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醒来,拉开窗帘,窗外依旧阴云密布,昨天傍晚的太阳只吝啬的施舍些夕阳后又躲回阴云后了。
吃完店主夫妇送来的早餐后我和纪空就准备上山了,但即使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在出门时还是感觉冷风顺着衣服的缝隙拼命往里钻。
“今天天气太差了,咱们可以等等,看看明后天的天气再去。”我一张嘴说话,寒风就把我噎住。
“不可以,早点去,早些回家。”听起来纪空说起话来也很困难,毕竟病还没有完全好,再加上这么恶劣的环境。
我追上已经走出院子的纪空,让她跟在我身后走,能稍微帮她挡挡风。
在上山的过程中我们两个一句话都没有说,主要的原因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明知道她来这种地方肯定不是为了来看风景的,但还是不愿意去问她真正的目的,就好像有一块棉絮堵在喉头,把我的疑问压回肚子里。
登山路走到大约半山腰的时候,纪空在身后拽了拽我的衣服,“来这边。”说完便把登山路一边的枯树丛拨开,一头钻了进去。
如果不是纪空的带领,我一定会在这种枯树林里迷路,这地方完全没有“路”这种东西可言,四面八方都是冬天枯黄的树和遍地的枯叶。
又跟着纪空走了十多分钟,她猛地停下,蹲下身子开始清理地上的落叶,我站在一边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后也跟着她蹲下清理着落叶。
没多久我们两个就清理出一片空地,这片空地和普通的林地没什么区别,唯一能说得上不同的就是平地上只露出一角的石头。
纪空从怀里把昨晚给我看的那幅画和一直带在身边的骰子掏出来,放在空地上,骰子的点数好像是三,因为我靠的树干离她有些距离,所以我看不太清。
风还是那么大,只不过有树干的遮挡,没有那么逼人了。风吹得地上落叶沙沙翻滚,同时也把树上还在坚守的零星枯叶卷下。
这下面说不定埋着纪空重要的东西或者重要的朋友吧。我望着蹲在空地旁的纪空想着,什么人会埋在这种地方呢?可能性最高的还是纪空以前养的小宠物之类的吧。
我不理解,如果纪空这么珍视离去的东西,为什么还会去杀人呢,她应该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但还是选择了杀人,我完全想不到她杀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是穷凶极恶之人还是善良博爱之人,在死亡面前都是一样的,意味着再也回不来,意味着再也见不到。说到底死亡还是一件很难让人接受的事。
在我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风已经把我俩刚才清出来的那片空地又盖满了落叶,我看纪空还蹲在那里,笑着不知道说着什么。
祭奠的意义又在哪呢?我突然自己问自己。既然逝去的人已经逝去了,那么祭奠他的意义是什么呢?难道不应该每一次祭奠都会让自己更悲伤一分吗?
于是我在返程的路上对纪空提出了这个问题,纪空在下山后显得放松了许多。
“为什么祭奠会悲伤啊?”纪空反问我。
“因为以前在身边的人现在不在身边了,以前能见到的人现在见不到了。”我的回答看起来很牵强,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那也拥有过了吧,离去的人已经离去了,如果一件事的结尾让你感觉很悲伤,那么这件事的过程一定很美好啊,拥有了这么美好的记忆,在祭奠时来回忆,难道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纪空和我解释着。
没等我回答,纪空又接着补充道:“故事的结束只不过是几个小时甚至一刻的事,但过程有那么长时间,我没理由执拗于结尾的刹那而抛弃过程的美好。”
我认真地开着车,认真地听着纪空和我讲。
“祭奠本来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死亡本来就不是终点,被人遗忘才是,只要还有人记得他,他就没有死亡。你难道不觉得这很浪漫吗?”
