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北方小城清晨的气温己近逼近零下，刚刚开始的火力供暖把天遮上了一层灰纱，让本就无力的阳光又惹上了几分惨淡。
我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地从商场后街的地下室走出，长时间的久坐和 污浊的空气把我的灵魂从身体里抽离。
“现在都流行扮成女高中生要来要饭吗？”我的手在兜里搜寻着零钱，望着身着脏兮兮的蓝白校服蹲在街边的少女想着。
“小姑娘，支持微信扫码吗？"或许是推了一晚牌的负罪感，我在搜寻 零钱无果后凑上去问她。她面前的破碗里只有一枚骰子.想必是哪个偷鸡摸狗的赌徒输钱后在赌厅里顺走的，之后出门看见她后就随手丢给了她。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没有手机。”少女头都没抬就回答道。
我心里一边骂着这个蠢蛋要饭少女一边从兜里掏出烟和火机，点上烟深吸一口再吐出，看白色的烟雾被风吹散没入灰蒙的天空，这个时代还有几个出门带现金的人？我在心中不禁暗想。
当手表指针指到5的时候，我已经抽了三四根烟了。至于三根还是四根或许只有我的肺还记得，毕竟我的大脑早就停摆了。我随便挑了一间早点铺，掀起帘子走进去，热气让我眼镜上蒙了一层雾。开在这种地界的早点铺八成是为那些在地下室赌钱的人而开的，所以价格都比其他地方的早点铺要高。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并不应该叫早点铺老板黑商，反倒应该说早点铺老板他是正义的使者。
“来两碗豆腐脑，一碗端出去给街边那个小崽子。"我摘下眼镜丢在桌子 上，不知是向服务员还是向那个在后面掌勺的胖老板喊道，两个人同时回应了我一句“好嘞！”
正当我想把擦干净的眼镜戴上时，服务员已经把热气腾腾的豆腐脑端到我面前了，腾起的热气又让眼镜挂上了一层雾，我看着端着另一碗豆腐脑出去的服务员，忽然想起一碗豆腐脑对一个饥肠辘辘的高中生未免太单薄了些，所以又叫服务员给那个少女拿了一个麻酱烧饼。
“兄弟，结账”服务员看起来十七八的样子，不知是雇来的员工还是老板的儿子。
"回见啊您。”的送客声与微信付款到账的声音一齐响起，并且一并把我推出店门。街边的少女看样子早就吃完了，面前的碗和骰子不知去了哪里，蓝白色的校服裤子上又多了些脏兮兮的污渍，可能是车经过时渐起的，也可能是早点铺泼污水时弄的.
天依旧是灰色的，分不出是因空气污染才如此，还是本就是阴天。
少女这时并没有蹲着，而是呆立在街边，从地下室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这些人经过少女身边，一头扎进早点铺，甚至还有几个在经过少女身边时对她动手动脚的。
但她没有任何反应。
我厌倦了看这个少女在这里卖惨，便迈开步子向街口走去，想着快点回到出租屋去睡觉，因为晚上还要起床去上夜班。
转到另一条街道，街上人来人往，每一条街的早晨都是如此，世界上任何一条街的早晨都应该是热闹的，这是属于一条街的快乐，每条街的早晨都应该被各色忙碌的人陪伴，而不是忍受着饥肠辘辘的赌徒的践踏。街道上有提着大 包小包赶早市的大娘，拉着孩子准备送孩子上学的母亲；骑着三轮卖早点的人，这是属于他们的开始，即使软弱无力的阳光，在他们眼中看来也象征着新一天的到来。
我是在我出租屋的小区门卫前发现她的，那时我因为没有戴口罩而受到了门卫保安的责备，进了小区没走两步，我就被门卫保安叫住，回头看见站在门卫保安身边的那个要饭少女，我心想：坏了，那一碗豆腐脑和一个麻酱烧饼给我惹了个大麻烦回来。
门卫把少女带到我身边，不等我解释便又开始斥责我的不负责，和妹妹吵架 还把她手机没收不让她回家，我没有辩解只是点头，这并不是因为我被少女那满含祈求的目光所打动，只是觉得辩解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门卫在我唯唯诺诺的态度中觉得我已经悔改，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留下少女和我二人在小区的路边。
“跟着我干嘛，有家赶紧滚回去，没家就接着滚回去要饭“我恶狠狠冲着少女骂道。
少女不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直勾勾地盯着我，之前门卫在她身边时她眼中的祈求现在已经找不到半点踪迹，即使那眼睛被垂下的刘海半遮着，我还是被她盯得有些害怕，正因如此我只好避开她的目光，但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瘦削甚至可以称得上营养不良的脸庞，头发刚到肩的位置但非常凌乱，皮肤白得反常像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毫无血色。左眼眉上好像有道新伤，鲜红色的一道趴在眼眉上，被刘海遮住若隐若现。眼泡有点浮肿，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五官很精致，稍微把脸上的灰尘洗一洗， 梳一梳头，换身干净衣服，也是会在路上被人要微信的女生。
赌狗大学生无私救助落难的女高中生？别扯了，我可恶心死这种狗血剧情了。别到时候这女生一报警说我绑架她，我和警察叔叔说“不，我这是善心大发帮助离家出走的少女。”呸，人民警察会相信这种鬼话？
