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发力向上一弹，鲤鱼打挺，迅速立稳姿态。
然后冲向迪墨卡。边跑，边挥振手臂，往附近的地表撒出更多灰血。
他没有撤退。反而继续颇具英勇气质的和全副武装的迪墨卡相搏斗。无畏到有一丝天真的愚蠢。
可想而知，尽管力量与技艺上已经势均力敌。但由于装备的差距，他还是一次次的被击飞，一次次的落在不同的地方，灰血溅射的到处都是。可亡灵所固有的感觉不到疼痛的特性，令他除了会被圣光短暂麻痹以外，能够无数次的从各个地方流淌着灰血的，再次爬起身来。
……简直就像故意的一样。
原本还不当一回事的迪墨卡，也逐渐感受到了压力。
明明已经打碎了对方很多根骨头，明明一遍遍把他给击退，可对方的动作，却还是一如既往、仿佛毫无阻碍般的轻盈迅捷。这家伙……难道是杀不死的吗？
手中矛锤灵巧一翻。迪墨卡不再移动，转为保持着原地不动，以防御者的姿态，抵挡对方一次次看似不自量力的冲锋。一边试着把力道放轻，避免对方借以消耗自己的体力。
而恰克也沉默无声的，在每次被击退的时候，手脚并用，沾着自己的血液，在各个地方飞快的进行意义不明的涂鸦。
双方持续的进行着你攻我守的回合对峙，战况，似乎陷入了胶着。
然而，不给他更多思考的闲余，迪墨卡的下一发攻击就又降临了。
依然是沉重的仿佛巨龙摆尾。依然是只来得及匆匆侧手抵挡。这次，小小的匕首可挡不住迪墨卡的横扫，让矛锤得逞的直接撞在右臂的黑檀甲片上。其上的强大圣光一度让永恒冰冷的黑檀金属都提升了些许温度，连胸口处的齿轮嘀嗒声，也为之暂停。
或许这就是缺乏破甲能力的刺客遇上重装战士的普遍绝望写照吧。更别提两边在魔力与施法上的差距了。没了施法媒介，放不出强力的狩法，就是只能被强大的敌人所压制。
就连无往不利的【黑剑】也没了效果。要是之前他没有光顾着在这家伙身上撒气，而是趁着黑暗把他给干脆利落的彻底弄死的话……也就不会这么吃力了。
不过恰克并不后悔。只要能看着这五人痛苦。他什么代价都愿意支付。
眼前光景飞速变化，然后重重落下。即便没有物理上的痛楚，但恰克依然清楚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于是更多的灰血渗透出来。
等等……
恰克伸出一根手指，沾着它，颤抖的在地上涂抹出一个简单的图案。
他有办法了。
…………
卡米拉躲在笼内，眼睛被久违降临的强光，刺激的很不舒服。
虽然，依旧不知道这位从现身起，就一直向着迪墨卡发出猛烈攻击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但既然能有人替她收拾这个讨厌的家伙，她便坚定的认为黑影绝对不是坏人。
或许吧。只可惜战况，一直在向着不利的方向发展。
黑影被打得很惨。究其原因，还是那把小匕首太难以对付迪墨卡的重甲了。所以一开始才会选择躲在暗处偷袭。只可惜没能成功。
啪！
一些液体从笼外飞入，溅到了卡米拉的脸上。
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但触感莫名有些凉丝丝的。结果当她伸手去摸时，却狠狠吃了一惊。
那是一种来路不明的灰色黏稠液体。样子就像是腐烂的尸水。有股子说不出的腥臭味。
“呜哇……！！”
卡米拉立马嫌弃的用手甩开。
“嘘！别说话。”女兽人从铁笼缝隙里伸出一只健壮的胳膊，温柔的拍了拍卡米拉的肩膀，“现在我们最好保持安静，默不作声的观战。”
卡米拉面露担忧：“可是，那个家伙，看起来似乎不像是迪墨卡的对手。他快输了。”
“那又如何。”
女兽人出奇的平静。平静到甚至让卡米拉有些困惑。
亚人少女抖了抖她的兽耳。目光在女兽人缺了一颗獠牙的脸上和外界的战况间飞快转移，“但是……但是他要是输了的话，不就……”
“输了又如何。赢了又如何。难道他向你保证了，只要打败迪墨卡，就一定会救我们出去吗？”