“我们最后难免要走向死亡,这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身边人的去世就是我们死亡的预演,提示着我们要珍惜当下,珍惜幸福,我们祭奠他们,怀念他们,让他们在我们的记忆和思念中继续留存下去,这就是祭奠的意义。”
我很难想象这些话是从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嘴里说出来的。因为阴天的缘故,高速路上即使白天也亮着灯,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估计再有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家了,索性一口气开回去。
纪空的话在我脑中反复盘旋,我现在对纪空有了一种敬佩的感觉,她对某些东西看得真是很透彻,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过了高速收费站后,周围给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我看了看后视镜,纪空和我说完话不久就睡着了,但还是感觉很奇怪。
十分钟后就知道到底奇怪在哪了。
强烈的撞击让我的头磕在方向盘上,不知道为什么安全气囊没有弹出来。我强忍着疼痛抬起头想看看纪空的情况,这时后面的车门被打开,车外站着一位戴着黑墨镜身着夹克衫的男人。但他打开了门什么也没有干,向车内看了看后就又把车门关上了。
我艰难地打开车门爬出车外,车已经侧翻到路旁的绿化带里,车头撞到了树上。罪魁祸首是让刚才的我感觉到奇怪的家伙,从上高速开始就一直跟着我的那辆黑车,刚才从侧面撞了我。
纪空没有受伤,但看起来迷迷糊糊的,我把她从车里抱出来后给交通抢险的拖车打了电话。纪空像是一只小刺猬一样蜷缩在我身边,和我坐在车位打着手电筒,期以防路过的车辆再出意外。
应该是故意而为的,是纪空杀的那个人的朋友或者家人认出我们俩了吗?纪空也很奇怪,出了车祸竟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就像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样。
突如其来的车祸让我云里雾里,这件事有太多太多的疑点了,那个戴墨镜的人应该是黑车的驾驶员。如果是找纪空来寻仇的人的话,为什么看见我和纪空没事就一走了之了呢?
等了没多久,拖车就来了,拖车司机建议我和纪空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然后再去交警那查道路监控抓到逃逸的司机。但我还是决定放弃追查这个司机,总觉得追查下去会有更大的麻烦,所以到了修理厂后我打了个车就和纪空回家了。
“今天实在是太可怕了。”回家的车上纪空终于开口说话了。
“啊……给你吓坏了吧。你如果哪里不舒服的话可以去医院,我带你仔细检查检查。”我回答道。她可能没什么事,但我的额头的的确确被磕肿了。
“没事的,只是之前头晕乎乎的,又非常害怕,所以才没有说什么,不用去医院的。”纪空说着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反倒是翎,你的额头没事吗?已经肿起来了。”
我摇了摇头:“没事的,回家用热毛巾敷一敷过几天就好了。”
回到家后我如释重负,这就是“家”带给人的安全感吗?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了。因为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又开了长时间的车,感觉自己身体麻木迟钝了,甚至头上的痛觉都没有那么强烈了,我现在想要的就是一头扎进卧室睡觉。
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额头上湿漉漉的,我强打起精神按开床头灯。灯光不亮,但还是晃得我睁不开眼,我自己已经记不起自己是如何躺到床上,如何睡着的。额头上的是湿润的毛巾,纪空蜷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把头埋进胳膊,和我一样还穿着外套,估计是给我额头敷了毛巾后就靠在床边睡了。
卧室里没有钟表,我也没有拿出手机来看时间,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晴天还是阴天,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纪空还在。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我被强烈的饥饿感唤醒,不得不起床了。我即使尽量减少起床发出的声音,但还是把纪空吵醒了。纪空像个机器人一样,一顿一顿地直起身舒展着身体,“窝着睡觉的感觉还真熟悉啊。”
这话让我想起了之前把她关在门外时的场景,所以没什么可接的话。
“你中午要吃些什么?”我拿起手机,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了。
“我还想吃你煮的拉面。”纪空舒展完身体,耍赖一样鞋都不脱就躺到了床上。
“拉面……好的,那就吃拉面。”走出卧室的用时,我下意识用手摸了摸额头上的肿块,可能比刚撞是消肿了一些,但因为解乏了的缘故疼痛感清晰入骨。
拉面做好之后我和纪空在饭桌上相对而坐,出了车祸后,我们两个人之间就多出了莫名其妙的尴尬氛围。最后还是我来打破这份尴尬:“纪空,故意撞咱们车的那个司机你认识吗?”
