点自觉。
恰克很满意唐的这副模样。比起让他简单的死去,不如留他苟活,让世人看看其下场。是的。恰克从来就没想过要掩盖身份的将这些仇敌一个个暗杀。因此专门挑着人数最多的正午,前来突然拜访。
或许这样会自食其果,让其余的复仇目标加深警惕吧。但无所谓了。反正他仅有共计十七天的短暂时间,只想让那些人全部都活在灰眸现世的恐惧中——然后能杀一个,算一个。
只是另一方面,逼着文森去看他父亲如此丑态,却又令他倍感罪恶。
但开弓已无回头箭,为了更好的保护文森,还有最后一层保险要上。
恰克拽起唐纳德,把他翻过来背朝天,掀开衣服,用匕首在其背上刻字。
而现在的唐纳德即便被划破血肉,也没有战栗半分。
【如果谁敢对此人的儿子出手。你就是下一个。灰眸。】
“爸爸!不!!”
在文森歇斯底里的抽噎中,恰克完成了他最后的任务。
他停下来歇了口气。完全不敢去看文森的表情。
……罪恶。比复仇带来的快意,他感受到的更多是这个。
但这是我必须做的,对吧。
他努力的自我催眠。
这时,地板上沉寂不动的唐纳德,突然咳嗽了一声。
这让恰克倍感惊奇。于是顺理成章的让自己从自责中转移一会儿注意。因为已经把黑剑完全的封入唐的体内。按理说他直到死,也不会再发出半点声音。
可他还在继续咳嗽。身体抽抽的,要把什么东西从体内呕出。
那……是一些灰色的,轻飘飘的,表面泛着光的奇特物质。从唐纳德的口鼻里涌出,像气体一样潜伏,最后在其头顶上方汇聚,形成一个奇特的灰色小球。
但最奇妙的,莫过于文森的熟视无睹。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东西,只是自顾自的继续啼哭。
他好像看不见这些灰色的物质。
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促使恰克。于是,犹疑,又有些茫然的,默默探出一根指头。顺应内心逐渐高涨的本能呼声,去飞快的触碰了一下,这块逐步凝聚成形的灰色球体。
下一秒,恰克竟失去了视野。
冰冷的触感霎时裹挟了全身。坠入无尽的黑暗。就像也被自己的黑剑砍中了似的。
然后。
一副副苍凉的画卷与自白,突兀浮现于恰克的眼前。
………
………
………
【还记得吗?】
【那天晚上——他生生夺走了你的一只眼睛。】
【用的是最粗鲁的办法,将匕首柄的末端插入眼眶,拼命一搅,带给你最为纯粹的冲击与剧痛,让你大脑崩溃,灵魂震撼,裤裆里湿热一片,并与脸上流下的血和泪,共同蔓延至地面。】
【他不再留有半点温度的拍着你的肩膀,威胁你不许再插手此事,接着转身消失在黑暗中,仿佛一只难以被世俗所束缚的黑猫。而此后还不到第二天清晨,尊贵无比的公主就亲自上门前来慰问你了。】
【你脸上绑着血染纱布的向她哭诉。告诉你今夜的遭遇,匍匐在她的脚边,乞求她保护你们父子。】
【但艾琳诺只浅浅的微笑,坐在位子上安静的看着你,不置可否。骨子里是优雅。眼眸里,则是满满的深不可测。】
【之后,她要你立刻陪她去做一个通报,以你身上的悲剧当做现身说法。】
【“他夺走了你的眼睛。就跟传说里描绘的一模一样。所以说,恰克,其实就是一名灰眸哦。”】
【启辰路上的马车内,公主叮嘱你记得如此复述。】
【“只要你肯这么说,我,一定会尽力保全你的。”】
【你一言不发的看着她许下承诺,内心却飘忽的根本触不到底。】
【即便恰克昨夜曾严肃的告诫你不要插手,即便他的黑色魔法剑刃给你留下了深切的疤痕。如有必要,他会回来的。虽然恰克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真的会对你儿子出手的人——但别忘了,他是一条绝境里的疯狗。而疯狗,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但高高在上的公主可不会理会这些琐事。
【所以,你会怎么选择呢。】
【 是为了保全自己和儿子的安危,当场拒绝……还是顺应公主的意思,从她那里换得保护?】
【当然,千万别忘了。】
【你和你的公会之所以能在大陆上崛起,背后,可少不了皇室的助力。】
【而他们的那双大手其实一直徘徊于你,还有你儿子的头顶上,潜藏且无形。】
【 因此该怎么选,其实早就很清楚了。对吧?】
【………】
【你在台上颤抖的发言。比起说辞,更加留心于台下的一切动静。】