想到这，我赶紧收回在她身上的目光，转身撒腿就跑。在小区里七拐八拐后，我气喘吁吁地躲进一幢楼的楼道里，确定她没有跟过来后小心翼翼地溜回我的出租屋，生怕再遇见她。
打开房门，困倦感在一瞬间把我包围，我连鞋和外衣都懒得脱，径直走进卧室，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人在极度劳累时的睡眠如同死了一样，是没有梦的。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了。睡到自然醒是不可能的，身上的酸痛和大脑的昏沉没有一丝睡醒的样子，醒来的原因不过是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和一泡尿。
我从厕所出来伸了个懒腰伴着抽水马桶回水的声音突然怪叫了一声，看了眼手表18: 07，离20点上班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点外卖的钱肯定是没有的，只能从冰箱旁边的大纸箱中拿出两袋泡面煮着吃。
吃完面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出门前洗脸时才发现自己刚才做饭吃饭都没有洗手，指甲缝中还留着昨晚推麻将留下的泥垢，洗完脸抬头照了照镜子眼窝有些下陷，顶着黑眼圈，眼中除了麻木空无一物，从什么时候起呢？从什么时候起我便成了这个样子呢？学校已经一周没去了，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开除的吧，无所谓了，无所谓了，要出门了。
开门时恍然想起白天的那个少女，但不是因为同情而想起她，而是因为想让她快点儿滚出小区以免再让正义感爆棚的门卫保安看见，给我再找麻烦。
小区里路灯昏暗，毕竟是老小区了，路灯还是那种偏黄色的灯泡，如果是在夏天的夜晚，小区里还会有很多老人聚在一起伴着蚊虫唠嗑散步，但到了冬天的夜晚，小区里只剩下几位行色匆匆的夜归人奔向在温暖的家中等待他们归来的家人。
少女蜷坐在树丛边的路灯下，把头埋在双膝中，怀中抱着一个又脏又瘪的包，如果不是我从出门后眼睛就开始有意地寻找少女的身影，我根本注意不到这个位置。少女看起来睡得很深以至于我都走到她的面前了她还没有察觉。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这种“麻烦”浪费时间，但付出的时间总会有回报的，我看见少女的上衣兜里有一个半露出来的看起来像钱包的东西，索性蹲下身子轻轻地把它抽出来。说实在的，我心中丝毫没有偷要饭少女钱包的羞耻，只是想着要是有超过二百的钱，今天就不去上班了。毕竟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道德心和羞耻心就和我告别了，初高中学生的道德与法治也已经随着屎 拉出去了。
打开钱包里面赫然横着好几张绿色的百元钞，我毫不客气地一把抽出来，火速塞进了自己上衣兜，像是怕少女突然惊醒将它们抢走一样。随着钞票还飘出了一张照片，小小的照片上挤了四个人能看得出其中一个是小时候的她，还有一个哥哥模样的人和看起来像她父母的人，一家四口温暖地搂在一起。
"切"我对这种全家福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厌恶和不屑，甚至懒得把它塞回钱包里，只是随手丢在了地上，钱包里除了钱和照片就是只剩下我早晨看见的那个骰子，难道她很喜欢这玩意？还是说她和我一样也是条赌狗？想完我便开始嘲笑自己的可笑，哪有赌狗手里留得住这么多钱的？
我对待这个骰子倒是出奇的温柔，把它小心地放回钱包中。之后就和所有的罪犯一样飞快逃离案发现场，找了一个路灯照不到的角落数着钱享受着自己犯案的收获。
隔天早晨八点多，我又站在商场后街的街口，用迷离的眼光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看了看表已经快晚上九点了，看来昨晚的钱让我比前天多输了四个多小时，想到这我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在走回出租屋的路上，看见路边的小摊上有卖骰子的，走近看却是卖头绳的，骰子只不过是头绳上的装饰。我纯属是犯瘾症了才会把这玩意看成真骰子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招呼卖家用我所剩不多的钱买了一条揣在兜里。
回到小区路过昨晚少女蹲的那个路灯，少女还蹲在那，但已经醒了，昨晚被我丢在地上的钱包或被人捡走或被少女收起来了。少女见到我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强挤出了微笑冲我挥了挥手，似乎还把我看成免费请她吃早饭的恩人，也对，自己不小心把钱包放在外衣兜后钱丢了，怎么也不能怀疑到我这位“恩人头上来。正是少女感激的眼神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游丝般的羞愧，但又转瞬即逝。我没有理她，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停下我的脚步.