“嗯?”纪空拿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什么故意撞咱们?难道不是意外的车祸吗?而且我怎么会认识那个逃逸的司机,我连那个司机都没看到。”纪空大眼睛中充满了疑惑和真诚,让我不得不停止追问。
“啊……说起来也是。”可能纪空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吧,这也能解释的过去,就算是来寻仇的人,纪空不认识也很正常,所以也没有联想到故意制造车祸寻仇,果然小孩子的思维还是很简单的。
吃完饭刷完碗,我卧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手机。最近也没有什么新鲜事,国际争端、疫情传播、黑帮冲突这老三样还是占据新闻热点的绝大多数。
纪空吃完饭后就回自己屋子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只留我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休息。不知道别人如何,反正我这个人,只要是长时间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就会不知不觉地睡着。和纪空相处久了,噩梦都不做了,或许安全感和幸福是打败噩梦的唯一方式。
想以前没遇见纪空时的日子,真是暗无天日。赌场,超市,出租屋三点一线,每天消磨时间,说起来如果纪空没有出现的话,我可能现在还在那个肮脏的出租屋里半死半活着吧。
她算是我的救赎吗?我睡足醒来,望着眼前的黑暗自己问自己。救赎这个词汇太沉重了,是一个人能承担起的吗,但无论如何,我的的确确是因为纪空,才有了如今的生活,即使我知道这样的生活总有一天会结束,但又有什么关系呢,经历了,已经足够了。
光线从门缝里溢出,纪空推开门,“还在睡觉吗?都要吃晚饭了。”
我用手挡住眼睛:“晚上还要在家吃吗?”
“当然不了,一起出去吃吧,吃完饭再看场电影。我今天在手机上看到了一部我想看的电影,刚好这部电影最近重映。”纪空兴奋地对我说。
“好。”我应下纪空的提议。上次看电影是什么时候,我已经记不清了,父母去世后再也没有踏入过电影院。
因为车送去修理厂了,所以去商场只能打车了。晚上七点我们就到了商场,因为电影太老了,即使是重映,排场也很少。最早的一场也要晚上十点了。
“先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我买好电影票后问纪空。
“当然是火锅,这么冷的天,没有比火锅更好地选择了。”纪空搓着手,商场里并不冷,可能是刚才在出租车上时她吵着要打开窗户看风景的原因吧。
我没想到纪空到了火锅店就要了一个红油锅。“你不要鸳鸯锅吗?红油锅很辣的。”我一脸茫然。
“当然要吃红油的,吃火锅吃的就是辣辣的感觉嘛。”纪空抱着菜谱头也不抬。
火锅的蒸汽让整个包间都雾气蒙蒙,纪空被辣的脸红扑扑的。我自己点了两瓶酒,反正一会不用开车回家。
“让我尝尝。”纪空看我自己喝得津津有味,把杯子拿走仰头就闷了一口。
“咳咳咳……什么东西啊,又辣又苦,你怎么会爱喝这么难喝的东西。”纪空不停咳嗽,看来酒比红油锅更难让她接受。
很难和她解释为什么喜欢喝酒,感觉酒就像生活一样,特别是啤酒。生活的主基调本来就是苦,而只有过去的事和离开的人才是甜的,就像啤酒喝下去后的回甘。还有啤酒刚喝进喉咙里时气泡的刺激,生活不也就是这样吗,刺激着你不断走下去。
“因为我爱喝,所以我爱喝。”我对纪空说。
纪空没有理会我的搪塞,又把话题拽向一会要看的电影了:“你不知道《廊桥遗梦》吗?”
