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安顿好之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自己辅导员的第一次见面——负责接待你的‘特使’有没有告诉过你这次见面绝对不能迟到的这件事?”埃克斯回头望了望离他好远爬着楼梯的陈九州。
“还没有。”陈九州上气不接下气地抬头说道。
“那现在你就一定要好好记住了——尼涅尔前辈极其讨厌迟到,如果你不想见到平时平易近人的他暴躁发飙的样子的话就千万千万不要那么做。”埃克斯放下了手里的行李,语气平缓地对着此刻身后抓着膝盖气喘吁吁的陈九州说道:“就是这里了吧,541寝室,最后再重申一遍,和辅导员的第一次见面很重要绝对不要迟到。”
说罢,埃克斯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今天还真是遇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人啊,和村子里的乡亲们简直是天壤之别……”陈九州望着埃克斯逐渐远去直至消失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这个风纪委员会会长,也就是学姐的顶头上司在刚刚那一小段时间里给他施加的压力不亚于他老爹在发现自己做错事发脾气。
“嗨,想我了吗?”陈九州提着沉甸甸的行李推门而入,便一眼望见了坐在寝室左侧靠窗上铺上面,摆着她的那双白皙美好惹人浮想联翩的小腿,朝着他微笑着招着手的学姐。
学姐的笑容很甜很美,这让他不由得心肝一颤,霎时间便涨红了脸。
这是一间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六人寝室,左右两侧各摆放着一张可供三个人同时学习工作的长桌,桌上设有一张床铺,紧挨着它们而有贴着窗台的则是一个简约朴素的上下铺;两个用于存放私人用品的柜子则被布置在靠近房门的一左一右,寝室的两侧完全对称,可以预见到就算是六个人同时待在房间里也不会感到丝毫的拥挤。
“你怎么来的这么慢?”学姐从床铺上跳了下来,笑着揶揄道:“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唉,别提了……”陈九州扔下了行李捂住了脸唉声叹气:“要不是侥幸遇见了埃克斯会长,恐怕天黑了我也找不到这来……”
“埃克斯?”陈九州很明显地注意到了学姐原本十分轻松悠闲的脸色变了,变得看上去很是微妙。
“怎……怎么了吗?难道说……学姐和埃克斯会长之间有什么……过节或者矛盾?”陈九州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道。
“没,谈不上过节,更没有什么矛盾——只不过……”学姐望着陈九州的眼睛会心一笑:“既然这样,那你应该已经领教过会长大人的‘厉害’了吧?”
“领教过了……”陈九州后怕地缩了缩脖子:“那可真是……太‘厉害’了……”
“嗯哼~”学姐闭上了眼睛淡淡地笑了笑:“会长大人他啊,就是个外冷内热的大男孩,平时虽然当面不苟言笑不善言辞,但是背地里温柔体贴,还很照顾女孩子,吃饭偷偷买单请假帮忙代班,遇到什么困难很多时候还没等你开口求他他早都帮你办好了——只不过他平时也实在是太严肃刻薄了,所以我跟他可不太能合得来呢……”
“原来是这样吗?我知道了。”陈九州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心里更是对埃克斯暗暗多了几分尊敬:“话说回来,埃克斯会长向我要过录取通知书,学姐可以把它给我吗?我实在是不想再看到埃克斯会长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了……”
然而,出乎陈九州的预料,了解到这一情况的学姐脸色又一次变得有些难看,秀气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一股绳。
“你拿不出来,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就是问了一下我姓什么,我说我姓陈,然后……然后他就开始向我道歉了,说实在的我也没太搞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他觉得你是走后门进来的,走后门当然是不需要录取通知书的。”学姐皱着眉接着说道:“九州有四大家族,由于为首的唐家掌握着人类抗击潘多拉最重要的技术之一因而得以权倾朝野,享有特权——而与唐家沾亲带故的陈家也正是除了唐家之外最显赫的家族,看来他是把你当成陈家某个支系的公子哥了。”
“这……怎么听起来这么像上高中的时候流传甚广的那个校长家的孩子直接保送点班的故事……”陈九州哭笑不得地说道:“想不到有朝一日我这没权没势的农村娃娃也能享受这种被人误会的待遇……”
“因为我们学校的监管比你上的那个高中严厉多了,会长他是对学校深信不疑才会这样判断的。”学姐说。
“难道……之前有过他所了解过的先例?”陈九州问。
“这件事情还是就此打住吧,你只需要知道你的录取通知书教务处那边还没弄好就可以了。”学姐无奈地耸了耸肩:“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下次见面可就是明天下午了,一定要把你想知道的问题都问完哦。”
“那个……我在公寓楼门口看到了‘男生寝室女生止步’的横幅……真的没问题吗……”
“这是风纪委员会副会长的权利哦——所以,不要惹我。”学姐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
“这……那这间寝室里的其他人呢?”
