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纷飞,湿湿冷冷。
“看起来,大雪终于快要停了呢。”
坐在马车上的克丽丝微微掀开窗户,望向天空。
虽然如今的天仍旧一片灰蒙,不过时值正午,已经能够看到些许熹微的云隙光倾洒而下。
“嗯!”
坐在克丽丝对面的莱拉,用力地点了点头,看向窗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期待。
“或许可以玩雪呢!”
果然,小孩子还是天真呢。
“真是个没有什么远……”
在克丽丝刚准备下意识地用雌小鬼的话语嘲讽一下的时候,莱拉却小声地说到。
“之前,妈妈最喜欢纯白的雪了。明明那个时候已经吃不上什么东西,却还是亲手带着我去堆雪人,告诉我要成为想雪一样纯洁的人。”
“对不起……”
“诶,那个,克丽丝姐姐有什么事情么,抱歉刚才走神了没有听清。”
“我什么都没有说,是你这个小杂鱼的耳朵幻听了吧!”
克丽丝觉得,如果她刚才说完了嘲讽莱拉玩雪的话语,恐怕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起来责备自己吧。
“不过,大雪终于停了。”
即使莱拉还是小孩子,也明白雪灾有多么恐怖。
见到如此多的人因为大雪流离失所,街道上饿殍遍野后,曾经在贫民窟生活的他自然能理解雪灾的含义。
“雪停了的话,贫民窟的人也能过的好一些了吧。”
听到莱拉想当然的话语,克丽丝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对于贫民窟的人来说,他们接下来将面临新的灾难。仔细想想,贫民窟的人为了活下去需要什么,而在雪灾之后又缺少什么。”
“贫民窟的人所需要的的是保暖衣物还有食物。而在雪灾后缺少的……啊……”
告诉小孩子真相,而不是用谎言欺骗他,和他说“那些贫民窟的人能够过得更好”真的是好事么?
看着莱拉那稚嫩的小脸蛋带上几分凝重,克丽丝问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
她很少给莱拉在睡前将童话故事。
因为她知道,就算童话的结尾洋溢着好人有好报的幸福结局。
可是在从睡梦中醒来,就能看到善良之人在哭泣的疮痍。
和莱拉曾经的母亲不同。
克丽丝并不希望莱拉成为像白雪一般纯洁的孩子,也不希望他去做一个无私地好人。
因为,在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曾经生活在现代,不知道人心可以险恶到何种地步的她,已经遭受过了许多难以想象的恶意,挣扎着才活了下来。
每当想到这里,看到莱拉偶尔露出天真稚嫩的表情,克丽丝的心底便会产生痛苦与难受的情感。
她知道,这是她的内心已经受到了污染的证明。
“谢谢克丽丝姐姐。”
然而,正当她不断地责备自己时。
莱拉却抬起头,认真的对克丽丝道谢。
他明白,如果不是克丽丝帮助了他,如今的他恐怕还在那冰雪交加、饥寒交迫的贫民街中,为了一块吃剩下的骨头与别人大打出手。
甚至说,身患魔噬的他,或许已经……
“谢……谢谢我?呼,你,你这个小杂鱼,不会连脑袋都出问题了吧!”
克丽丝转过了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看向了窗外。
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真是,只是被小孩子说一声谢谢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样开心的不能自已啊!
……
与此同时。
阿拉罕城内,领主府邸。
归来的哈里奥斯,脸上也多了几分的疲惫。
这场暴雪所产生的受灾难以估计。
贫民区的尸体处理,商人的诉求,还有各个区域的善后工作,无论哪一项都令人焦头烂额。
更何况,周围那些本身在治理上就存在问题的领地,在经历了这样一场暴雪后,更是产生了无数的流民。
这些不稳定的因素,也随着积雪到了阿拉罕城。
而在他回来之后。
“果然啊,克丽丝离开了这里么。”
“抱歉,虽然你要我尽可能留住她,但是……”
“不,留不住她也是正常的。”
哈里奥斯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拿出了一个文件。
“那个逃跑的侍女已经被抓住了,审问了一下她就招供了,是可罗雅指示的下毒。恐怕克丽丝也已经猜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雪停之后就抓紧离开吧。”
“可是,可罗雅已经失踪……”
“正因为可罗雅已经失踪,所以她才更应该离开。她与可罗雅发生过争吵的消息在公馆内人尽皆知,即便可罗雅树敌无数,恐怕也会有不少人会将可罗雅失踪的嫌疑怪罪在克丽丝身上吧……”
听到了哈里奥斯的说明,唐瑟德带着几分自嘲说道。
“看来,就算我当了领主,也是跟不上克丽丝的想法啊。”
“是啊……我真怀疑她并不是平民出身,而是某个贵族,甚至说是王族的私生女,要不然怎么能收到过这么好的教育。”
“如果真的是贵族和王族的私生女,那么也不可能会成为冒险者,经历那么多次生死攸关了吧。”
“说的也是,也只能将她当成这世间罕有的奇女子了。”
这样说着,哈里奥斯看着唐瑟德,缓缓叹息。
“喜欢上了这样的一个女子,主人您之后也会很辛苦的。”
“可是……喜欢这种情感在察觉到之后,就已经为时过晚了。”
唐瑟德望向了窗外。
白雪皑皑,一阵寒风飘过,轻盈的雪花纷纷扬扬,如若漫天飞舞的鹅绒蝶翅。
“还有,她在离开前提醒我,要多囤积一些食物和生活必需品。”
“没想到,她竟然能够看的如此远么?”
听到唐瑟德的话语,哈里奥斯的心中再一次的增添了几分震惊。
“能够从这场雪灾中看到纷争的种子……就算是许多贵族的家臣都做不到。”
“是啊,老实讲,我甚至都想要用尽自己身为边境伯的手段,将她强行的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
雪还在下。
不知道,这看似洁白无瑕的雪花之下,究竟掩埋了多少尸体。
即使身处领主府邸,唐瑟德仿佛都能听到哀嚎的声音,都能闻到鲜血的味道。
——这个国家需要一个英雄。
他想起了曾经在会见二王子时,对方随口说出的一句话。
那个时候的唐瑟德还想要去成为英雄。
但在遇到了克丽丝后,他才明白,他并不具备成为英雄的资质。
可这样也好。
正因为遇到了克丽丝,他才会在领地出现变故时选择争夺领主,成为边境伯爵。
并不是为了成为英雄。
而是当英雄举起手中之剑时,自己有资格能够与她并肩同行。
“好了……哈里奥斯,接下来领地会很忙,还要继续麻烦你了。”
“是的,主人,这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