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清回来了。
他提着一个篮子,装了满满一篮子的花。
“给你的。”他把篮子递给苏月白。
苏月白看了眼,是一筐子的红艳艳的花朵。
“你还真去摘了?哪里来的?”
“山上摘的。”刘玄清答道。
苏月白道:“我不是很喜欢这种花,送我干嘛?”
“这是九尾狐族最喜爱的花朵,我专程采了送给你。”他道。
苏月白蹙眉。
“你忘了吗?我是凤凰啊。”她笑着说。
刘玄清笑道:“你不是说过吗?凤凰喜食花。九尾狐族最擅长培植各类花草,你肯定喜欢。”
苏月白抿唇。
“做了不少功课嘛?”她轻笑。
刘玄清摸摸鼻子。
“那我收下了。”苏月白道。
她拿了一枝,插到头发间。
她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带着点蓝色的弧度。
她的皮肤细腻,双眼透亮。
花朵映衬着她雪白肌肤,更加鲜嫩欲滴。
刘玄清呆了呆,然后移不开视线,痴痴盯着她瞧。
苏月白被他盯得浑身发毛。
“喂,看够了吗?”她问。
“看不够。”
苏月白翻白眼:“那就多看会儿吧。反正你有的是时间。”
她走进屋内。
“今晚,你留下来吃饭吧。”她说。
傍晚,天空飘起雨丝。
泽若又回来了,她坐在床上,托腮看着苏月白。
“我已经好了。”苏月白说,“你可以回了。”
泽若摇摇头。
“算了,你伤势尚未痊愈,还是需要静养。我不放心你。”他道。
苏月白哭笑不得:“你怎么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泽若笑嘻嘻:“你要习惯呀,月白。”
苏月白瞪了眼她,直接走进厨房。
泽若也跟着过来,帮她端菜洗碗。
“月白,其实,你算是为我而死,我欠你的命。”
“你想太多了,你救活了我,我感激不尽,现在我们之间只是朋友关系了,所以,你别觉得愧疚了。”
“我知道。”
苏月白切肉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瞥了眼他。
她脸上挂着浅浅笑容,眼里却有点湿润。
苏月白心尖一软,道:“别哭,泽若。”
泽若连忙擦掉泪水。
“我没哭。”
“行了行了。”苏月白懒得计较,“你别哭就是了。”
她继续切肉。
片刻后,刘玄清来了。
他拎着酒壶和杯盏,摆在桌案上。
泽若惊愕。
“这是慕白之前送我的桃花酒,尝尝。”他道。
他从来没喝过桃花酒。
苏月白一听,忍俊不禁。
“那是我酿的,你要喝酒的话找我就好了,何必找她要?”苏月白道。
刘玄清笑着点头。
泽若目瞪口呆。
“你、你还会酿酒?”他震惊道,“那么厉害!你会酿什么酒?”
苏月白笑着,给他斟了半杯酒。
她自己则倒了另一杯给泽若。
两人围着桌子,慢慢饮酒。
“桃花酿是我酿的,我酿的酒有点特殊,你们别嫌弃。”苏月白道。
她自己也斟了半杯。
她一边说话,一边小酌几口。
刘玄清笑着说不嫌弃。
泽若则道:“对了,你还会酿什么酒?”
苏月白想了想:“你等会儿。”
说罢,她起身,往卧室里跑去。
她打开衣柜。
刘玄清愣了愣,问她在找什么东西。
苏月白道:“我的酒,我自己藏着。”
说罢,她取出了一坛子酒。
“你猜我藏了多少?”她炫耀道。
刘玄清笑了笑,道:“不会比皇室还多吧?”
