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说完了现在要面对现实了。纪空并没有被我的话而感动到,只是向我释然一笑,随即瘫倒在了椅子,呆滞地凝视着自己的手。
接下来的我即使还没缓过神来,但还是要开始准备逃亡了。我拿起手机,满怀着歉意在微信上给超市的老板发去了辞职信,理由是家里人去世了。这么说的原因只是为了让老板把这个月的几天工资结一下,谁会忍心克扣一位因为家中变故而要辞职的职员的工资呢?意想不到的是,本来只有两三百的工资,老板却转了我一千元并且发了一句“节哀顺变",我想再发一些感谢的话,但发出去的消息已经带了红色感叹号。
下一件事是退房子,这地方铁定是住不下去了,甚至这个城市都不能待了。我联系了房东让他明天早晨来收房退押金,房东还很奇怪为什么搬家搬得如此匆忙?我说是带家里人去外地看病。
挂掉与房东大叔的电话后,我把纪空抱到了床上,让她自己把身上满是血的卫衣换下来,她毫不犹豫地抓起衣角就要脱。
“等等等,我先出去。"我按住她的手,转身跑出卧室并关上了门。
还好我的东西除了书以外都不算太多,如果要逃亡的话,书除了当累赘之外没有任何用处。我只捡出一本《霍乱时期的爱情》和几本轻小说,剩下的都以最低的价钱卖给收废品的阿姨了。
卖完书后我再上楼,看到餐桌上只剩下余下一点儿面汤的空碗和一张写着“拉面很好吃”的纸条。回到卧室只见纪空缩在被子里把头蒙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睡没睡着,那件满是血的卫衣被她丢在地上。
“我一会儿去给你办出院,顺便租辆车,任何人来了都不要开门。"我从地上捡起卫衣,讲她和客厅的羽绒服一起塞进了洗衣机。本来我打算直接丢掉的,但想到如果被拾荒的人或是警察发现都是麻烦,所以只能洗好了带着。
“别忘了回来接我。"纪空格着被子说着,语调不带任何感何起伏。
"我保证,不会忘了的。"在这时我能做的只是说一些让她安心的话了。纪空现在的状态就是杀完人后的状态吗?看起来《哈利波特》中说的“杀人之后灵魂会破碎”说不定是真的。我清楚地知道她是个杀人犯,但我也知道她只是个17岁的少女,杀人带来的冲击绝不是一个正常17岁少女短时间可以接受的。纪空杀的人到底有多该死呢,我自己问自己。钱绝不是根本原因,充其量算是个导火索,能让纪空放弃自己一生都要去杀的人,我很难想象他干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
安顿完家里的事后,已经是黄昏了,但我不敢停下来,在这个城市多待一分钟被抓的可能就增加一分。我打了个出租车到离家最远的银行把大部分没有沾上血的钱存进银行卡里,其余的打算留着找个小商店什么的花掉。存进卡里的钱一共九万八千块,这些钱总共应该是十万块,剩下十张二百块的钱是沾了血的。
存上钱后我直奔租车行,因为纪空没有任何证件,所以火车票飞机票都买不了,更何况我们现在的处境,我想租车才是最安全的跑路方式。我选了一辆租金较低的老款吉普车,毕竟要搬家的话,吉普车能装的东西相对多一些。
从租车行离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看了看车上的表:19:02,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医院办理出院的工作人员都下班了。我开车到医院找到负责纪空的主治医生“医生您给开点药吧,我明天给孩子去办出院,孩子不愿意输液,而且现在的疫情,我经常出入医院也不方便。"我低三下四地说。
这位医生显然没有相信我的谎话,但可能是因为鄙视我到极点了,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出了昂贵的处方单,叫我去药房取药。取药出来后的最后一站,我去了加油站把车油加满,为明天的逃亡做充足的准备。
回到家我看餐桌上摆了闷鱼和炒黄瓜,纪空坐在餐桌边乖巧地看着书,因为我把大多东西都打包到纸箱里,所以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地板上的血渍也被擦干净了。
“做饭了啊。"我搓着冻僵的手。开车回来时我为了尽量省油,所以没有开空调。
"嗯.我想着.咳咳.尽可能帮些忙。"纪空点了点头。
我把手上拎着的药递给纪空:“有饭前吃得也有饭后吃的,你看看说明书。今天去医院时太晚了,出院没办成,明早还要跑一趟。"
"值得吗?"纪空冷不丁冒出一句
"啊?什么值得吗?花的是你的钱啊。"我一开始还以为她在问我买药的钱,但她话说完我就觉得不太对。
“你是说我和你当共犯啊?这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补充道,“当还是你人情了,没有你拿刀以死相逼,我估计现在还在赌厅呢。"我坐到纪空身边拿起筷子吃起来。
"你也赶紧吃啊,吃完洗个澡,早点儿睡觉,养足精神,明天还要跑路呢。”我看纪空还在呆坐着,便冲她说道,纪空还是没有理我,也没有开始吃饭,反倒从兜里掏出一枚骰子放在桌子上摆弄起来。
"这是之前你碗里的骰子?”纪空肯定知道我说的碗是哪个碗,所以点了点头。
"翎,你说我们人生中的每一次选择是不是就和掷一次骰子一样,骰子落地后我们只能按照上面的点数前进。”纪空抛起骰子接住后,扣在手里问我:"你觉得是几点?”