“我当然知道,我很早以前就看过原著小说。”我拿过杯子继续喝酒。
“我就说嘛,翎主修的文学,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么经典的作品。”纪空一边说一边用筷子比比划划。
我眼镜上蒙上了一层水汽,只能看见模糊的景象。可能这就是幸福吧:爬上,吃火锅,看电影本说不上是幸福,但如果和特别的人做这些事,应该就可以称作幸福了。那么爱情呢,这算得上爱情吗?我觉得应该不算吧。
眼前模糊的感觉让我想起之前纪空在赌场门前,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我的场景,一样模糊不清。那时候的感觉应该也很幸福吧,幸福的感觉总是朦胧的。
火锅蒸汽的另一边是开心的纪空,这段时光对纪空来说也算得上是一段幸福的时光吧。有过这样的日子就足够了,奢求把纪空一直留在身边是不可能的事。酒精的作用让我想了一些平时完全不敢想的事,纪空回家的那天我会怎么想呢,我会不会让她不要回去?这太蠢了,如果故事的结局让人感觉到悲伤,那么这个故事的过程一定很美好。她还小,未来的路还有很长,还会遇见很好的人,而我期待的只是让她感受到幸福。
看电影时纪空非常投入,在看到快到结尾时,弗朗西斯卡的遗嘱中说要把自己的骨灰撒在曼迪逊河畔,纪空流下了眼泪。是为执着的爱情而感动吗?我把纸巾递给了纪空。
但我看到的反倒是那份责任,承担责任才是一个人成熟与否的标志。我还是没办法承担起这份责任,纪空留在我身边当然可以给我安心的感觉,可是我自己清楚地知道这绝对不是长久之策,她一辈子太沉重了,我担负不起。
电影的结尾洛琳和迈克都放弃了离婚的打算,这也让我坚定了要把纪空送回去的决心。片尾曲响起,影院中的灯光也亮起,影院里寥寥几人向出口走去。纪空脸上的眼泪已经擦干了,我们两个一直听完片尾曲才起身。
“很好的片子啊。”纪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原著写的更好,可惜搬家的时候我卖了。”我很自然地拉起纪空的手向电影院外走去。因为已经快十二点了,商场的店铺都关门了,我们只能走夜间观影通道。夜间观影通道的出口正对着就是商场一层的一排娃娃机。纪空拉着我这手就冲娃娃机跑过去,“你会抓娃娃么?”
“不会,或者说一次都没抓过。”即使我这么说,还是没能阻止纪空拿着张百元大钞去一旁的兑币机兑了一篮子的硬币。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奋斗,那一篮子硬币换回了一个卡通企鹅的玩偶,看起来也就值十几块钱。即使是这样,纪空在抓到的那一刻还是非常的开心,把那个廉价玩偶当作宝贝抱在怀里。
“冷死了冷死了,要不咱们走回家去算了。”纪空在路边跺着脚说道。
这个时间点打车实在是太困难了,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会在路边等上一晚。我倒是无所谓,可纪空病刚刚转好,这样冻上一晚肯定是不行的。又等了不到半个小时,我们运气还算不错,一趟就要回家的出租车路过商场时被我们拦下来了。
“去离这最近的赌场。”纪空一上车就对司机师傅说。
接下来就是我和司机师傅两个懵逼的人通过后视镜不知所措。
“内个……小伙子……真的去赌场吗?”司机师傅犹豫的打破沉默。
“我说去就去嘛,只有他一个人是乘客吗?”纪空语气十分坚决。我不知道纪空这事闹得哪一出,也不知道该如何否决。
不一会车就开到了一栋灯火辉煌的楼下,我和纪空在司机师傅疑惑的眼神中付钱下车。
“这是什么意思?”我指着赌厅门口问纪空。
“好久都没玩了嘛,今天不玩玩吗?”纪空抱着我胳膊把我往赌厅里拽。
这……这到底是要干什么?我的大脑已经宕机了。我要进去吗?我不是已经答应她不再进赌厅了吗?她之前不是还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我不让我去赌厅的吗?