直白又现实的话语，令原本抱有希望的，卡米拉一下子愣住了。随即，晶莹的泪花开始在眼眶里流转。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这辈子，都无法离开这个铁笼了吗？”
“不。”
女兽人缓慢的摇摇头。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切不要太过的想当然。”
说着，她伸手擦去了卡米拉脸上得灰色液体。
“瞧见了吗？这灰糊糊的东西。你刚才可能没有发现，但我是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从那个黑影体内流出来的东西。我猜大概率是它的血。那家伙，恐怕也很不对劲。”
“什么？怎么会！所以连他…也是个怪物吗？”卡米拉喉头打颤。
女兽人不置可否。揉了揉卡米拉的脸肩膀，算是给予她鼓励。
“总之，先看看外面的情况会如何转变吧。如果这家伙能把迪墨卡给弄死，自然是最好。不过也要做好相反的心理准备——简单来说，就是咱们别急着在这两人之间下注，先走一步看一步再说。既然咱们已经落到这个地步，可不能继续失策了。”
“嗯……！”
卡米拉用力点头，扭头冲女兽人笑了笑，表示自己的理解。
女兽人回报以同样的笑容，拿开了自己拍肩的胳膊。
随后看向外界，脸上得神色，变得颇为复杂。
…………
尽管，一直有在卡米拉的面前表现出镇静，但兽人女战士的内心，又何尝不对这一切感到恐惧呢。
她这一路颠簸的经历，恐怕不比卡米拉轻松多少。
曾几何时，她也只是个原本居住卡斯省境外，一处绿皮兽人聚落里的平凡姑娘。部落与世隔绝，不被凡世所浸染，因而能让她生来纯粹，与部族内诸多的族人们一同无忧无虑的生活。
绿皮兽人的生活几乎是萨满式的。他们崇尚自然之力，也尊重世间万物的生命。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族人时常在夜里围着篝火舞蹈，接一碗各自的血液，在彼此的脸和身体上绘画涂抹奇异。这是既是他们古老的文化，也是最为原始的一种敬神方式。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些行径确实相对有些野蛮，但那确确实实曾是她最为宝贵且平和的一段回忆。况且比起那些来自城邦里的所谓文明人，到底是谁更野蛮，也还说不定呢。
长久以来，人类王国一直都有在向外扩张版图，并有意识的屠灭途经的那些异族的村庄，以“开化蛮荒”之由烧杀掠夺，扩展殖民地，并俘虏那些弱小的幸存者，带回内陆。
可想而知，她的部族恰巧就位于这条血淋淋的殖民道路之上。一夜之间，几乎八成以上的成年兽人都倒在血泊里，被装备精良的王国骑士们无情践踏在脚下，呛人的黑烟吞噬了天空，橘黄色的火光把所有的居所与部落图腾毁于一旦。
再然后，她那短暂如弹指一挥的美好童年，便就此结束了。脖子上被人懵懵懂懂套上了沉重的枷锁。一戴，便是整整十五年。
一路奔波，远离故乡。被俘获到人类王国以后，她当过奴隶，做过苦工，在矿场里举着铁镐没日没夜的挖掘，或是在某些所谓贵族的脚下卑颜屈膝，即便随意打骂也绝对不敢还手。在他们的眼里，她就是一头来自异邦，生的奇形怪状的畜牲。每个人都可以来欺凌一脚——反正她也无依无靠。
等她再大些后，绿皮兽人的特性便显露了出来。她的个头开始猛涨，肌肉也逐渐解释饱满。即便三五个成年男子过来，也通常压制不住她。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有力量可以反抗这整个该死的人类社会了。她只是比以前稍微变得更不可控了些。但也同样较以往更有价值了一点点。于是持有她人身自由的奴隶主们很快找到了新的用途：他们，把她卖给了竞技场。逼迫她去厮杀。
那几乎是每天都喘不过气来的生活。手持劣质的剑盾，踩在长年浸透了血渍与碎肉骸骨的填沙场地上，与另外一个同样拿着武器，胆战心惊的可怜虫，拼个你死我活。
无辜者的血液一次次溅洒在她的脸上。一次比一次的更令她作呕。尽管如此，她还是凭借与生俱来的优秀体格常年得胜，很快成为了竞技场的头号人物……成为了，一个背负百人性命的“战士”。