到了出租屋后又是和昨天一样的倒头就睡但不同的是今晚必须要去上班了，和昨晚一样的时间，我打着哈欠推开房门看见那个少女蹲在楼道里眼巴巴地看着我，
“那个，对对对.对不起，我钱被偷了，实在没地方去了。1f少女低着头小声对我说"和家里吵了架才跑出来的”又接着解释着，好像在努力让我相信她只是一个和家里闹矛盾而离家出走的少女。
"滚！"我用力把门关上，并在她面前把门反锁好，示意她想进去连门都没有。她继续在我身边请求着：“我只是……只是想借住一段时间，我可以做家务、可以给你做饭、可以睡在地上……”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冲我鞠躬。
对于她的请求我丝毫没有兴趣，我抬表看了看已经19:21，快要迟到了。我不耐烦地推开门，本想吼出的“滚”滑到嘴边声音小得像是在和自己说的一样，等我下到楼梯转角时瞄了她一眼，少女还直起身目送我下楼，"真晦气。"我自言自语。
又降温了，天一天比一天短，一天比一天冷，唯一不变的只有天空灰暗的颜色。下夜班的我浑身酸痛，在心里把那个24小时超市老板祖上全问候了一遍－--－没有顾客时都不让上夜班的店员小憩一会儿。
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对少女是否还在出租屋门口这件事会抱有期待，这种莫名的感觉催促着我在十一月份清晨的冷风中加快了回出租屋的步伐。
少女还蹲在楼道里，身子背靠着防盗门，头枕着膝盖，鼻子还冻得通红，像圣诞老人的驯鹿，和她那素白的脸形成了鲜时的对比。
在我开锁的一阵哗啦声后少女醒了，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踹了踹她：“进来吧。”
"谢.咳咳.谢谢…”少女捂着嘴强忍着咳嗽说道。
进屋后少女很规矩地站在门口的脚踏垫上并没有再往里走，我换完鞋后才想到她是想换鞋再进屋，但尴尬的是我出租屋里并没有多余的拖鞋，所以只能摆了摆手 “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本来也不干净。"但是少女还是选择脱了鞋光着脚走进来。
“一个人过得也很干净哎，不像别的男生一样。”少女带着赞叹的口气说道。
我没有接她的话茬，自顾自地把我床上的被子和褥子扯到地板，又从床边的立柜里拿出一套更厚的被褥丢在床上命令着她：“先去洗澡，洗完澡自己去铺床，我要睡了。”说完我就脱下外衣把地上的褥子铺平展开，摘下眼镜放在枕边，钻进被窝把被子拉过头顶。留下少女一个人侍立在床边着。
被窝中的黑暗反倒给了我一种安心的感觉，从让她进来之后我脑子里就乱成一团。我找了一大堆理由来说服我自己接受让她寄宿这个事实，其中最能让我认可的还是“就算是还她的那些钱了”想着想着开始就觉得意识逐渐模糊，这次做了梦，梦中又回到小时候乡下的奶奶家，每次回去爸爸和我都会帮奶奶干农活，妈妈则在厨房里和奶奶准备午饭，梦中甚至还能闻到老腊肉和新鲜的玉米叶子的味道。
醒来时掀起被子，午后的阳光很刺眼，这是几天来我第一次不隔着尘霾和阳光打照面，这证实了我这几天一直觉得这天是晴天只不过有雾霾的想法，少女站在床边的窗前看着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突然发现玻璃应该被她擦过，因为我从来都没觉得我屋子有这么亮堂过。
“站在哪不累啊？”我从枕头边摸出眼镜冲她说。
她急忙扭过头来：“啊，醒了啊？衣服太脏了没法坐也没法躺的，等您今晚上班去我就把衣服洗完就好了，您有什么衣服要洗吗？”
您？奇怪的称呼。我心想着我估计是被当成三四十岁的大叔了 "没，我衣服可以自己洗。"我语气冷淡，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把被子叠好。
"呼哈。"我打了个哈欠，“我出去一趟，晚饭前没回来的话，就自己给自己弄东西吃，不会用煤气灶就自己用电水壶烧水泡面吃。”
“嗯，好的好的。”即使背对着她我也能想象出她点头的样子。
出门前的最后一句话本想说让她和家里和解后就赶紧滚的，但又想到昨天拿她的钱，租我这种房的话至少够3个月所以就和她说了句：“做饭别把我屋子点着了、别被煤熏死。”
没等她回答我就带门而去了。
商场里，我看着手机里刚发了的四千多块工资发愁。本来应该有更多的，但因为我发工资的当天旷了工，所以老板就扣了我三天的工资，加上上个月剩下的二百多，还不到五千块。
