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上,这是一个属于一片草原的夜晚,漆黑的天空中零零散散的几点星光照着这片大地。
草原上,有几个黑色的身影互相搀扶,匍匐前进着。伴随着他们的前行,一株株草上面还未来得及凝聚的露珠被扫在地上,渗进了土壤里。
“快……往这边走……”为首的一个影子脚步放慢了一点点,回过头,“再坚持一下,看样子……我们马上就能逃出去人类的地盘了,注意照顾一下受伤的啊……千万别造出来大动静,要是再被人类给逮住,我们的小命就算完了”他压低声音,如此说道。
“队长……明明您伤的最重了……要不然,我们换一下吧?您快去休息休息……”其中一个轻轻拉住了那个被叫做“队长”的。
“不行……这里的地理环境,你们都没有我熟悉。万一失误了,后果不堪设想。还是得我……咳咳……我领队……别说那么多耽误时间的话了,我们得赶紧跑。毕竟在监狱里还有那么多的同类被关押,那些人类应该暂时还发现不了就我们几个动物消失了的……我们已经跨过了‘火墙’,前面不远应该就是边境……只要跑进属于奥博捷特的区域,他们即使追过来,肯定也拿我们没办法了”
“可是您要是再……”
“别说了!”他一发狠,黄棕色的眼睛在黑夜中发出了尖锐的绿光,但很快又随着口气的低沉黯淡了下来,“我……一定要把你们带回故乡……你们一定会活下来……”
几个黑影又继续开始前进,谁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直到其中一个腿部有较重伤的影子再也跑不动了,他们才又逐渐放慢了脚步。
它们是刚刚从人类的监狱中跑出来的几只动物。
“……喂……你,你还能……再飞吗?”那个“队长”缓缓走到几个动物的后面,看了看其中的一只动物,那动物的背后居然还有一对翅膀折叠在了他的背后。
他把自己受伤的那只翅膀展开到自己身前,检查了一下,“队长……应该……只能再飞一次了……”
“那……你的视力好,能不能麻烦你飞到天上,帮我们侦查一下?”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他立马坐了起来,“呼”的一声,翅膀就展开在他身体两侧,“另外……”他又把自己背后的包解了下来,从里面拿出了一副白色的围巾,“麻烦您帮我收着这个好吗?如果我没能成功回去,就把这个交给我应该已经一岁的弟弟,他……需要这鹰族的标志……”
“说什么呢!我已经发过誓了,一定要把你们全部带回去!如果我失去了任何一只动物,都是我的责任!”那位“队长”恼怒地说。
“……”
他虽然没再说什么,但还是把那条在黑暗中显得甚至有些刺眼的白围巾一下子推到了“队长”的手中。
“你……”
还没等“队长”反应过来,他就已经重新背上了包,飞得无影无踪了。
……
可是过了许久,那些动物也没有见到他重新飞回来的影子。在比人类们做饭用的锅底都黑的天上,甚至连一点鹰族拍打翅膀的声音也听不见。
“队长”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急切地站起来,环顾着四周,恨不得要把整个天都塞进自己的眼眶里。可是相比于之前,云开始聚拢,大片大片遮住了天空,夜空之中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了。
“队长,他不会是……”有一个动物轻轻碰了碰旁边陷入沉思的“队长”。
“不会的……他不会出事的……不会……”
他们无助的祈祷着。但祈祷不会有任何作用。
就像整个动物族群整天都在祈祷那所谓的神明“不死鸟”来帮助他们远离人类的战争,但连一根羽毛都没见过一样。
“我得去找……”他才刚刚起身——
“砰!”
伴着人类所用的“枪”射击所发出来的一抹火光照耀了漆黑的草地。
一颗子弹划过了“队长”的脸颊——
一道血丝慢慢渗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了一株草上。
“那边的!立即停下来接受检查!否则不论你是什么东西,立马开枪击毙!”
枪响之后,传出的是人类的粗嗓音,像几千几万把刀一样把几个动物的心脏与理智戳的千疮百孔。
“队长……我们……怎么办?”一个白色短发,两只眼睛一蓝一绿的矮个子动物差点被吓得哭出了声。
“行了,别再叫我队长了。我看出来了,我没有把你们带回去的能力了……”
可即使这样说,“队长”看上去却一点都不慌张。接着,他居然就那样……
毫无理由地,他直直地站了起来。
“队长!你……你干什么!快趴……”
“看来你很懂规矩。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眼看那边举着枪的人影越来越近。
“现在,我们离奥博捷特的边境已经不远。背朝着我们向右一直直行,就应该能看见边界了。我虽然回不去了,但……希望你们不要忘了我。”
他小声地如此说。随即,他在口袋里慢慢掏着,把那一条白围巾递给了那只有着白发的动物。
“队长,这……”
“我数三下!要是再不蹲下去,我照样一枪毙了你!”人类说完,就开始像野兽一样吼,“三!”