苏月白哈哈大笑。
她将酒坛子放到桌子上。
“不告诉你。”她说,“你快喝吧。”
刘玄清笑起来。
泽若在旁边,一脸羡慕看着他们俩。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温馨。
“我……”泽若突然开口。
“嗯?”苏月白侧首。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她的脸颊绯红。
泽若看着她。
“你……能不能教教我酿酒?”她问。
“你学酿酒干嘛?”苏月白问。
“因为我要酿酒,用来哄媳妇开心。”她道,“她生气,就这样哄哄她。”
苏月白愣住。
“石头开花啊!”苏月白噗哧笑了。
泽若也笑了笑。
他伸手,揉了揉苏月白的头顶:“傻丫头。”
苏月白拍开他的手。
“我才不傻。”她说。
他们聊了许久,直到深夜。
苏月白有些困倦,歪倒在桌上睡着了。
刘玄清抱她回房,替她掖好了被角。
他站在她床前,默默注视着她。
良久,他转身走了出去。
泽若也躺在了榻上。
翌日早起,苏月白醒来,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味。
她穿戴整齐推开门。
“你酿了酒?”苏月白问。
“嗯。”泽若含糊应道。
苏月白又问:“你居然学会了?谁教你的?”
“自己琢磨的。”泽若道。
苏月白就笑。
泽若看她的表情,觉得自己被调侃了。
她故意板起了脸,道:“你真是无趣,一天天就知道笑。我要走了,不耽误你吃早膳了。”
说罢,他径直走向了院落外面。
“等等。”苏月白喊住他,“我送你。”
泽若回头看着她。
苏月白朝他微微笑了笑:“走吧,顺便把我的剑带走。”
“剑我不会拿。”他道。
苏月白道:“你怕我趁机偷袭你?”
“你敢吗?”泽若挑衅反问。
苏月白就笑了,道:“走吧。”
两人骑马去了皇城。
路上,泽若沉思了会儿,对苏月白道:“你的剑呢?借我看看。”
苏月白不解,从背上拿下自己的剑。
泽若接了过来。
苏月白见他神色认真,不免紧张。
“你要看我的剑?”她低声问,“难道……”
难道她是个练剑高手?
泽若道:“别乱想,我只是想看看。”
苏月白:“哦。”
他把剑拔出剑鞘,露出寒光凛冽的剑刃,森冷刺骨。
泽若仔细看了看。
“挺锋利。”他道。
苏月白笑了笑:“当年杀人时用的。”
泽若又问:“你师父是谁?”
苏月白的脸上的笑僵住。
她眼底闪过黯淡的神色。
“怎么?”他敏锐察觉,“他很重要吗?”
苏月白道:“她是凌风,九仙居的建造者之一。”
“原来如此。”泽若恍悟,“怪不得你剑法这般精妙。”
凌风,九仙居的主人。
她擅长使用各种兵器,且技艺高超。
她的武功极强,是仙界中排行第二的绝世高手。
泽若曾经想见她一面,却被她拒绝了。
但泽若不知道的是,苏月白就是凌风本人,不见泽若只是怕被熟人认出来。
毕竟他的身份特殊。
苏月白虽然是仙界中人,却并非纯血统。
她父亲是凤凰神族,母亲则是狐妖一族。
她是神族后裔,却又是妖族混血。
这个身份令人匪夷所思,但她却是货真价实存在的。
她是天生地养的凤凰神女。
凤凰神女的灵力与生俱来,远胜于普通人类,所以她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能力。
却因为失去了心头血,导致灵力消散。
这让她变成了普通的妖仙。
“你喜欢喝酒?”泽若又问。
“嗯,一个朋友喜欢喝,所以我才学了酿酒。”苏月白道。
泽若笑了笑。
“你的朋友肯定很幸福。”她说道,“我没有朋友,除了你。”
苏月白笑笑。
她想了下,问:“你要学酿酒?”
“对,我因为只会点皮毛。”泽若答。
“那好,今晚我陪你试试。”苏月白道,“我们先进皇宫见刘玄清,酿酒的事等等再说。”
泽若点头应了。
两人去了皇宫。
刘玄清正在处理政务,见他们俩同时来拜访,微讶。
他忙命人赐座。
“陛下,您昨晚说想念我的酒,我便做了一些,请您品鉴。”苏月白笑着道。
“不用那么客气,坐吧。”刘玄清笑道。
苏月白就和泽若,坐到了刘玄清对面的椅子上。
他们俩都捧着茶盏。
苏月白的茶水已经结了冰,不适合再入口;而泽若的,长出了一枝茶的枝条。
“不愧是仙人,果然厉害。”刘玄夸赞。
他的确是发自内心的。
他的目光,落到了苏月白的茶盏上。
苏月白也端起茶盏,递了上去。
“尝尝。”苏月白笑着道。
刘玄清轻轻抿了口。
他眉宇舒展,显示出很好的感觉。
刘玄清问她:“为何这茶都结冰了,口感却丝毫不影响?