我把我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不不不,我答应过你再也不去赌厅了。”虽然看起来很像演戏,但我还是一口拒绝了她。
赌厅外装饰的彩色灯照亮了纪空的笑脸,在赌厅外也能听见些许里面赌徒的嘶吼,冬夜凌晨的寒风丝毫影响不到里面赌徒的热情。赌厅门口的门把手本来没有颜色,但在灯光下不断变换着色彩,就像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的血盆大口,随时要把人吞进去。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呢?你还会来吗?”一切弯弯绕绕的暗示和问题都不如直接挑明问的有效。
“不会,我会遵守约定的,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会遵守约定。”我给出了我的答案。对于纪空来说,试探是试探,但只要我回答了她的问题,那么就代表我一定会遵守,信任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纪空从赌厅门口退回来,靠在我身边,长出了一口气。“你是怕我给出的回答不够坚决吗?”我问她。
“实话说,是这样的。”纪空点了点头:“但现在我已经放心了。”
好运没有再眷恋我和纪空,我们在赌厅门口站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等来出租车,只有零星失了魂一样的人,摇摇晃晃地从赌厅里出来,再消失在夜色中。
我脱下羽绒服给纪空披上,我的羽绒服已经可以给纪空当被子了,她穿起来衣摆都到了脚踝。我抱着她找了一个避风的角落坐下,今晚看来只能这么过了,要等到明天早晨再打车回去了。
现在差不多是凌晨两点多,冬天天亮的晚,等到天亮估计还要四五个小时。路灯昏黄,灯光下不知道是雾霾还是尘土,总之可以看见细小的颗粒在飘动,天空漆黑一片。我背靠着墙,怀里是纪空,后背冰冷,怀里的纪空暖乎乎的。之前纪空睡在街上是什么感觉呢?也是面对着这样清冷的灯光和漆黑的夜空,身边的是不断的冷风,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是如何入睡的呢?
我又看了看怀里睡得香甜的纪空,这么快就能在马路边睡着的她,又该受了多少苦。我本来就是第一次露宿街头,怀里又抱着纪空,虽说她体重比同龄人都轻,但抱久了还是让我手脚都失去了知觉。说起来即使我的家庭支离破碎,我也没受什么实质上的苦。最困难的时候也有泽叔叔给我提供了房子,帮我联系了兼职。说到底我也还是个小鬼。
就这样我硬撑到了早晨七点多,在这期间我见到了无数个人进出赌厅,进去的无一例外气势高昂,出来的无一例外呆若木鸡。放在以前,我说不定也会是呆若木鸡行列的一员。
“哈……翎醒得好早啊。”纪空脸还是红扑扑的,回头打了个哈欠。
我不愿意告诉她我昨晚一夜没睡,只好强撑着骗她说自己也没醒多久。今天天气看起来比前几天好些,风小了一点,没有前几天那么紧了,云层也薄了,初升的阳光勉强能透过云层撒下来些许。
虽然很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没有纪空拉我,我就要在这变成一尊雕像了。昨晚的冷风再加上一直在抱着纪空,让我全身上下的所有关节都僵化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着疼痛站起身,踉跄走到路边。
打车到家时已经八点多了,我从楼下活动了好一阵关节才勉强爬上楼。到了家又是没脱衣服就如昏迷一般睡去。
睡梦中感觉身上火烧火燎的,醒来看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脱了外衣想要继续睡,但浑身发烫,根本睡不着。我张了张口想要喊纪空,但因为昨晚到现在一口水也没有喝,所以声音嘶哑,根本没法穿透屋门。
直到中午,纪空来敲门叫我吃饭,许久没得到回应,她才发现了在床上煎熬的我。
“昨晚一直没有睡对不对?”纪空拿来退烧药和水让我吃下,看着吃药时都闭着眼睛的我问道。
“嗯……”我现在没力气骗她,虽然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舒服的地方,但是还在庆幸纪空没有冻生病,我病了就病了,不能再折腾纪空了。
发烧时候睡觉完全睡不安稳,会处于一种能清楚感受到肉体疼痛,精神还处于昏睡的状态。梦里纪空回去了,我自己又回到以前的出租屋,没再去赌场也没再去上学,不上班的时间就在出租屋躺着发呆。梦境没有色彩,给我一种连时间都褪色了的感觉。
“感觉好些了吗?”我睁开眼就看见了趴在我床边的纪空,就和之前在医院时我陪她一样。我的枕头旁还放着纪空的骰子,六个黑色的点点缀在象牙白色的骰子面上。
“嗯。”相比于中午那时候,确实感觉好多了。我穿着秋衣走出房间准备上个厕所,看见摆在客厅桌子上的饭菜一点也没动,可能纪空从中午喂我吃完药之后就一直寸步不离地在我床边。
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吗?这就是人人都在期待的安全感吗? 这种感觉真的会让人陶醉。
窗外的夕阳把整片天空的云都染成红色,看得出来太阳已经很努力了。今天就要结束,这场算不上旅行的旅行应该也快要到尾声了,就如同夕阳和烟花一般,短暂而绚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