"我不知道,虽然像你所说的那样,每一次选择就如同掷一次骰子一样,但骰子有六个面,在不断地投起落下间本就有着无数种可能,所以即使我们只能按上面的点数前进,我们的人生也拥有着无数种可能。"我把纪空的手展开,看到骰子的点数是"一",一个红色的圆点。
纪空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把骰子放回兜里开始吃饭。纪空做的鱼很好吃,没有半点鱼的腥味,把鱼本身的鲜香味全保留了下来。之前吃了两大盒关东煮的纪空今天没吃几口便说自己要去洗澡了,吃饭期间也不像之前那么聒噪。
已经留下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了吧,纪空在杀人时想的是什么呢?我听着淋浴的声音揣摩着纪空的心理。
吃完饭后,我没等纪空出来刷碗就主动把碗筷全刷好,坐在椅子上刷着最近新闻,看看有没有发现不明尸体之类的新闻,但搞笑的是这种新闻每天都不少,因此我根本没办法判断纪空杀的那个人是否被发现了。“哈.洗完澡感觉好多了啊。"纪空身上披了一条浴巾径直走出来。
"靠!"我火速转头面壁,“你下次能不能注意着点?每次都这样搞得我很尴尬。”
“看就看呗,你忘了你今天上午乱摸人家的时候了?现在知道装正人君子了?"纪空反驳道。
我听着背后的声音飘进卧室,感觉纪空又回到之前伶牙俐齿的状态了,说明情况有好转的迹象了。
我听卧室里吹头发声音停了,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后,想着纪空就算不盖上被子也该穿好衣服了,这才敢进卧室。
“嘶,滚回床上去。”我刚进卧室就看见纪空窝在我的被子里看书。
“我没穿睡衣。”纪空继续耍无赖。
“我出去,你上去盖好了我再进来。"我语气坚决。
"我不!"纪空继续耍无赖。
"那我去床上睡呗。"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迈过她,翻身上床,心想着怎么可能吃她这一套。本以为她会就此作罢,但不得不说,我还是太低估她了。
闭上眼还没有一分钟,我就觉得身边有东西在挤我。
“往里面去,我要掉下去了。"睁开眼就是纪空染了红晕的脸,她裹着被子躺在床沿。
"那这样的话我下去。"我坐起身抱着被子要下床。
"不行不行!"纪空伸出手扯住我的被子。
"那我不盖了。"我放下被子。
"哦.你还是拿去吧.要不,会冻感冒的。”纪空松开我的被子,语气忽然低落下来,垂下的头发遮住了脸,即使看不见眼睛我也能想到纪空失望的眼神。
"晚上各盖各的被子。"我抓起被子身躺回床上,往床里面缩了缩,如下命令般说道。
“那个.你睡外面,可以嘛。"纪空乞求着“我我我.我睡外面也可以。"纪空看着我幽怨的眼神又慌张地说道。
“滚进去,你个麻烦鬼。"我没好气地抱着被子下床,看纪空缩在被子里像毛毛虫一样一拱一拱地拱到角落。
“哈哈哈,你是蛆吗?”我忍不住笑出来。
“笑什么笑!"纪空拱到角落后扭过头,换下刚才楚楚可怜的面孔,凶巴巴地质问我。
"好笑就笑了呗。"我笑着躺下。
纪空还算信守诺言,她安安稳稳地睡在自己被子里。但到后半夜时,大约两三点,我被她的抽泣声吵醒,因为卧室开着灯,我又不习惯开灯睡觉,所以自从开灯睡觉以来,夜里我都睡得很轻,再加上纪空急促的呼吸声和抽泣声很轻松就把我吵醒了。
我从枕头边摸出眼镜戴上,纪空面冲着我双眼紧闭,一边抽泣嘴里还一边断断续续嘀咕着:“别过来""求你了"之类的话,看她的样子肯定是做噩梦了,我摇了摇纪空的肩,还是没醒,我只好加大力度,边摇边叫着她的名字。"啊!"伴随着一声尖叫,纪空睁开了眼,她用闪着泪光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那个被她叫声震得皱起眉的我。
"大半夜的要给我耳朵喊聋啊。"我还是皱着眉,诉说着我的不满。
“啊.呜呜呜.”这时的纪空没了往日的坚强,用胳膊环住我的脖子,头埋在我怀里“呜呜”的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念叨着“我不想死。”
“放心啦,不是答应你帮你一起逃跑了吗?你不会死的。"我揉着纪空的头安慰着她,但没想到我说了这话之后她哭得反倒更凶了。我也是第一次面对杀人犯少女抱着我哭的场面,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刚才的满腹起床气和不满也都被她的哭声冲散了,发脾气也不会,安慰也不会,只能像一个等身抱枕一样让纪空抱着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空的哭声才渐渐减弱直到消失,在这其间我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唔……呼。”纪空揉了揉浮肿的眼泡伸了个懒腰。外面天刚蒙蒙亮,但现在也必须要起床了,我和房东约的时间是早晨七点,退了房之后还要马不停蹄地去医院办出院。