“应该都去吃午饭了吧,我其实也不大清楚,我从尼涅尔那里出来到这里的时候屋子里就没有别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没有了。”
“很好。”学姐微笑着打了个响指,随即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册子塞到了陈九州的手上:“明天早上十点到主楼614见尼涅尔,也就是未来四年里你的辅导员——我相信埃克斯会长已经嘱咐过你这次见面不能迟到到底有多重要了吧,那我再强调一遍,一 定 不 要 迟 到,记住了吗?”
“嗯。”陈九州如临大敌一般点了点头。
“好孩子。”学姐踮起脚温柔地揉了揉陈九州的头发,心满意足地甜甜地笑了:“好啦,我也该回去处理风纪委员会的工作了,明天下午见,拜拜喽~”
“明天见……”陈九州朝着学姐离去的背影缓缓地摆了摆手,心里莫名地感到有些……不舍?
陈九州摇了摇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默默地脱掉了鞋子,上床休息去了。
——
夜深了,由于陈九州的床铺把着窗边,因此得见窗外的星空——阿斯加德的夜空虽然没有传闻中说的那样因为工业污染导致一到晚上伸手不见五指那么夸张,但的确还是灰蒙蒙的看不太清楚,肯定是和村子里漂亮唯美,干净明亮的星空是比不了的。
他就这样在床上一直从下午躺到了深夜,一方面是因为他这一路上坐了大半天的硬座火车,下车之后走路又没有停过实在是太累了确实需要好好歇一歇,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其中三个室友先回来之后便有说有笑地聊起了最近新发售的游戏甚至压根就没有理他,他本想先礼貌性的问声好结果也还是像一个透明人一样被无视了;至于令两个室友也差不多,回来之后就一起坐在左边的长桌上写着什么东西,他自然也是不好意思搅扰他们,于是无聊至极的他也只好一直躺在床上发呆。
眺望着窗外晦暗不明的夜空,他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父亲突然告知他要送他来阿斯加德念书的那一夜——那天同样是个差不多夜晚,只不过看不清东西的原因是因为乌云遮住了月亮而不是因为工业企业排出的废气。干了一天农活又睡不着觉的他当时正躺在他和爸爸居住的那间简陋的小房子的房顶上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麦田发着呆——他从小就有这个在外人看来堪称“讨打”的习惯,但他的爸爸从来都不管他,像是默许了这个行为。
“九州。”听觉很敏锐的陈九州听见了自己的爸爸似乎是在屋里小声唤着他的名字,于是他连忙吐掉了嘴里叼着的草叶子答复道:
“爸,怎么了吗?”
“来屋里说话,有要紧事。”
陈九州不敢怠慢,熟练利落地从屋顶上跳了下来,随便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和裤子上的灰尘便径直走进了屋里。
爸爸的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样又旧又破,唯一不同的是,今天的爸爸他久违地点上了一根红蜡烛,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只在父亲偶尔伏案写信时见过他使用对他们来说这些极其珍贵的蜡烛,这似乎从一开始就昭示着今夜的对话非比寻常。
“九州啊,你现在也已经高中毕业了,眼看着暑假也要过完了,两个月前你张叔叔替我参加完你的毕业典礼之后回来跟我说,你的班主任挺看好你的,要是因为家里太穷不能上大学就太可惜了。我当时听他复述完你们班主任的话之后就下定决心一定要送你去上大学,这不,折腾了两个多月,终于帮你联系好了——我曾经读过的那所阿斯加德的大学看在我的面子上愿意破格录取你,你想去吗?”
烛光摇曳,陈九州勉强还算能借着烛光看清父亲的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被世界抛弃之后留下的伤痕,弯曲的脊梁,半白的头发,满脸的褶皱……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虽然已经有些污浊但是依旧炯炯有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