直到某天，她终于厌倦了。不再挥剑看向她的对手，而是转过身，不顾一切的跳入了观众席。
逃跑途中还杀了几个观赛的奴隶主。必须承认，这可比蹂躏那些弱小的参赛奴隶，痛快多了。
只可惜她没能彻底逃走。终究还是被抓了回来，被守卫们合力打得奄奄一息。她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获得梦寐以求的安宁。但她再一次低估了奴隶主们的丑恶。
“她闹出的事儿实在太大，竞技场后续恐怕不肯再收她了。既然已经没法在这块上继续挣钱，那就想办法，让她走别的路子吧。”
躺在病床上，被治愈术刚刚吊住一口气的她，看着身上披金戴银的奴隶主们用一种从未见过恶臭眼神扫量自己的身体：
“嘿嘿，瞧她这一身健美的肌肉。把她买到帝斯洛特城的奴隶街区去，我打赌绝对会有人喜欢这口……”
其咸湿的眼神，足以让她喉咙反胃。
……之后的这段经历，兽人女战士便不愿再继续回忆了。
只能很隐晦的说，她在很多任主人手中像件衣服一样流转。等来到迪墨卡这处监牢之中时，她早就麻木了。唯有在看到卡米拉先前的那副畏怕模样时，才会堪堪回想起许多年前，还是个小小兽人族姑娘的自己吧。
兽人女战士席地坐在铁笼里，收拢一边的膝盖，默默的观赏着黑影与迪墨卡的战斗。看着他一次次被打退，一次次把更多的……颜色古怪的灰色血液喷洒在各处。
自从那如同白日降临的【昼光术】施展完成之后，黑影便霎时吃力了许多。兽人女战士心底原本就不算太高的希望终于渺茫下去，只是冷冷的坐在笼内旁观一切。
他赢不了的。迪墨卡毕竟是晓之十字队的成员。无论自身的过人实力还是有如传奇的精良装备，都能让其在被黑影最初的连续偷袭中反败为胜……并像碾碎虫子般碾碎这来路不明的黑衣怪咖。
况且，就算这黑影能赢，放她逃出去了……她又真的能就此融入外界，这极端排外的人类社会吗？
“……怎么了？”
隔壁笼子的卡米拉，不知怎的从外边激烈的打斗中收回了目光。转过头来，抿紧嘴唇不安的看向兽人女战士。
后者缓缓摇头，把另一边膝盖也收紧了。思绪慢慢的再度偏远，回到那个飘渺的儿时，回到那个不可能再有的过去。
虽然可能有些不合时宜……但笼子外叮叮当当的武器碰撞声，在她看来竟意外的富有节奏感。
黑影与圣骑互相闪转挪腾的步伐与倒影，让人联想到了部族里那古老原始的敬神舞蹈。
咚，咚，咚……迪墨卡挥动矛锤的每次落点，简直就像澎湃的兽皮手鼓，而黑影每每洒落下来，有意无意的用四肢搅混在地上的一道道血痕，也很像是小时候，大人们用血液涂抹在粗糙陶偶神像表面的……
……嗯？
女兽人恍如梦醒。
皱着眉头，立马跳起来扑倒在栏杆边，弄出的动静把卡米拉惊得耳朵炸毛。
“……呀！……你真没事吗？从刚才起，就觉得你好像怪怪的……”
卡米拉轻轻的捂住胸口，觉得性格坚韧的对方可不太像会做出这种事来。
“没什么，只是偶然想起了过去……”女兽人嗓音低沉的回应着，眼珠紧紧咬住地上那些纵横交错，看似杂乱无章的灰色血液。
虽然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是什么样的种族，血管里竟能流淌灰色的血，但比这更为重要的是——他之所以故意洒出那么多来，肯定是有自己目的。
血液的花纹与图案。女兽人看出来了。一层又一层的重叠，在黑影每每回落时手脚的快速摆弄下，模糊隐约的展示出规律来。
“果然，果然是那个啊………我以前见过类似的东西……在很小的时候……人们会用这种方法来敬神。”自顾入神的喃喃片刻，女战士忽得抬头，面向一副不明所以神色的卡米拉，“但是——量恐怕还不够！我们得帮他！！”
“什么？”卡米拉眨眨眼睛，飞快回头继续留意了眼外边不算太妙的战况后，欲言又止，“好吧，怎么帮！”
“血！越多越好！”
说着，她捡起落在笼内，昨天被迪墨卡生生掰断的半截牙齿。
她特意把它抵在铁笼的边角上将之磨锐，以备不时之需……本来预计是想刺入迪墨卡那张丑恶的脸的，但是现在……
她眉头皱紧的将尖锐边锋抵拢小臂，用力一抹。