“队长……你说什么呢?我们既然一起逃出来了,那就一定要一起活着回去啊!”
“二!”
“如果你们真的承认我是你们的队长,那就听我的话,快点走!”
“我们不走!要死,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我本来就是一只孤狼……可我这孤,是被迫的孤……自从我的家园,我的亲人,朋友都被“火墙”给烧了个精光后,我早就习惯了那孤独的感觉,也许在我死后,我会在世界的那一头见到本不该去世的我的家人吧?”
“一!”
从那边不仅传来人的极度不耐烦的声音,还有一声清脆的“喀嚓”声
——那是枪栓被拉开的声音
“如果你们再不走……我就要在死之前,先把你们给吞了!在我们这个小型的食物链里,除了那人类,我觉得我是老大吧!”
他的眼睛又闪出来凶狠的绿光,使那几个动物不得不迈开了自己的脚步。
那几个动物跑了没多远,听见了背后传来的两声枪响。
“队长……”那只白发异瞳的动物紧紧咬着嘴唇,但两点泪还是飘在了她的背后,“老是队长队长的叫……怎么我们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我们……我们还得靠一个连认识都不认识的动物把我们救出来,我们真是一堆……一堆懦夫!”
“还不知道……那个鹰族的小伙子怎么样了……”另外一只动物看着那条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的白围巾
“别说了!”她终于忍不住,泪像两条小溪一样落了下去,“我的听力比你们稍微好一点……他……他飞走还没有五分钟,一声枪响就……”她话还没说完——
“要是你们不想后面那只死狼一样脑袋上多两个子弹孔,就老老实实地跟我回去,我还能给你们留条命!”
“糟了!他……那人类怎么追的这么快!我们……我们怎么办?”
“难道……我们的命也得跟着队长到头了吗?”
“哟?怎么,几个小动物的苦力,我们那可还真不缺。今天可是我心情好才准备放你们一马的。可别干活不干吃枪子!考虑好!在五秒之内,你们是跑不出我的射程的!”
“跑!一定要跑!不管是结局是好还是坏,至少我们也得拼一把!”她下定了决心。
“不信我的话,是吗?罢了罢了,这也很正常。可惜的是,我今天没撒谎!”
他端起了枪,瞄准了那几个跌跌撞撞的动物——
“砰!”
又是一声听上去毛骨悚然的枪声。
“糟了……”
他们几乎一同闭上了眼睛,也同时做好了自己被击中的准备
——!
“嘣!”
可是,那些动物,还有那个人类,听到的却不是肉体被子弹击穿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刺耳的金属炸裂声,那声音很明显来自于双方的中间地带。
“什么东西?!”
那人类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显然没料到这情况。
那几只动物也一同向回看——
他们全部都看见了。
一对金色的光芒在半空中闪耀着,那光芒散发出来的杀气,不知道要比刚刚还活着的“队长”的绿光强上几千倍。而那杀气,明显是对着那个人类的。
伴随着那对光芒的出现,同时还有几声“当啷”的金属落地声——碎裂成数块的子弹掉在了草丛中的石头上。
“你……你这家伙是……”
那人类“哗啦”一声又拉上了栓,举起枪,指向那两束光芒的所在地。
这时,天上的云渐渐散去,月光也显现出来,照在了这片草地上。
那光芒的来源,其余的部分也显现了出来。
她虽然短小但尖锐的耳朵,穿着纯黑色基调,带有些不容易被察觉到的暗色斑点的大衣,以及后面垂在空中的那一根如鞭子一样,起码有五六十厘米的尾巴……这些特征,全都表明她是一只黑豹。而且,她身上还有一些意义不明的……这算是什么东西……“装饰品”?那是一个卡在她左臂,看上去分量极其不小的大铁圈;圈子上,还垂着几个粗铁链……如果说的不礼貌点,她看起来好像刚刚越了狱一样。可是看起来这些“重物”,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她敏捷的行动。
“嘁,又是一只动物,正好,又可以多抓一只回去干活……”
她却无视了那个自言自语的人类和他手中正对着她的那把枪——而是转过身,背对着那可以瞬间至她于死地的枪,微微俯下身子,看着那几只不停发抖,被吓得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动物。
“现在,回家去,把你们身上收拾干净。然后,立刻把你们的情况告诉族……”
“砰!”一发子弹又朝着她飞过来——
可她没有丝毫的惊慌,而是稍微偏转了一下身子,那子弹就从她旁边飞了过去。
“看见了吗?这人类,从目前看来就是个只会开枪的傻子。首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那令我们恶心的脚已经踏进了奥博捷特的管辖区域……”她重新转过去,面朝着那个一脸都刻着吃惊的人类,“而且,他一点都不了解,黑豹族在奥博捷特的地位”
动物们一听见“黑豹族”这如雷贯耳的名称,伴随着同样的画在脸上的不可思议才终于勉勉强强反应了过来:“啊……您……您是……罪……”
“嘘……”她轻轻把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中间,“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就没必要非得透露给这个对我们一点好意都没有的人类,对吧?现在,你们该信我了吧。那就快回去,在大门那里,族长那小姑娘在等着你……”
“砰!”
