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水马龙的街道,潜藏在其中的战争一触即发。
娼妇们轮流服侍来娼馆寻欢作乐的客人们,使其迷惑,让他们察觉不到爆发即将到来。
表面一如既往的城市里,少了些乞丐,和每日奔波的冒险者。
娼妇们好像变成了移动式服务,许多人都能在不同的娼馆中看到同一位娼妇。
但老鸨却都不知去了哪里,喊她,她也不露面。
娼妇们在等待,同躲在阴暗处的伙伴们一起。
月光永远不会有变化,远处若隐若现的巨大城堡遮挡住了半片天空,城堡同样阴暗无比,黑色的墙壁近乎都要与夜融为一体。
底下的人抬头向城堡看去,回应他们的只有模糊不清,令人心颤的黑暗。
那里住的是他们的领导人。
是这座城至高无上的城主。
是他们的王。
它矗立在最东方,不管在多远的距离看它,它都像是近在咫尺巍峨的巨山,仅仅是视线中有它的存在,那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相形见绌,渺小而虚幻。
它遮住了道路、视线。也因每人看它的不同角度决定了不同人的人生轨迹。
城主站在阳台,双手背在身后,一身红袍,头戴王冠,平视污秽的天空,钻石般颗颗闪耀的群星若隐若现,仿佛随时消失再也不会出现在这片挽回不了的黑夜。
他不能低头,他要时刻保证自己王冠的位置永远是摆正的,要保证王的威严永远不会因为得体不雅而有任何损毁。
夜空寂静无声。
这是他所喜欢的,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美感。
相比底层无聊的嘈杂而言,寂静,正是他独善其身的标志。
王不允许任何人平视他,不需要扰人心神的嘈杂,王就是王,永远俯视一切。
咚咚咚!咚咚咚!
“进来吧。”
得到允许,开门的士兵弓着腰,脸朝地,向站在阳台享受孤独的王展现自己的后脑勺。
这是面见城主最基本的素养。
士兵单膝跪地:
“报!派出去的兵团消失了!渺无音讯,很可能是出了事!恳请城主能够加兵出去寻找!”
由于全城各地的贵族们最近都有些不太正常,作为王左膀右臂的军师提议派出一队人马出去看看情况,可将他们派出去还不到五日就再得不到任何消息。
“军师。”
“在。”
阴暗中走出一身着黑袍的男人,他的脑袋在王城主前同样没抬起来过。
他转身朝那名士兵吩咐:
“增加五倍兵力,沿途挨家挨户地搜查看看是不是有邪恶的不法分子在作恶。还要着重去那些贵族家里看看,就算掀开每一处地板也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可是……”士兵还想说些什么,“这样的话,城堡里驻守的兵力就——”
“还不快去!”
“是!”
很快,五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小跑着从城堡大门跑出,先从门口两旁的富人区大搜特搜。没有事先通知地踹开他们家门,拔出武器将一栋又一栋宅子中的主人及随从们全部赶至大院处,让他们亲眼看看来自士兵的破坏力。
不说打烂的鸡窝狗窝,也不谈敲碎的厨房马厩,光是砍断院内的几棵沉年老树就让屋主人险些喘不上来气。
“报!没有发现异常!”
“好!下一家!”
完事,收队,井然有序地离开破败不堪的富人大院,开始下一家的搜索。
——
“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一座城而已,又能有多少士兵?”
我细数着眼前成群的尸体,自言自语调侃。
这是一百名士兵及两百多名来自不同贵族和富豪家的护卫。
这里是城外,由上百名娼妇和冒险者们挖出的大坑。
一共三百人,还有正在被屠杀的他们的家属。
以及……
“正在往这边赶过来的五百士兵。”
我站在城门口,眺望远方不断放大的黑点。
今天的街道格外冷清。
也是,士兵们不分对象,下手不知轻重无差别的搜索叫他们根本没心思上街。大部分的娼妇和冒险者都在娼馆和自家待命,等待一道能遮盖月亮光辉的焰火。
很快,他们就会来到城门,看到在城外的我。
不,已经看到了。
他们翻箱倒柜的步伐停了一瞬。
站在街道中央的,应该是领头羊,他的铠甲比别人都要光鲜亮丽,身材也大一圈,武器不是长剑长枪,而是一把大板斧。
相比坑里的这群走狗护卫,从城堡内走出来的士兵明显要训练有素得多。
我侧着头问身旁的小伙:
“准备好了吗?”
他同我一起注视来势汹汹的军队,点头道:“一个不落。”
数日前还靠在墙角,碗被踢走都无动于衷的他,现在梳洗打扮稍稍整理着装之后,长相竟和莱伽很是相似。
在他改头换面后,我见他的第一面就浑身不舒服。
城门两旁的人员开始迅速调动,钻入附近的树林和草丛,带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小伙握紧拳头,我在一旁能清楚地听见他嘴里磨牙的声音。
“我们乞丐遍布全城,掌握的情报自然也无孔不入。谁家里有人在当兵,没人比我们更清楚。身为保卫这座城的士兵,却盲目听信领导者的颠倒黑白,分不清是非,肆意镇压被逼迫的无辜民众……该让他们付出代价了!”
听话的士兵是武器,是枪。
但在这座城,拥有这把枪的从来不是底层民众。
不过被枪指着的却可以永远是他们。
等他们一个个面带愤怒和高傲来到了城外,就是我们的回合。
“妈……”
“儿子!快救我!”
他们的家属早就被冒险者按照乞丐们给的情报一一抓捕。
我不求原谅,也不需要原谅,大可骂我卑鄙无耻下流。
“不想你们家人死的!全部缴械投降!脱下身上的铠甲!双手抱头!”
只是在这场争斗中,我选择保护我身后的人,你们选择了保护城堡里的人。
当你们脱下铠甲,抛弃武器,就准备迎接死亡吧。
坑挖得很大,埋下你们,绰绰有余。
血液飞溅,即使在夜晚,它们也曾格外鲜红。
随意怪我无情,说我魔鬼也可。
等这五百人再没留下一个活口,砍杀的人也有些乏力了,大刀插进土地自己倚靠着刀把休息。
“可以了吧?”酷似莱伽的类莱伽小伙弯腰靠在我的耳边问,“该杀的已经杀得差不多了,你说的,士兵们就算没有武装也有战斗的力量,所以我们解决了……他们……”
视线随他的话语挪至或许无辜的平民百姓。
亲眼看见自己当兵的孩子、父亲、兄弟被杀,不被他们憎恨想也不可能。
但我们的人手有限,不能再分出一些来看管他们。
且,若是不看住他们,以这些人现在愤愤的眼神和嘶吼的怒意,想必也会和我的同伴们一样,不顾一切拼死反抗吧。
我们会攻城,他们的位置则会在我们身后。
不能将自己的背后交给这些随时可能捅刀子的人。
我的能力有限,尽可能保住自己能保住和想保住的人就好。
至于别的……
抱歉,不能让他们成为我要保护的人的威胁。
举起手挥下,类莱伽小伙心领神会。
……
终于将坑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