“如是告诉陛下,那小女子可就没有生意了。”苏月白笑道。
刘玄清忍俊不禁。
苏月白继续和他聊了几句。
泽若安静坐着,偶尔插言一次。
刘玄清和苏月白谈了许久。
临近晌午的时候,他留了苏月白用膳。
苏月白婉拒,说改日登门拜访,就离开了。
她和泽若,往皇城南街而去。
泽若一直跟在她身后。
苏月白停住脚步,看向他。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她问。
泽若道:“你要买药材吗?”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苏月白诧异。
泽若点点头。
她不仅懂药理,而且也懂心理。
她的炼丹术、阵法、毒术,乃至符咒之术,他皆知晓。
她是万物生长的原头。
苏月白就笑了笑:“你跟着我,不嫌闷吗?你一直像个小尾巴似的,总跟着别人跑,很容易招惹人烦。”
“你是我的病人,我可没有给治人一半就跑路的习惯。”泽若道。
苏月白哈哈大笑。
泽若亦是笑。
她也不知为何,每次瞧见苏月白,总是觉得格外放松。
哪怕她说话不太讨喜。
至少比她的“丈夫”更可爱些。
“既然如此,你跟着吧。”苏月白爽快道,“我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谢谢。”泽若道。
“客套的话就不必讲了。”苏月白笑道,“虽然我很乐意听。”
苏月白带着泽若,去了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坊市。
她打算卖掉那坛子醉云酒。
泽若对此不甚满意。
“太奢侈浪费了!”她道。
苏月白笑笑:“你现在还穷得叮当响吧?”
泽若默然。
她的确缺钱。
“我们买些米粮,剩下的全部换成银票。你想买什么?”苏月白又问,“或者布匹、首饰,我帮你选购。”
她倒是挺体贴人的。
泽若摇摇头:“我不缺东西。”
苏月白想了下,说:“那就去买笔墨纸砚吧,你写字肯定很漂亮。”
“我有笔墨纸砚。”泽若道。
苏月白:“……”
她愣了下。
“那我们买什么?”她问。
“随便买一样吧。”泽若含糊道,“你决定就好。”
苏月白:“好吧。”
她带着泽若,转悠了半晌。
泽若始终表情平平,不置一词,也不看任何摊位。
她没兴趣,也懒得逛。
最后,她把目光投在了一家铺子上。
那是一家街头小店,不过与这个古城比起来却非常的格格不入。
里面的货物陈列杂乱无章,摆放得乱七八糟,一看便是临时凑起来的货架。
老板正站在柜台前打盹。
苏月白敲了敲柜台。
他睁开眼睛,看了眼苏月白和泽若,不耐烦皱眉,问道:“买东西就快买,不买滚蛋。”
“是你?”苏月白惊呼。
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看着老板。
“哟,苏姑娘啊。”老板道,“你也算是个稀客,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有事吗?”
他依旧是睡眼惺忪,没睡醒的样子。
苏月白却怔忡望着他。
泽若低声喊她:“月白?”
