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朦胧,流水潺潺。
身穿黑衣的女性背影,不留痕迹的出现在一棵垂树的根茎处。
夜风轻轻吹拂着女性的纱帽,以及少许泄露出来,黑如乌木的发丝。女性的怀中,抱着什么椭圆状的重物。月光在其表面掀起奇异的光斑,而女性就这么静静抱紧它,眺望远方,像是略有慵懒和疲惫的把头依靠在它的顶上,一边用手颇有怜爱的抚摸之,一边伸出两团肉白的小脚,顽皮的拍打着叮咚的溪流。
恰克长久的注视这画面。
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个身影很像是女巫,但由于无法确认其正脸,恰克也难以盖棺定论。于是他决定赌上一把。
“菲蕾德翠卡!菲蕾德翠卡!你听得到说话吗!”
恰克焦急的呼唤女巫的正名,企图引起对方的注意。尽管他其实并不能真正发声。所谓的呼唤,其实只是在他心里的焦急思绪罢了。
“我现在不知遇到了什么情况,无法行动也无法感知外界,被迫只能呆在这我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幻境里!”
“如果你能听到并理解我,就请帮帮忙,或者给予我什么提示吧!”
脑袋里想完这些话,恰克便紧张的把目光汇聚在菲蕾德翠卡的背后,寄希望于她真的能有所反应。
但……他等了许久,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远端疑似菲蕾德翠卡的女性,依然静静的背对着恰克,仿佛只是一段单调重复的录像画面。
“………”
“所以……我就只能在这儿不明就里,永远的看着了?”
迄今为止,恰克依然无法理解在他身上出现的这些幻视。明明只是不小心碰到了那个名叫欧德利的人血而已。严肃的考虑到或许难以恢复的可能性,恰克逐渐感到了一丝淡淡的绝望。
六人组目前只被他解决了两人。结果后续却败在了为了获取针对他们的武器之上。这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吧……?
痛苦与不甘笼罩了心头。这让恰克真的很想闭紧他并不存在的眼皮。
“恰克。”
恍然间,一声不大不小的呼唤,引起了注意。恰克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竟发现先前唤之无果的女性,不知何时起已回过了头。
但其面容却并非他所熟悉的,美丽但冷漠,平时鲜有情绪波澜的菲蕾德翠卡。
实际上那就根本不是一张正常脸。完全笼罩在黑暗里,看不清五官,并且有少许的黑色液滴,顺着下巴流淌。
不过,恰克对其也并非完全的陌生。因为在与迪墨卡的一战中,他曾见过她一次——
是绝望的女神,蒂斯柏。
恰克不理解为什么会是她。只是震惊得直视着这位神秘莫测,在人类的历史文明中极度边缘化的女神,某种意义上自己目前的背后撑腰人——努力的揣摩对方的用意。
然而,在这之后,她却只说了一句很简单话语而已。
“……回去吧。”
画面与声音刹那间不可违抗的消失了。灵魂像是绑上了无法抵抗的重担,后仰着坠入谷底。
但这并非是种惩罚。因为很快,恰克便发觉自己好像从极遥远的地方回归了现实,坠入自己的躯体之中,重新掌握了实感。
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事物,便是凑的很近的克里斯托弗的老脸。
……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很快,恰克便感到一股激流似的力量从脚底延展至他头顶。这老家伙,居然在趁恰克行动不能偷偷对他施法!
恰克条件反射的瞄准肚子狠狠给了对方一拳。
“嗷噶!!”
克里斯托弗怪叫着踉跄后退。还好他身上有护盾术抵挡,不然以恰克目前的力道,足以把这老家伙给震散架。
“你对我做了什么?!”恰克发觉米斯特林已不在手里,起身正欲寻找,就被爱丽莎以同样凶狠的力道,一拳打在了脸上。
爱丽莎娴熟的用关节技锁紧尚未从幻象的影响中完全恢复的恰克,反身骑在恰克的背上。一边和她的父亲点头道:
“要不我们还是把他尽快处理掉吧,爸爸。”
“不,别对他动手!我们需要他!”
