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进赫丝莱雅的房间，绝大部分都是她偷偷把还在襁褓里的我抱过去和她一起睡。那时候的她就已经展示了自己会成为勇者的预兆，身高不足一米的她，蛮不讲理地扒开女仆长阿因丝的手，把我抢了过去。
说起来，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很少见到王后了。
绝大部分都是女仆长阿因丝带的我。
现在我也没看到过她。
我是不是该问一嘴？
“那个……你们这儿的女仆，有没有老大啊？就是……女仆长？有没有？”
“唉～”问到这儿，爱洛娜落寞了许多，目光一阵低沉，“是有，不过牺牲有段时间了，听说是在塞尔多特国的一个边境小城被魔族偷袭，吃干抹尽，直到现在都没有第二个女仆长。”
“边境小城？”我挠了挠后脑勺，姑且也是在塞尔多特待过一阵子的，这样的事还从未听说过。
“对，一个叫恩特城的地方。”爱洛娜又说。
“啊？”
这下我更摸不着头脑了。
“多久的事情？”
“还不到一年。”
“啊？”
格莫在这时拽了拽我的袖子：“大哥，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没看公主不高兴嘛？”
爱洛娜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也只是觉得可惜，明明是很称职的女仆长，却死得那么突然。行了，我大姐的房间就在前面了，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虽然她从来不允许外人进去，不过今晚一过，这里怕是会被魔王毁得什么都不剩，不进去看看实在可惜。”
爱洛娜似乎自己也有相当旺盛的好奇心，带路的步伐都轻快了起来，走到门口还不忘左右偷瞄，可能还是担心她的大姐突然跑回来斥责她吧。
“确认没人……好！你们也快进来吧！勇者赫丝莱雅的所有私人物品全部都在这里！”
进门先大吸一口可能还沾着勇者味道的空气，格莫开始对眼前的一切虎视眈眈：
“漂亮！我要拿上一麻袋的内衣出去高价卖掉！有没有没洗的，原味的价格可以高很多。”
“收收味儿，格莫。见者有份，挣的钱得分我一半。”我的动作比她稍微快点，已经擅自打开了衣柜，并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捧在手里。
是不是我姐暂且不说——不对，就因为她是姐姐就应该帮弟弟我挣大钱。
我外面漂泊多不容易，兜里只有拿命换的几十金币，以后还要结婚买房娶媳妇儿生孩子，哪儿够啊！
我也想知道勇者的贴身衣物能卖多少。
嘿嘿！
“大哥？你这不是抢我生意嘛！”
“有钱一起赚！有财一起发！”
爱洛娜在一旁挥手摇头阻止我继续搜刮：
“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要是大姐在哪个地方看到了自己的衣服被肆意卖掉。可能会发飙的，她发起火来也是很可怕的。”
格莫权当无所谓：
“可以把它们裱起来当收藏品卖，应该没什么人会随便炫耀自己的收藏品的。”
“……天才啊格莫！拉车这门行当简直埋没了你的才能！跟我一起养猪吧！我愿意将母 猪的产后护理全部传授给你！”
“啊？哎？这个……养猪挺累的吧？我的梦想是一辈子不工作还能有花不完的钱，最接近这个梦想的路径就是嫁入豪门或者指望老爹突然暴富，然后把我嫁入豪门。所以这里有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最好是卖掉得到的金额能让我几辈子都不愁吃穿，我想定制一套漂亮可爱的衣服把自己卖到豪门去。”
“你的塔杰哥哥呢，不要他了吗？”我想起她最开始说的话。
她不假思索：“可以让他当我情夫啊！这样人和钱我就都有了！凭什么男人可以娶多个女人？我也要嫁好多男人！”
“志向远大，我欣赏你，跟我养猪吧。”
“不要。”
拒绝了我的发家致富请求，格莫自顾自地去翻床头柜，里头的东西让她眼前一亮：
“哇！内衣，我闻闻味道有没有——香！这绝对是体香！不好意思你们有袋子吗？借我一个我装一下。”
“啊，我有个魔法储物袋。”我从口袋里拿出卡洛洛给我的储物袋交给她。
“谢谢谢谢！没想到大哥连这种东西都有果然不是凡人！这些都是我的！装得下吧？”格莫接过袋子大装特装，还夺过了我怀中的衣物一起塞了进去。
“谢谢大哥！”
“不用谢。”我拿回袋子。
她盯着我愣了好久，笑容凝固在脸上。
“……不还给我吗？”
“我的东西，什么叫还？你说的不是借吗？”
“把我的金币还给我！！！”
“都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我们还在争抢，爱洛娜独自打开了赫丝莱雅书桌内的小抽屉。
我俩看着她瞥过一堆的发饰，双手将里面的一本不算多厚的书捧了出来。
“啊，这本书原来在这里的吗？”
是《母 猪的产后护理》。
应该是我看过的那本，被人翻阅了无数遍，书页已经变得不再平整。
赫丝莱雅也想养猪么。