温热的血液立刻涌出，顺着她伸出笼外的胳膊，像融化的蜡油一样流淌滴落入恰克涂抹在附近地表。
猩红霎时溶入了灰色。在昼光术的照耀下，能清晰看到它们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出许多蜿蜒的脉络，诡妙且细长的在灰血中蠕动。
女战士看在眼里，用另一只胳膊把牙齿递向身旁。
卡米拉犹豫的伸手够了过来。她始终不太理解女战士的意图。但看她那副专注的表情，还是意识到这过于至关重要，咬了咬牙，也闭着眼用刀割破了掌心，嘴角抽嘶着把血一并滴入。
更多的猩红融入了灰色。交错的图案越发鲜明。微弱的气流开始回转。有什么东西在被渐渐唤醒。
“锵，锵，锵，锵——！！！”
幽黑不堪的身影与笼罩圣光的骑士激烈对抗。优雅的米斯特林与纯白的灰色咏叹调，在双方不同风格的跃动或轰打中，恍然化作了分型与残影，从各个角度迂回擦碰。几乎每次落点都是斑斑火花的绽放，伴以震耳欲聋的碰响，以及足以让附近笼内少女们被迫匍匐的风压。
卡米拉抬眼望去，只看到外边突然强光大作。又是一记惩戒邪祟的【翻云斩】。随后不忘补上【舍身冲锋】，用盔甲的重量再度逼退恰克。
恰克就像一阵风，回落到卡米拉的眼前。身上冒着青烟，踉跄的差点栽倒，只得狼狈的抓住一边栏杆。恰克原本自认为对痛楚相当麻木的半尸人身体，一时竟也感到了视线模糊，摇摇晃晃的扶住头部。
不过就在他准备把自己渗出的血再次涂抹于脚下时，他注意到了两位被困女士的小动作。
尽管只是出于利害一致的目的。但他还是惊讶于她们居然看穿了自己的打算，并予以一臂之力。
笼外，沉默的黑影短暂的面向了卡米拉。后者也同样怔怔的回望着他。
卡米拉试图看清对方的脸。她只看到了一张铁灰的面具。连唯一露出的眼睛也被帽沿遮住了，好像生怕被她看见似的……多么奇怪的家伙。
“你——”
卡米拉对他想说点什么。恰克却率先收回了目光，俯身蓄势，动如脱兔的跳离原位。
他在粗粝的地面上有如飞行的使用【滑步】。同时翻手露掌，五指向内猛擒，一团噼啪作响的赤红魔法能量，在他手中狂躁不安的浮现。
地上的那些血液，被彻底唤醒了。它们缓慢，邪恶的蠕动着，自发汇聚成交错的线条与圆环，并在之中勾勒出逐渐趋于清晰的魔纹。
昼明术的强光，令迪墨卡同样直观的差距到了这些变化。他挥动武器，企图一锤把这正在活络的未知法阵给强行破坏。但掺杂红丝的流动灰血，却从他落下的锤头缝隙间柔软的流出，继续自动的去构成法阵的每处细节。
迪墨卡意识到了不妙。但已经晚了。转眼间，法阵俨然定型，在地表上绽放出足以令顶上的圆形强光短暂逊色的猩红光晕——
……一般来讲，普通勾勒在各个物体表面的小型血施术，基本上只能释放出一些小型的简陋魔法。归其原因，主要还是由于血液代偿只能提供相当稀少的魔力的缘故。
但，作为一种古老的敬神祭祀的手段，鲜为人知的，血施术还有一种更为进阶的模式。
血施术•狂热图腾。
这是一种需要消耗大量血液，来构成一个复杂法阵的手段。通常，一个人的血是不足够的。但恰克知道在成为灰眸后，他体内的莫罗瓦格纳魔血具备强大的魔力，或许能够赌上一赌——结果没想到居然还得到了另外两人的帮助，于是更快一步的完成了计划。
就像女战士记忆中那些萨满教徒举办的仪式晚会一样，这种血腥魔法的成功率和参与的人数挂钩。
而且比较邪性的是。只要魔力达到了某种阈值，即便不再继续有意识的去涂抹魔纹，它也能在内部的魔力引导下自动完成后续工作。
法阵灰色的基体被内部游走的血线所彻底染红，释放出愈发激烈妖艳的光亮。
恰克疾速贴地滑铲，步步逼近向迪墨卡，一边将手中的米斯特林刺入法阵内，刀刃一路蘸取，在鼓动的法阵中快速吸收着什么。
他从迪墨卡的左腿侧边轻快的滑过，暗藏的刀锋在接触的瞬间拉扯弧线，与迪墨卡堪堪迎上去的矛锤嘶嘶的擦斩。
迪墨卡明显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力量传导了过来，促使他血管鼓胀。盔甲咯咯响动的快速转身凝望过去，看到恰克不知何时已在背后几米外站稳，低头，沉默，持握兵刃的右手自然下垂。
