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石块堆砌的小教堂看上去颇有年代感，但里面的物件还算干净。房间尽头一个圣光十字顶在墙上，几张或高或低造型奇怪的椅子散乱摆着，一旁还放着一个浴桶。
房间各处还丢着瑟提曼男爵和夫人的不少玩具，但好在不算太过凌乱，长椅告解亭小祭台等一应俱全。
宁疏和叶琳法走进小教堂中，听见木石摩擦的声音，暗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琳儿，一定要对神父坦诚相待，听见没有？”门彻底关上之前，瑟提曼男爵的叮嘱还挤了进来。
教堂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神父？快把灯点上。”叶琳法害怕地轻轻叫了声。
宁疏感到自己的右手被轻轻碰了下，然后被一只柔软光滑的小手反握住了。
叶琳法有些怕黑。
“你不是有照明术吗？”宁疏反问。
“啊，对对，我都忘了，在家里记不起用。”叶琳法抽回左手，试着释放圣光照明术。
然而她的手心却好像一个年久失修短路的老灯泡，光芒在其中忽明忽灭地闪烁几下，就是亮不起来。
“诶诶，怎么，怎么回事。”叶琳法有点着急，集中精神再次释放，却都失败了，身处黑暗的害怕让她越来越着急。
“神父！我点不着……你在哪！”几次尝试之后，叶琳法有点害怕，想再伸手牵着宁疏，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她瞬间寒毛直竖，慌张扭头，有一种一个人被困在这黑暗牢房的恐惧感，急得眼泪花都用了上来。
就在她要哭出来时，不远处的墙边亮起一点微微火光，照亮了宁疏的身影，他已经拿着火柴点亮了墙壁上的蜡烛。
叶琳法顿时感到一阵安心，像梦里从高空坠落惊醒来发现不是现实一般长舒了口气。丢丢丢跑到宁疏身边，跟在他屁股后面。
宁疏继续点其他的蜡烛，看到叶琳法低头捉着自己衣摆，像个小学生一样跟着自己，心头不由得一笑。
大小姐果然还是大小姐，像个孩子一样。
“怎么放不出照明术了？昨天……咳咳，放的很好啊。”宁疏问道。
“不知道，有点紧张……”叶琳法怯怯说道。
“怕黑，还是怕我？”
“我怎么会怕神父呢？当然是怕黑了。”
“那你想好一会该对我怎么说了吗？”
“……没有。”叶琳法糯糯说道。
宁疏没有说话，点完最后一根蜡烛。
见他不说话，叶琳法以为宁疏生气了，忙说：“但我都有好好想过了，我做了很多错事，我，我会跟妈妈顶嘴，不听爸爸话，让蕾莎帮我偷好吃的……我都做错了，我会向你忏悔的！”
叶琳法仰头，被烛火照得昏黄的柔嫩小脸可怜兮兮，一双盈盈秋水望着宁疏。
宁疏伸出手摸了摸叶琳法的头，这行为似乎有些冒犯，但目前情景下的两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叶琳法眨眨眼睛，一幅顺从的表情。
“去告解亭里吧。”宁疏轻声说。
两人打开告解亭的门，坐入其中。在摇晃的烛火照射下，花棂对面的面孔显得模糊摇摆，颇有几分隐秘而神圣的味道。
“为什么这里有个洞？”叶琳法突然出声问。
宁疏低头，看到花棂下方的隔板上，竟有个拳头大的洞，叶琳法的手正从那边探过来，摸着洞口。
“咳咳，你别管了。行了别摸了，这玩意脏。”宁疏赶紧把叶琳法的手小心翼翼地顶回去。
“准备好了吗。”安静了片刻，两人深吸一口气，宁疏问道。
“嗯。”叶琳法颤抖着回应。
“开始吧。”
“圣光在上，请聆听我的忏悔，宽恕我的罪孽，赐予我宠爱，让我回归圣光的纯洁。”叶琳法清冽悦耳的声音从传来，只是因为紧张显得有些生涩。
这大概也是贵族小姐这辈子头一次忏悔了。
“我身为见习圣女，性格顽劣，举止不端，指使女仆对神父做出不敬行为，伤害了神父的身体和心灵，我诚心忏悔。”叶琳法小声但一字一句地说。
“我身为贵族长女，行为失仪，没有贵族风范，还不服从父母管教，我诚心忏悔。”