克里斯托弗从地上挣扎爬起,拍拍灰尘,一边厉声制止。不过,他也并没有要求爱丽莎把恰克给放开。
恰克稳住了心神。手臂与腰腹共同发力,但依然很难撼动爱丽莎那不知用何材料制成的牢靠身躯。
“想不到是你自己先醒了,刚才我还正苦恼该怎么办呢……”
嘴里嘟囔,克里斯托弗重新把面孔靠近过来。他取下了恰克的面罩,放到一边,然后将恰克失踪了的米斯特林取出了来,拿在手中于恰克眼前富有深意的晃了两晃。
“很抱歉对你采取这些措施,恰克先生。因为刚才,你在触碰到我同僚的血液之后,整个人就呆住了。无论是叫你,拍你,甚至用力的摇晃,也都无法唤醒。”
“我当然有试着拯救你……通过我的魔法。但好像效果不是太佳。所以,为了搞清楚你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我冒便昧的对你施展了一个全身侦测的法术——结果,竟发现了些不得了的事情呢。”
一边说着,克里斯托弗一边严肃的自顾点点头。
“'那便是你身上的魔力。”
看到恰克那对恶心的灰色眼眸微弱抽动,克里斯托弗便意识到自己找对了方向:“这世间的万事万物体内都有魔力。哪怕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也是如此。可你身上的那股力量却很不对劲。即不像活人,也不是死灵,肮脏但仍有活性,让人费解不已。”
“而更要命的是,这股力量,和这座陵墓散发出来的魔力,有着极大的渊源。”
恰克的脸被压的紧贴地面。但他却比之前的任何时刻都更为镇定。类似的话特罗拉城的警察局长也说过。看来这老头是对自己的身份开始怀疑……不,或许早就有所芥蒂了。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恰克不打算继续和对方扮演过家家的博弈游戏,干脆的利落回复道。
“唉。你对所有人都是这种态度的吗。就像个浑身长刺儿的刺猬。”克里斯托弗无可奈何的扶着额头,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自己在法师塔里,一个特别不听话的学生,“天知道你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对每个人都充满戒备。”
“是啊,天知道我遇到了什么。”恰克冷冷的戏谑道。
克里斯托弗无视了这份态度,企图继续和谈:
“放心,我对你没有偏见。无论你和这座墓穴有何联系,那都只是能够更好帮助我们深入它,了解它的敲门砖。”
“我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了解墓穴内部的文化与真相。因此,也有必要来确认你。是否真的对我们存在威胁。”
犹豫了一下,克里斯托弗还是向恰克伸出了一只手:“所以,继续保持我们的合约吧?我们需要你,你也需要我们。”
然而恰克只是冷笑。真的只是如此而已吗。那他为什么还要偷偷拿走自己的武器呢——在经历了那么多后,恰克真的很难再相信别人了。
“……得了吧。你就是需要我的血,来帮忙启动机关罢了。可憎的骗子。”
语毕,他猛得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蛮力,将压在背上的爱丽莎整个了驮了起来。要知道作为魔偶,她复合材料制成的的体重可是堪比两头水牛的。
反应极快的爱丽莎当即弹出所有的利刃。注魔过的长刃欲图切削血肉,但还是被恰克抢先反手肘击命中腹部的魔核命门,身体当即僵住了几秒。
随后,便被恰克轻松过肩一甩,从石桥上扔下悬崖。
然而爱丽莎毕竟是个不会惶恐的魔偶。恢复行动力后,她当即抓准时机,将一柄肘间刃用最大的力气刺入石桥的边缘。虽说勉强停止下落,但一时半会,也爬不上来了。
恰克刚转过身,就看到克里斯托弗的法杖已经对了过来,一颗急剧成形的冰锥贴着脸就要爆炸成冰屑。恰克微微下沉躯体,让这寒冰飞弹擦着肩膀飞过,同时俨然挥出重拳,再度击打向克里斯托弗挨过一拳的腹部。
贴在老人身体表面的半透明魔力护盾登时被巨力所激,荡漾出一圈圈的波纹。克里斯托弗的面容扭曲了,但饶是如此,他也还在费力的吟唱咒语,准备释放下一个法术。
恰克不会给他任何机会的。接着躲避前面那枚飞弹时下沉躯体的余力,动作流畅的完成了一个旋体,进而飞起一脚,踹中老人的下颚,巨大的力道把他直接重重地掼到地上。他身上的魔法护盾再也承受不了更多冲击,咔嚓的破碎成转瞬即逝的光点。
被克里斯托弗紧握的米斯特林亦随之脱手,在空中自由落体,尔后被恰克稳稳接住。老头子口中渗血,身体颤抖的艰难爬行。恰克一脚踩住了他的衣袍,将之死死钉住。
可惜,看着克里斯托弗那副惨兮兮的样子,恰克多少还是心生迟疑了。末了,他把刀收入刀鞘。
“总之,以后别挡我的道。”
说完便松开脚底。
克里斯托弗费力的翻了个面,仰躺在地上,痛苦地闭紧眼眸。该死,这下失策了。他知道恰克或许很强,但没料到他居然强得一塌糊涂。尤其是这堪比雷霆的速度与反应,瞬间便放倒了他和他的女儿。
“……爸爸!”
爱丽莎的胳膊出现在另一边的石桥边缘,还在为把身体扳回安全的区域而努力。
克里斯托弗松了口气。幸好爱丽莎还活着。
“等等,我们或许还是能……”克里斯托弗还想说什么来挽回恰克的心意,却看到那个身份成迷的男人,忽得停了下来,皱眉看着桥边的深黑。
克里斯托弗心中好奇,顺着视线往那边也看去,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一下抓紧了自己的肩膀。
进而突然发力,把他猝不及防的拽入了黑暗之中。
“唔!!!唔噢噢噢哦哦哦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