“反了你了!你是什么动物?敢来砸我的场子!先吃我的子弹吧!”
那人类气急败坏……还不到三秒。
“呲——!”
不论让谁听了都会不寒而栗的血液的喷溅声响起,在安静的夜晚更是让那种恐怖效果翻了倍。
还没跑走多长时间的动物又被吓了一跳,但这次他们不敢回头看,只顾着往前跑。
“黑豹族……罪人……是她救了我们……”
“她……她不会有事吧?”
“行了……既然她救了我们……我们就要相信……”
“喂——小家伙们,快来这里!”
正说着,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们面前传了过来。
“那不就是……”
“族长大人!”
“快……快救救我……我们……”
他们仿佛一堆快要渴死的鱼族见到了水源一样,几乎就要站不住脚。
那个跑来的身影一见他们这样,赶忙搀住了其中一个已经向她倾倒的动物。
“……欢迎回家,小家伙们!虽然罪人她和我说会去接你们,但我还是不太放心,就自己跑过来找你们了……还有一大堆动物……他们都在等你们呢,快和我回家吧!……”
她张开身后有着许多黑棕色横斑点的白色翅膀,尽可能地罩住了一些动物。一双相比于“罪人”柔和许多的金色双瞳关切地注视着他们。
那一小群动物,没有一个没流泪的。
在他们后面,那个人类早已跪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被自己的子弹击中的腿,发着抖,不敢相信正在发生的一切。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又是谁……怎么能把我打出去的子弹……”
“不,你应该问的是‘我们’。我们可不像你们人类那么残暴,那么让我们痛恨。知道吗?我看见你把我们的族人,我们的孩子……给迫害成那种惨状……我恨不得立刻就把你撕的粉碎,渣都不剩!可是我还是不能杀了你——我不能违背族长的命令……”她走到人类的身前,弯下腰,那令人心生畏惧的金色眼瞳刺的那人类睁不开——不如说是不敢睁开眼睛,“我告诉你,你们那里还关了多少我们的族人,我都是清楚的,而且有关于他们的待遇,我们知道的东西,也不比你们的监狱官少。你们迄今为止已经用多么残忍的方式杀害了……”她说“杀害”这个词的时候,身子仿佛微微颤抖了一下子,而且她咬紧了牙,明显是在努力在忍耐着什么,“杀害了我们多少同胞……你们都要一个接一个……被我给用同样残忍的方式被给撕的七零八落!!”
她一下举起自己的左手,突然,三道如火焰般赤红的……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就如爪子一般的痕迹显现在她的手背上。
那个人类早就被吓了个半死,他自然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她重新直起腰,又绕到人类的旁边,看着掉在地上的那把枪——上面还沾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血迹
她轻轻笑了一笑,握起来那把枪,用她左手上的红色爪印慢慢比划着
“正好,就拿这个,用来让你知道,我们动物的意志力有多么——”
“咔嚓!”在那爪与枪接触的一瞬间,枪杆一下子就被烧断,成了两截,一截还在她手中,另一截已经掉在了地上。枪的断裂处还冒着灿灿的火星,同时这声音又把男人吓的够呛
“……现在让我告诉你……”她再次转过身,
“火墙事件之后,我们就是奥博捷特最后的希望,不容许有任何人类到我们的家园上撒野!而对我来说……家园……是要用生命去守护的!”
她不屑地扔下了那半截枪,朝着奥博捷特的方向转回身。
在走之前,她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不知道是对那人类说的,还是她在自言自语。
“动物……从来不被允许伤害一个人类……真是该死的规定啊,族长……不过这种不能动人类一根手指头的日子,差不多也要到头了。”
顷刻间,她消失在黑夜之中,只留下那个人类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现阳光的前方。
他被烧断的枪上的火星没有引起火灾,而是被草上滴下来的露珠浇灭了。
……
“你看到了吗?这群动物……压根就没想和平解决!居然还敢出逃!我认为时机已经到了!马上下令,全人类,进入战争状态!明天,就发起对奥博捷特的战争!”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