【无比害怕他是否会当场冲上来。】
【………而记得那天事成之后,阔绰的艾琳诺,便又立马给你送了一大箱金币到门前。】
【你抱着金币,又哭又笑。】
【 ………】
【之后的每一天。】
【你都活着梦魇里。蜷缩在被褥里担惊受怕。尽管后来得知他的死亡,确实令你终于长的松了口气,但是依然无法轻易得走出阴霾。】
【……你其实一直都很清楚。】
【当那把不详的黑剑滑过你的身体时,它确确实实从中永远的夺走了什么东西。】
【而你,为了你和你的身体孩子,也注定要走上这条卷入纷争的道路。】
【你早就知道这一天终究会降临。】
【只是……没料到会如此的快。】
【“啊。文森。我的可爱小文森。”】
【“…………再让爸爸,看你最后一眼吧……”】
………
“喝——”
恰克倒吸一口凉气,从那无数闪回的记忆片段与情绪里,猛地挣扎出来。
所有的画面与声音到此为止。可它留下的触痛,却渊源流传。
伤口。
疼痛的回忆。
屈辱感。
无数难以言传的负面情感灌入了体内,甚至让恰克产生了“感同身受”的体会。
太糟糕,也太深沉了……感觉就像是吸入了一口溺死之人临终前最后吐出的浊气,久久的积蕴在腹部里,无法散去。
而那灰色的球体,也顺势消失不见。似乎是通过刚才的方式,被恰克自己所吸收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唐纳德的记忆吗?但为什么,全是这种痛苦的感触?
恰克扶着面孔,耳畔是小文森喑哑的啼哭。
他很迷茫。难受的想要吼叫。忍住种种冲动,又反复的在心中咀嚼了一番后,才终于明了,自己刚刚吸收的是什么样的东西。
【绝望】。
也就是唐纳德深藏心底,所不为人知的纯粹绝望感。
一般人可能无法迅速的将之理解,可已经死过一次,并在命运荆棘道上挣扎许久的恰克却立即明白了它的本质……毕竟,他也曾饱尝过类似的滋味啊。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够看见,吸收这种东西。是身为【灰眸】所带来的特权吗。可吸收这些绝望之后,又能对自己起什么作用呢?
一切的疑问,恐怕还得回去询问女巫。
房内,被绑住的文森还在持续的啼哭着。哪怕声音都已经变哑了,但男孩也无法停止自己,或者去试着接受现状。看来他确实把这一切都深深地记在了心里。这很好。
如此一来,他肯定会心中幻灭,不再会和自己统一战线。那么随后也就能因此避免遭受到艾琳诺的毒害。
………抱歉。
恰克低垂眼眸。
我们终究不能是同一路人。
想到这里,恰克的心底再度流露出复杂。但最后,他还是狠下心,不再理会可怜的文森,转身走到外边的过道上,戴好面具,盖上帽兜。
于是这位可怖而冰冷的灰眸就这么直接离去了。
他悄无声息的翻出窗户,被日光迫使着缩成一团,迅速消失在正午街头,那些分外聒噪的群鸦嘶鸣中。背后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现场,与分散在公会各层的,诸多歪七扭八的横躺尸体。
许久之后。人们只能通过公会内部的环境叙事,以及部分当事人的口头叙述,来暗暗推断,是谁造成了如此迅速且惨烈的现状。
“一定是个非常可怖,强大的对象吧。”前去调查此事、回来复命的王国骑士们毕恭毕敬的半跪在雍容华贵的地毯上,向坐在一面纱帘后方的王座上的国王,以及他的女儿艾琳诺,恳切无误的汇报情况。
当今的国王,很少正面示人,总是藏在帘子后面,静默的听人讲话。而守候在帘外的艾琳诺,脸上亦无悲喜。
“只是,最后一个目击者看到他拽着唐纳德离开现场后,就不知所踪了。但我们强烈怀疑他并没有把唐纳德转移出公会,所以只能一层一层的筛查……”
等到其余的守卫,以及代表着皇室力量的王国骑士团们,终于沿着一路的血迹搜寻到唐纳德那家极为隐秘的房间时…………
……他们只看到了一个既瞎又疯的会长,倒在地上做着各种意义不明的动作;以及会长那被吓傻了的,被人绑在椅子上大大的睁着眼,对未来机会难以为继的年幼继承人。
而唐纳德背后的那行血字,更是像病毒蔓延般,迅速在整个城内闹得沸沸扬扬。
【灰眸】。
夺眼。受害者陷入疯狂。与著名的,疯国王努曼达的故事,是如此的相像。
因而也就是那一天起——
这时隔两百年的恶怖之名,便再一次的,于城中遍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