“我身为主人，对待仆人不够好，我不诚实，让蕾莎姐姐替我顶罪，白挨了爸妈的惩罚……”叶琳法突然语气变得有些激动，好像快哭出来了一般。
看来这是她突然想到的，压在心里的一桩往事。
“见习圣女叶琳法愿受一切惩罚，诚心苦修，接受神父宁疏大人的一切教导，以身为圣光容器，助祂降临，普照人间。”
“叶琳法，你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这份勇气可嘉，圣光会奖励你的诚实与勇敢，并赐予你宽恕与宠爱。”宁疏沉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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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升级了！
宁疏从未想到这声通告能显得如此悦耳，现在他能兑换光明圣教法术，就能真正提升自己的战斗能力了！
但是……加得有点少啊。
“这就……可以了吗？我能当圣女了吗？”叶琳法问道。
宁疏沉吟半晌，叶琳法也不出声，静静等着，却听到对面传来：“……不，还不够。”
“叶琳法，你的忏悔依旧没有触及你的灵魂。”
“灵…灵魂？”
“是的，你的忏悔，都是基于你已经是叶琳法的前提下，做出的不端行为。”
“已经……是叶琳法？可我一直都是叶琳法啊？”宁疏的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你不是。”宁疏微微一笑，对话的走向一如他预料，“你想想，在圣光面前，我们是什么。”
“我们是……信徒？是人？”
“没错，我们是人，你和我，我和蕾莎，蕾莎和特利森乔娜，都是人。”宁疏说道，如谆谆诱导。
“都是人……那然后呢？”叶琳法还是不解。
“都是人，就自始平等，无上无下，无贵无贱……我问你，在我初遇你的那天，你为什么要踩我的头，别紧张，这只是询问，不是责问。”
“这…我…”叶琳法还是紧张了，支支吾吾说道：“当时我想的就是，开个玩笑……”
“你当时觉得我是流浪汉吧。”宁疏目光微眯，问道。
“是……”
“那我且问你，流浪汉，又如何了呢？”
叶琳法不知如何回答，她好像明白宁疏要说什么了。
“流浪汉，就不能进入圣光教堂了吗？流浪汉对于圣光，就是一种玷污了吗？”
“身为圣光的使者，见到流浪汉，真正应当忏悔的是我们，为什么我们不能将他拯救？为什么圣光的土地上会有人如此堕落？”
“圣光不是包容万物吗，圣光不是要普照人间吗？我问你，错的是圣光吗？”宁疏知道到了总攻时刻，连珠炮般发问。
“不是……”叶琳法睁大双眼，仿佛三观在经受着洗礼。
“没错，错的不是圣光，是人，是让这个世界有了贵贱不公的人！正是你所痛恨的贾文达拉布之流！”
叶琳法美眸睁大，嘴唇微张。
“也包括你。”宁疏补刀。
叶琳法浑身颤抖，小脸煞白，望向宁疏，如看向救命稻草：“那，那我该怎么办。”
“你要承认，你，叶琳法，列奥维德家的长女，见习圣女，并不比别人优越。”
“你也是个普通人。你要为了大多数普通人的利益去奋斗。”
叶琳法浑身颤抖，如同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我是个……普通人？”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白金相间的华贵圣袍。
“为了圣光的旨意。”宁疏说。
“为了圣光……我明白了……”她双眼中的震撼逐渐消失，转为坚毅，转为惭愧。
“神父，请倾听我新的忏悔……”
少女闭上双眼，举起双拳，神情肃穆犹如圣徒，精致漂亮的脸蛋不染凡尘，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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