“快点起来啊,你个懒鬼。”我已经把自己的被褥都打包好了,接下来是纪空的被褥,但纪空已经在被窝里赖着不起半个小时了。
“你先去收拾别的东西嘛……”纪空死死抓住被子:“我……我再躺一会。”
我对她无可奈何,也懒得和她说满屋子只剩她的被褥我没打包了,所以只能把其他行李先搬到楼下的车里。
“翎!好久不见啊!”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还是像我上次听见时那么浑厚明朗。
“泽叔叔。”我从车里探出头。声音的主人是那位身材健硕的中年男人,也就是我的房东,泽叔叔之前和我老妈是同学,我也是通过我老妈认识的泽叔叔,并和他租的房子,所以租金一直很便宜,泽叔叔对我也十分照顾。
“楼上还有什么东西要搬吗?我帮你搬搬,你看看你,读书把自己读得和筷子一样瘦。”泽叔叔用他的大手拍着我的肩膀说道。
“楼上没什么东西啦,就剩一些零零碎碎的,大件的我已经都搬到车上了。咱上楼看看房子去吧。”虽然还有不少东西,但是我还是不太想麻烦泽。
“我就不上去啦,晴子的儿子我信得过。你搬完之后把钥匙放在门卫保安那里就行了。这房子我不着急出租,你要是回来还想租,就来找我就行。”泽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钞票塞给我:“多出来的就当提前给你压岁钱了。”
泽叔叔的热情不给我半点拒绝的机会,我接下钱后又寒暄了几句,泽叔叔就开车告辞了。
泽叔叔走后,天已经完全亮了,初升的太阳在楼的缝隙间探出头,把阳光带到人间,宣布着新一天的到来。
等我把所有东西都搬完,空荡的屋子里只剩下躺在被窝里的纪空和她床头的衣服了。我站在床边叉着腰,心里哭笑不得。
“大小姐,该起床嘞。”我阴阳怪气地叫着纪空。
纪空翻了个身揉着眼睛娇嗔道:“出去啊变态,你站在这我怎么穿衣服。”
“我……”我强忍着骂人的冲动气冲冲地走出卧室。
过了二十多分钟,纪空衣着整齐推门从卧室出来,冲着阴沉个脸的我笑了笑:“昨晚真的是麻烦翎了。”
我没理会他的感谢,指着餐桌上的烧饼和牛奶对她说:“滚吧,赶紧滚去把早饭吃了,然后下楼去车上吃药。”
“遵命。”纪空乖巧地回答道。
我闷头收拾着纪空的被褥。行李全都打包装车后已经将近八点了,我开车,纪空坐在后座,在临出小区时把房门钥匙交给了上次训斥我的保安大哥,这次我长了记性,下车给他钥匙之前带好了口罩。
从医院办好手续出来已经九点了,我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找了个小商店,骗老板说杀鸡的时候不小心把鸡血弄到钱上了,于是成功用一部分沾了血的钱换回了可以路上吃的一些零食和饮料。
“那么问题来了,咱俩要逃去哪呢?”我坐在车里问纪空。
“我哪知道,我活了十八年,没出过这个城市,我哪知道要去哪。”纪空在后座上看书,还是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
“那就由我来定了。”我打开导航,选定了一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城市,距离现城市五百多公里。我的打算是不走高速公路,因为上高速公路要登记,更容易被警察追踪。
一路上天气都不错,因为没有走高速公路的原因,所以我开着车穿梭在各种路上,平整的、崎岖的、荒芜的、这些道路上都留下了我和纪空到过的痕迹。
“手机借我用。”纪空放下书。我把手机递给从后座伸来的手。
“密码是啥哎?”纪空用关节敲击着我手机屏幕问道。
“123456。”我记起来上次她管我借手机时手机好像是解锁状态,所以才没向我问密码。
“没劲……我还以为会是什么特殊的数字呢。”纪空拉着长音摆弄着我的手机。
我没有反驳她什么,只是专心开车,心里想着确实没有什么重要的数字能当密码,甚至我其他的密码都如同手机锁屏密码一样无趣。
“你不嫌冷啊?我开空调,你开窗户?”我在空无一物的路上行驶着,按了几下喇叭表示对纪空打开窗户的抗议。
“我拍点照片嘛,马上就好……咳咳……马上就好。”我从后视镜里看到纪空的头发被风吹散,出门时系在头发上的骰子头绳现在套在我的手机上。
“你病是不想好了是吧?”我呵斥着纪空。
“啦啦啦~太爽了呼……”纪空吹着风,用我手机对着窗外荒凉的农田和远方的蓝天拍照。
纪空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对着窗外大喊:“翎!”