苏月白这才回神,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老板打着哈欠。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他道,指了指旁边空余的椅子,示意泽若坐下。
然后,他从柜台上拿起了几卷画轴递给苏月白,道:“先帮我拿着,我去帮你朋友量衣服尺寸。”
苏月白拿着画轴,有点不知所措。
他帮苏月白拿了个椅子,就去给泽若量尺寸了。
苏月白抱着画卷,慢吞吞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
画卷被放在了她腿上。
她垂眸,盯着画卷。
这画卷,是一副山水图,画风雅致秀丽,山峦起伏间,隐约可见绿树掩映间,一座小楼若隐若现,颇具诗意。
苏月白将它翻来覆去看了数遍,觉着有些眼熟。
“你认识这幅画?”泽若在旁边问。
“不认识,但看得出是名家之作。”
“什么名家,那是我画的。”老板从旁边出现,手臂搭在苏月白身后的墙壁上,语调慵懒。
苏月白愕然抬眼看他。
她震惊极了。
老板又笑:“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谁。”
他的脸突兀变了下,变回原本的模样。
苏月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撞翻椅子,整个人也懵了。
“怎么……是你?”她喃喃。
那张年轻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是慕白的脸。
她居然扮演了老板。
泽若则坐在原地,沉默看着这幕。
“你什么时候来的?”苏月白再次惊愕问,“你不是和我妹妹一起回去了吗?”
“去了,但又回来了。”慕白道。
苏月白:“……”
她有点崩溃。
“你来京里干嘛?”苏月白问。
“我打算在京里开个铺子。”慕白道。
苏月白又傻眼。
“京里开铺子?你在京里开铺子,为什么不通知我?”她又问。
“通知你干嘛?让你请吃饭?”慕白笑嘻嘻问,“咱俩的交情又没有那么深厚。”
苏月白顿时哑口无言。
“你……”她想骂她。
慕白又笑:“你不会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进京了吧?”
苏月白错愕。
苏星阑从里屋跳出来,朝着苏月白挤眉弄眼:“姐姐,我和慕白姐来陪你啦。”
“星阑!”苏月白气急败坏。
苏星阑忙躲到了慕白身后。
他冲慕白使了个眼色。
慕白就对苏月白道:“你别怪星阑,她也是担心你。”
苏月白:“……”
她都快气死了。
苏星阑从慕白背后探出头,对苏月白道:“姐姐,我和慕白姐在京里等了你好长一段时间呢。”
苏月白恨铁不成钢:“我都不知道你们俩混入京里想干点什么!”
苏星阑撇撇嘴,不答。
慕白则笑着安慰她:“你别生气,我和星阑就是来京里游历的。你别管我们,我们会自己照顾自己。不需要你出钱的。”
“你们两个,能自力更生吗?”苏月白问道。
“我已经学过了,能赚钱养活我自己和慕白姐。”苏星阑抢着回答。
慕白摸了摸她的脑袋,赞许道:“不愧是她女儿,真聪明!不像有的老古董,空有虚名。”
两人一唱一和,气得苏月白胸膛疼。
她深吸一口气。
“你们俩,快点把泽若的衣服做好,我要走了!”苏月白气鼓鼓道。
苏星阑立马从柜台底下掏出两件衣裳,其中一件递给了泽若,另一件递到了苏月白手上。
“姐姐,穿上试试吧。我亲手做的,手艺绝对好。”苏星阑献殷勤似的道。
她拉着苏月白往里屋去。
慕白则继续趴在柜台上睡大觉。
一到冬天,她的睡眠质量就会变得很差。
泽若站着不动,看着她手中的衣裙,一言不发。
苏月白见状,折返回来,对泽若说道:“你喜欢的话,拿着好了,反正这是星阑亲手给你做的。”
“谢谢。”泽若道,声音温润柔和。
“你不用跟我说谢。”苏月白道,“是星阑给你的。”
泽若看着她。
苏月白抿唇,回头和苏星阑进了里屋。
片刻,她出来了。
她换了身红色衣衫,看上去感觉整个人精神抖擞了些。
“我觉得挺合适的。”她对泽若微笑,“你也试试。”
泽若摇摇头。
苏月白有点诧异。
泽若她不喜欢吗?
“不必。”泽若拒绝,“我有新衣裳。”
苏月白哦了声,没多问。
她又对苏星阑说:“你们既然来了,我也还要在京里住一阵子。你们若是缺什么东西,告诉我,我尽量满足你们。”
苏星阑连忙道:“不用。姐姐你在哪里,我们就跟你在哪里。”
她倒是挺听话懂事。
苏月白叹气。
她不该因为这种事责备她。
“随你。”她转身离开,“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姐姐再见。”苏星阑道。
苏月白挥挥手,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