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还不够。
这座城就算如此,也没有发生暴动。
或许这种现状就是属于它的“稳定”。
但这种踩在数万人命之上的稳定我可不会点头答应然后一笑置之。
我得给这稳定添个乱。
我要在这座城里埋下我的“毒瘤”!
让毒瘤扩散,病菌传播!
该一点一点地上猛药了……
“兄弟,这么憔悴?”我走到一个乞丐面前蹲了下来,看着他。
他只是微微抬了个脑袋,而后又很快地放了下去……
“大哥大姐……行行好,给点钱吧……”
说的有气无力,我姑且还能从他低垂的目光中看出了道不尽的绝望。
我从口袋里翻出五个铜币,轻轻放到他脚前的破碗之中,“怎么回事?跟我说说呗?”
他没理我,只是默默地想伸手拿钱。
可手还没伸进碗里,一只穿着干净花鞋的小脚跑跳着从我和他之间的狭小缝隙之中走过,顺带踢飞了那只装有五铜币的破碗。
破碗滚到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被马车碾成了碎末。
而他既没心疼,也没激动,只是默默把手收回,抱住自己的膝盖,靠着墙,闭上了眼。
我顺着那只不干净的小脚抬头,是一个穿着漂亮的小姑娘。又多走过了几步转过身来,冲着我和那乞丐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臭乞丐!吃便便去吧!哈哈哈哈哈!”
我的身后又走过了同样富贵的妇女:“莉莉!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随便靠近他们!脏兮兮的!赶紧回去洗澡!”
……
她们走远了。
乞丐也没把头再抬起来。
“她们认识你?”我问。
“……”
他沉默了许久,我也等了他许久。
“大哥大姐行行好……”
我也又拿出了十铜币,放到了他双脚之间。
这时,他才肯轻轻点头。
“她们……是这一片的富商,和贵族也有点……关系。”
“你呢?”我又问。
“……我……我原本只是个替人采药的,不过……”他深呼了两口气,“妹妹被她们放火烧到重伤昏迷不醒,爹妈被打断了手脚无法做活,我唯一的朋友……也因为要救我妹妹受尽了凌辱。”
“现在……如您所见,只是个连饭碗都保不住的乞丐而已。”
我的视线始终定在他的低下的额头上。
“甘心么?”
“……呵。”他无奈地轻笑,“无所谓了,我现在只想救我妹妹和爹妈,以及我的朋友。稍有反抗,他们就都得死。我不能失去他们,不甘心……也只能甘心了。”
“害怕失去家人?”
“这还用问……我只有他们。”
我抬起左手,指向那个姑娘和她妈妈离去的方向——
“那你要不要猜猜……她们想不想失去家人?”
车水马龙,没人在意我们的谈话。
他终于肯把头抬起,倒是看我的眼神……好像有些难以置信的意思。
我应该没说什么特别过头的话?
“妹妹……你在说什么?”
现在的我莫名有些兴奋——
“你告诉我,你家人和她们家人的区别是什么?”
他稍稍思索了一会儿:“家世……背景?血脉?”
我问:“那脖子和头颅的软硬程度呢?”
“……你在说什么……?”
“你妹妹的脖子能抗几刀?”
“……一、一刀……不出意外的话……”
“那个踢掉你碗的姑娘的脖子……是能比你妹妹的多抗一刀还是两刀?”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连近身都做不到啊?她们有身强力壮的护卫傍身,我们什么都没——”
未等他说完,我从怀中掏出一把小臂长的柴刀,塞进了他怀里。
“一个人或许不行,但要是几个、几十、几百几千甚至几万人呢?”
他没再说话,像傻了一样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也不打算多做停留,站起身。
“讨好他们,你什么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切只能靠自己去抢!从她们的手里!”
“记住了,手里有家伙才配谈保护和拯救,人的脖子一样硬,你的手臂应该还有挥刀的力气,可别浪费在这种地方了。”
——
街道两旁的乞丐不知为何越来越少,直到现在一个都看不见。
“终于被杀干净了?”
某个娼馆的老鸨越发觉得周围不对劲,平常还有其他娼馆的老鸨过来交流交流管理娼妇的心得,现在她们全都不来了。
与此同时,距离这条街道足足数十里的城堡之中,一位专门负责税收的贵族察觉了哪里有说不上来的异常。
简单来说,就是底下那帮人交的税前少了。
从大体来看,少的部分不多,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前去收税的下人也调侃过今年娼馆不好做,他在不同的娼馆看到了多个老面孔。
那些交钱最多笑容最多的富商们,听下人说他们最近脸色都不好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逼迫着他们,一个个脸色煞白。问什么也不说,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字。
从高处望向最底层的娼馆街道,路上的行人感觉都少了些。
平常那些捡剩饭吃的冒险者们不论何时都应该在整座城里来回奔走去做委托养家糊口的才是。
他们的工资一个个低的可怜,多半都是被那些富商们当做最便宜的劳动力使唤,属于是少干一天活就得饿一天的群体,不应该会有谁偷闲不干活的。
每天东奔西走,早出晚归为了生计出卖劳动力的他们可是这座城市的靓丽风景线,可是能被赞颂为最勤劳的蚂蚁。
除非死,否则不可能停下脚步。
或许是那帮低阶贵族最近杀的有点多,得吩咐他们克制一点。
不过……
一身褐色礼服的他取下自己的礼帽,趴在窗台,借着月光,亲眼看见这座城又少了一座娼馆。
是倒闭了么?居然熄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