血施术法阵中的猩红在空气中按耐不住的互相挤压着。好似无数双不安分的手掌，搅动着气流，产生一股股好似暗流的无形压力，贴着迪墨卡的盔甲沉闷滑动。
但这种压力在迅速减轻。像开闸的涡流，与那些猩红的光芒一同汇聚向恰克的武器。最终变成黏稠的液体状。
滴答……！
仿佛四周涂抹着的血液，全部都活过来、并成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争相恐后的带上点滴的力量脱离地表，附着向那把匕首。
集中的红光越发浓烈。好似一团呼啸的永燃血火，在匕首上猎猎舞动。
血腥味浓烈的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那种肌肉与表皮底下血管膨胀的压迫感，也在渐渐变强。
很显然。看上去恰克利用法阵，释放出了某种强大的附魔能量，设法把它聚集在手中的匕首表面。
类似于黑剑。不详又可怕。即便仅仅只是存在于这个空间里，都能让附近的人感到强烈的不适。
但其具体的实际效果，应当和黑剑完全不同。
至少，代价会相对更小一些吧——否则恰克也断然不会使用它了。
迪墨卡屏息凝神。握紧武器，摆出严阵以待的姿态。他倒要看看，眼前的这个黑影，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出乎意料。完成了附魔的恰克，却并没有直接攻击过来。
相反的，他步伐轻巧的缓缓向侧走去。露出背后，另一个从剩余的法阵中蠕动诞生的存在。
毕竟他可没说，费这么大阵仗完成这个法阵，只是为了施展一个单一的魔法而已。
迪墨卡的呼吸绷紧了。看着那蠕动的东西。他好像隐约联想到了些什么。
不远处，两个自愿贡献出血液的女性，忽然身体一抽。
她们仿佛同时受到了某种伤害，被迫匍匐在地上。
“啊啊啊啊？！这个法阵，好像在咬我！！”
卡米拉嘴里哀嚎不止，连内脏也跟着一并抽痛。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液在某种不可视的力量作用下越流越多，然后统统汇聚入法阵。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用手粗暴的撕扯、挤压她们的伤口，如同从水果里尽可能多的榨出汁液……好供养某个在法阵中，渐渐凝聚成型的存在。
汇聚了三人份的生命能量、朦胧泛光的血泊之中，一个蜷缩着的模糊半透明身影，缓缓抬起了首。
迪墨卡的矛锤第一时间便砸向了这东西的脸。
但是，触及的刹那，却并无击中实体的反馈。矛锤毫无阻碍的穿透了它，就像穿透一个轻飘飘的幻影。
迪墨卡的心头一紧。抽回武器，谨慎的向后倒退。
相应的，幻影也一同起身。
幻影的外形，与恰克几乎一模一样，笼罩在一个宽大兜帽斗篷之下。除了它的身体全然一片猩红——但是这份红色在快速的沉降。
就像急剧冷却下来的熔岩，逐渐变为颜色深沉的黑曜石，散发着淡淡的黑紫色烟雾。
它兜帽下缺乏五官的脸，也因此变得越发虚无。像是一片被割裂出来的虚空。却意外具备感知能力反过来外头凝视着你。对视久了，便越是让人毛骨悚然。
一些附近笼子里的少女，在亲眼看到这鬼东西从血泊里爬出来后，甚至害怕的呜咽起来。
可就在这时，这个诡妙的幻影，居然咧嘴笑了。
大概……吧？毕竟从它黑洞洞的面孔上，裂出一条紫色发光的弯弧，确实好似一张无害的笑脸。
而在它身后的法阵与血液，则在它成型以后慢慢停运冷却，凝固在地表。
只不过令卡米拉和女兽人相当不解的是，即使如此，那份榨取她们的痛楚却并未到此为止。
哐！
幻影动了。掀出强横的气流，速度不比恰克慢上多少。却更为狂暴。
它并不顺着地面直直的冲锋。而是跳起来，在各个铁笼的侧面反复横跳，动作灵敏迅猛的令人眼花缭乱。
但最让迪墨卡警惕的，不是幻影来势汹汹的接近——
而是在其被召唤出来以后，召唤它的主人，却兀得消失在各个重叠的牢笼背后，悄然没了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