“到!”我被吓了一跳,就像高中时上课睡觉被老师点到名一样。
“哈哈哈……咳咳……”我滑稽的举动让纪空笑得更大声了。赌厅、医院、大学、死人……一切的一切被我和纪空丢在身后,堆了行李后狭小的车厢内充满了纪空的笑声,笑或许是会传染的,不知不觉中,我也随着纪空笑起来,仿佛我们二人不是出逃的杀人犯和帮凶,而是出门郊游的情侣。
中午十二点多,我找了处便利店,把车停在便利店门口,给纪空买了一杯热咖啡驱寒,打算着在这把中午饭吃过了再启程。按照我俩的速度来看,晚上十点左右就能到达目的地。
“呼……能在冬天喝到热饮真的是人生乐事啊。”纪空窝在我给她带的毯子里捧着热咖啡感叹着。
我啃着手里的三明治没有搭理她,懒得和她抱怨。因为她刚才开窗户吹风导致我现在冰凉的手脚还没暖和起来。
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信号不太好的缘故,收音机的歌声夹杂着电流声。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分辨出了收音机里播放的歌,一首异国民谣《Five hundred miles》。上次听这首歌应该是在高中,当初这首歌还是很火的,没想到四五年后还能在这种情况下在听到这首歌。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歌曲开头的吉他前奏和夹杂着忧愁的弹唱。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还有紧接着的满含不舍和无奈的咏叹,歌手的歌声把我推回我的高中时代,我把自己身心都浸没在断断续续的歌声中。
“翎很喜欢这首歌吧?”纪空等歌声彻底消散在车里后才问我。
“嗯,高中时候听过的歌,当时蛮喜欢的。”我把吃完的三明治袋子丢到垃圾袋里。
“所以翎是想家了吗?”纪空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问着我。
“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就因为那首歌啊?”我有些惊奇,惊奇的不是纪空脑洞之大,而是惊奇纪空也听过这首歌。毕竟那破破烂烂的收音机声音断断续续的,如果没听过这首歌,即使英语再好也不可能听出收音机里在唱什么。
“差不多吧……”纪空望着手里的咖啡出神,“和杀人犯少女背井离乡啊……很难不想家吧?翎的父母也会很担心吧?”