我像条狗一样跟在导购员身后给那位少女买了一身秋衣、两条外裤、 两种加绒的卫衣和一件羽绒服，毕竟往后的天气只会更冷，衣服还是买厚一点好。从商场出来后再看手机，钱已经不足三千，而我最后还去了超市买了些零食和日常的食品水果，大包小包地走在马路上像个跳脚的猴子，但我别无选择，手机里的余额让我连公交都不舍得坐。
等到回到出租屋时已经快晚上八点了，多亏我提前和老板请了天假，实际上就是和明天白班的店员换了个班。我一只胳膊上挎着衣服另一只手拎着零食和水果看样子是没法用钥匙开门了，这时我忽然觉得出租屋里有个人也挺好的， 要不我还要把东西放在地上再掏。但转念一想正是因为这个崽子我才会拎着大包小包回出租屋。
"开门喂！"我用脚不轻不重地踹了踹门，生怕吵到隔壁那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少女开门便看见了我满脸的幽怨，“买了…咳咳.这么多东西啊？今天不用上班吗？”她尽其所能地接过了我手上一部分的东西。
"请假了，你吃饭了吗？”我把剩下的东西一股脑堆在客厅的墙边。
少女摇了摇头说还没，我有些诧异，不知道她是连面都不会泡，还是嫌弃泡面不好吃，但她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解释说是因为停水了。由于租屋内除了泡面什么也没有，所以就什么都没吃。
停水对于这种老旧小区是经常事，不足为奇。我把买的衣服都拿给她，叫她自己去卧室里试试合不合身，我把零食水果摆到冰箱里后就去点外卖。
她拎着装衣服的袋子愣在一边，看着我把冰箱插上电，忙前忙后的收拾吃的，但是就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
“这.这是给我的？咳咳”少女显得难以置信满脸惊奇。
"废话，要不我穿？”我用力把几个橙子塞进冰箱“赶紧去试啊，试完就把你身上这校服换下来，自己洗了去！”
少女冲我鞠了一躬“万分感谢，大哥哥。”就跑进了屋子里。
我叹了口气，起身把卧室的门关上，想着还有内衣之类的我不方便去买的东西，明天给她钱叫她自己去买好了。收拾好东西点完外卖后，少女还没从屋子里出来，我也不好催她，心里想着这么大的开销怕是要动用我的小金库了。于是我就拉来椅子，把椅子放在客厅的灯下，踩上椅子把灯罩卸下，取出夹在灯座里的钱，这一幕要是被房东看到了铁定会扣我押金的。
就在这时，那个少女开门从卧室里出来，穿着新买的裤子和黑色卫衣理着头发问我：“还很合身的，但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号的衣服啊？”
“目测，目测。"我动作滑稽言语慌张。她没有对我奇怪的行为表示疑问，反倒是我拿自己的钱比做贼都紧张。少女从屋里出来后就拿了我一本书在餐桌边看了起来，像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我大学专业是文学所以出租居里摆了不少书籍和教材看起来像是个知识分子的屋子。反观我：胡子拉硝，头发杂乱，满身烟味没有半点知识分子身上不落尘俗的气质，污浊得像一摊烂泥。
外卖来之前我一直在阳台抽着烟玩手机，刷着无意义的视频消遣时光，学校里没有同学找我回去，导员给我发了几次消息后也就给我办了无限期的休学。
今晚的空气还算不错，清新寒冽，但美中不足的是看不见星星，只有一弯细月孤零零地挂在天边。站在阳台上可以看见隔壁那个平时满脸凶相的大汉在厨房刷碗，其实这么形容也不太准确，“满脸凶相”只是对我，我看他无论是对房东还是对自己家人什么的都挺和善的，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惹到他了。那大汉一边洗着碗一边还笑着和身边的儿子说了些什么，我虽然听不见，但还是看得出了神。
不知道那少女在屋里敲了多半天玻璃门，我才回过神来。她拎着两份外卖示意我晚餐来了，我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是20:58.再晚点就可以叫夜宵了。
我犯傻了。受我的高中老师影响，即使是道德败坏到如此地步的我竟然还带有一点儿环保意识，每次点外卖时都注明不用给餐具，这次也不例外， 但我忘了出租屋里只有我一副餐具，和拖鞋一样没有少女的份。