它没理由出现在这里的。
“太好了！有了这本书的全力相助，我们就可以安心养猪了格莫！”
我从爱洛娜手中接过书本，递给格莫，但她却嗤之以鼻，手伸向我的储物袋。
“不要！把袋子还给我！那可是我几辈子的积蓄！”
“那不行，装在我袋子里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勇者的你就别想要了，你可以去爱洛娜殿下的房间里碰碰运气。”
“要来我房间吗？”爱洛娜并没有什么不情愿，“不过我房间里东西事先已经被女仆搬得差不多了，你们可能拿不到什么好玩儿的了，但要是我们都能活着出去，我可以给你们分享我的玩偶！”
听说可以去，格莫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谄媚着靠近了些爱洛娜：
“没关系没关系的看看也好，爱洛娜殿下的房间在哪里呀？”
“就在隔壁呀！”她走出门口为格莫指去隔壁的方向。
隔壁只有一间靠角落的屋子。
爱洛娜推开房门，格莫还是一样，踏进门的第一时间先深吸一口气，我也回到了这里。
与八年前大不相同，完全是另一副风格的装潢，看得出来已经搬走了不少东西，只留下些没必要带走的床和柜子什么的。
格莫打开衣柜，里面果然空空如也，脸上难掩失望。
这以前是我的房间，不过现在看来，这个王宫似乎把我存在过的痕迹抹除得一干二净，所有人都认为国王只有两个女儿。就连王宫内的女仆都不曾提及过那个名字。
没有什么可搜刮的了，我打开窗，外面炮火连天。
远远能看见一身漆黑的魔王高立天空之上，对只能在地上活动的人类进行魔力轰炸。
绝大部分人类赢不了魔族的原因就在此处，施放魔法需要咏唱咒文，而魔族仅凭魔力就能攻击。人类的攻击卷轴的产能很低，且大多都不稳定，往往威力都不及咏唱咒文来的强。
也许就只有像国王这样的，擅长近战的人类能够做到面对魔王还能拖延一会儿时间。
但效果很明显，完全不理想。
原有的人类冲锋陷阵的呐喊越来越薄弱，勇者失败的消息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们没有可依靠的存在，只有自己想守卫家园的信念。
这是远远不够的。
对手太强大了。
要是一个城市里的战力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击退魔王，那讨伐魔王也不过就是个勇者想刷就刷的副本。
没有勇者，剩下的人只能是不断奔逃，就像王宫之下聚集的平民们，他们未来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抱歉啊公主殿下，那个……厕所在哪儿？”
和我站在同一边，看到了与我眼中一样的风景，可能这让格莫终于想起来，自己原本是来王宫逃命的。
“我带你去！不远的，正好，时间马上就要到了，麻烦大哥在这里等等，等我们从厕所回来就去暗道吧！”
我点点头：“嗯，去吧。”
她们走后，我独自站在窗边，远处的魔法对轰还未结束，但令人感到不适的暗魔力已经波及到了这里。
站得越高，看得越远。阿迪贝尔伦的军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败退，在把魔王一点点拉到远离王宫的方向。
王宫的墙壁之下，是有说有笑的平民。
家都快被毁了，自己小命还不一定能保住，就在这样的状况下，他们还会互相跟对方开玩笑。
人手一个小包袱，装满了各自的命和生活，陆陆续续走进王宫的大门。
应该是爆破准备快结束了，很快，他们将会把所有的攻击卷轴一起启动，给魔王的结界来一击猛药。
这副药有没有效谁也不知道，促使他们这么做的可能是源于自信，也可能是对生的渴望。
就算有效，一个城的民众不是那么好带走的，按照他们预想的结果，能炸开的也只有一个破洞而已，光是要脚下的这些人全部带出去都绝非易事。
国王他们已经快撑不住了，对手不光是魔王，还有潜入而来的各个魔族，时间来不及的。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或者能做到什么程度。我本人对这个王宫也没太多留恋，过去的一切全当笑话。只是脚下百姓们的笑容可苦涩的很，他们时不时地回头，眺望不得不被舍弃的家。
一家老小手牵着手，等他们过了暗道，面对他们的就是居无定所的生活。
能做多少是多少吧。
不奢求救下所有人，至少别在我面前全死完就行。
将书放回书桌，右手摸向左手的护腕，准备拿出很久没拿来砍东西的雷光。
好消息：对手不是英雄候补，雷光可以用。
坏消息：对手是魔王。
我一只脚踏上了窗台。
“客人。”
冷冰冰的话语突然就出现在我身后，毫无预兆，连一丝丝气息都没有。
我听得出是谁的声音，并没有太过惊讶。
“……火魔法，火球。”
王后咏唱魔法，一道巴掌大的火球飞了过来，正好击中了我一旁的书。
火球的威力很大，哪怕书很厚重，也被魔法的高温使其在眨眼间焚化成一文不值的灰烬。
王后的表情冷得像块冰——
“客人，你现在不该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