纪空后面的话像一把刀,直刺进我心里,我听完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喘不出气来。但我还是强装平静:“没关系的,就当出来旅游了。”
别看纪空疯的时候是真疯,但是关键时候也是真的懂事。纪空没有再追问我什么,端着咖啡又看起书来,她乖巧得像一只猫一样,窝在车的后排座。我从后视镜里注视着她,完全想象不出来她杀人时的样子,如果她不是真的浑身鲜血站在我面前承认了杀人的事实,我无法相信这样的女生能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来。
我没有吃晚饭,计划着快点开到目的地,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吃晚饭。一整个下午纪空都乖乖地窝在后面看书,时不时读上几句书里的话,也不知道是给她自己读的还是读给我听的。
“爱情,首先是一种本能,要么生下来就会,要么永远都不会。”
“我们最常见的美德之一就是对自己的不幸逆来顺受。”
“忍受旁人的痛苦要比忍受自己的痛苦容易得多。”
……
纪空读到的好多片段我都曾经抄在摘抄本上过,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真正理解了它们,只是意味着我喜欢它们而已。
“纪空……纪空?”晚上十一点,我把车子停在一家宾馆门口,想要叫纪空起来。但是纪空看起来睡得很沉,我叫了好几声也没有回应。我只好先下车,深吸一口气,直了直我窝了一天的腰。这个城市和家那边比起来暖和多了,虽说还算北方的范畴,但即使是冬天的夜晚也没有凛冽的寒风。空气很清新,一路开车过来没见到几家工厂,所以空气肯定比家那边好。
我拉开后座的门,推了推纪空:“到了到了,咱俩今晚先住一宿宾馆,明天我再去找租房子的地方。”纪空抬头扫了我一眼,随即又躺了下去。我无可奈何,但总不能让这个小崽子在车里睡一宿吧,所以只好开好房间后把她抱进宾馆里。
“求求你减肥吧……”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对着已经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的纪空说道。就算是宾馆有电梯,我把她抱到房间里对我这样的废物体质来说也难如登天了。
“人生苦短,减肥怎么享受那些美食?”纪空哼哼唧唧地回答道。
“要不咱就住宾馆得了,别去租房子了。”纪空在宾馆的床上滚来滚去。
我犹豫了一会儿:“不,宾馆没有家的感觉。”用了这个奇葩的理由拒绝了纪空的提议。话说回来我根本没什么拒绝的资格,毕竟无论住宾馆还是租房子都是纪空掏钱,不管理由牵不牵强,还是要纪空说了算。
“那就明天去找房子喽,呜呜呜宾馆的床好软。”纪空对我的拒绝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悦。但即使理由听起来牵强,但实际上我就是如此想的,宾馆永远不会有家的感觉,不仅仅体现在宾馆没法自己做饭,储物空间小这些缺点上,就连不用自己亲自收拾屋子这种优点也决定着它没法给予住宿者家的感觉。
奇怪的是,我什么时候开始如此注重“家”的感觉了呢?可能是从那个想要让在纪空人生结束前感受到真正的“幸福”的卑微的愿望开始的吧,在我眼里“幸福”依旧和“家”是分不开的。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马尔克斯的书?”我看纪空从怀里掏出《霍乱时期的爱情》所以就如此问道。
纪空放下书认真地回答我:“马尔克斯?你是说这本书的作者啊?我不是因为这个作者才喜欢的,单纯就是对书里的剧情感兴趣。”
窗外的夜空漆黑深邃,看不见星星,可能是阴天的缘故,也可能是屋子里的灯太亮的原因,总之从屋子里看外面是漆黑一片的,因为还没进市区的缘故,所以也看不见什么灯光。
“书中写地跨越了半个世纪的相思和爱恋,挺让我羡慕的。半个世纪,对于人的一生来说,几乎等同于永恒的东西,我很喜欢永恒的,不变的东西。”纪空用手摩挲着书皮,和我解释这她一直在看这本书的原因。
“这样啊……”我站在床边,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夜空。我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裤子兜想要掏烟,因为以前自己一个人在出租屋阳台晚上眺望夜空时都会点上根烟。尽管我已经一周多没有抽烟了,但是还是保留着很多以前的习惯,这种的小习惯是那么的顽固。我转过身看着床上那缩在床一角看书的纪空,那么像这样的睡觉习惯呢?由于缺乏安全感养成的睡觉习惯,多长时间才能改变呢?
“哈……呼。”我打了个哈欠,“开一天车实在是要了命了,我要早点睡了,明天还要忙呢。”我把自己疲惫的身躯丢在另一张床上对纪空说道。纪空的床是靠墙的,我的床是靠近窗的那张,因为我刚把她抱上来的时候就有意把她放到靠墙的那张床上了,因为我猜这个小鬼肯定不喜欢靠窗户的那张床。
“好梦好梦啊。”纪空还在看书,她白天睡了一下午,晚上不困也正常。
我只把外套脱了,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不知道为什么,屋子里明明开着空调,我穿的衣服也不少,但还是觉得冷。
“你晚上的药吃了吗?”我看了会手机,临睡觉前纪空。
“吃啦吃啦。”我放下手机,纪空还在看书,心不在焉地回答我。贵的药看起来有它贵的道理,药效还蛮不错的,今天一整天也没听纪空咳嗽几声,嗓音听起来也完全恢复了。但根据医生说的,药要坚持吃,不要因为病情转轻了就停药,否则很容易留下病根。
“哦……”我头昏昏沉沉的,拜纪空的祝福所赐,我不一会儿就掉入了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