我拿出勺和筷子对少女说：“只有一副餐具，我这就下楼去买，你不嫌弃就自己把这副刷一遍再用，嫌弃就等我回来，用不了几分钟。"
在路上我在心里和自己打了个赌，要是她没用我的餐具就算了，用了的话我就把我早晨买的头绳送她，这可能算不上赌，只不过是为自己无逻辑的行为找个动机，而且我肯定的是这个头绳我一定会送出去的
不出我所料，我回到出租屋时少女已经吃完了一半拌饭。我把头绳放在她刚才看的书上“路边摊看到的，和你那个骰子挺配。”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不约等于把 “偷你钱的人就是老子“这几个字写在脸上？想到这我急忙补充着："你之前碗里放的骰子"
少女看到了停下手中的筷子，拿起头绳把自己散着的头发扎成马尾。很好看，但这也让我看见了她后颈的淤青。
“还没自我介绍呢。真该死，大哥哥帮了这么多忙，花了这么多钱我连自己名字还没告诉呢。”少女捶着自己的头"我叫纪空，今年17岁，马上18 今年年底就18 了。"我低着头认真对待我拌饭里的排骨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嗯.纪空，以后不要用‘大哥哥’或者‘您’这样奇怪的称呼叫我了，叫我翎就好了。”
"翎啊……，是意为美丽的羽毛吗？”纪空侧着头问我。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间摆出这样可爱的动作，但我无动于衷。
"哦，可能吧。"拌饭里的排骨已经让我解决干净了。
“翎在上大学吗？出租屋里还摆了这么多书啊。”纪空感叹。
"休学了，书还没来得及卖。"我第一次感觉到对别人说 “休学"有些为难为情。这小姑娘怎么话这么多啊，我边吃饭边摆弄着手机，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又有黑帮斗殴死了人的，近些年来黑帮活动越来越猖狂了。
纪空手杵着脸，等我吃完饭，目光从手机上移开后，纪空已经杵着睡着了，估计一天都没坐下吧，累成这个样子还怕弄脏我的床。我心里对纪空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这样的乖孩子和家里能有什么矛盾呢？后颈的淤青又是怎么回事？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杵着脸发呆，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的事和关于纪空的疑问。我没有着急收拾餐桌或者起身回到卧室，怕自己弄出的动静吵醒纪空，而睡梦中的她眉头紧锁，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纪空在一阵冷战后醒来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连声道歉说自己实在是太累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在她醒来的同时我就开始收拾桌子了，也故意避开了她用纸擦冷汗的场景。
“回屋睡去，我可开不起一宿的空调。"我把空调关掉对纪空说着。刚才看她在桌子上睡着后就把空调打开了，但每开这玩意一次我就心疼一次，因为水电费不包括在我房租里。
我并不是大善人，但我又不得不承认这个满是疑点的少女确实唤起了我少得可怜的同情心，也或许我只是为了让自己做的孽减少几分。
估摸着经空已经睡着了，我才从阳台走进屋，烟又抽光了，在这个小崽子回家之前我想着烟只能暂时先戒一戒了，有她在出租屋抽烟既不方便又费钱。
“那个.虽然很不合理，但.晚上睡觉可以不关灯吗？”纪空还没有睡，看我关掉客厅的灯进屋准备睡觉时对我说。
我冷漠地看了看她，关掉了灯：“电费太贵，我穷。”
她又像是为我宽慰一样：“没关系的……咳咳……有屋子睡我已经很满足了，而且这种请求真的很任性。"
今晚月亮即使只有一弯，但还是很亮，足以把卧室映亮，月光洒在地板上，我讨厌这个场景，因为它显得太凄凉。今晚的梦里，我不希望梦见任何关于月亮的情节，如果什么梦都不做，那也许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