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中城区的街道上,周文瑶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沿途寻找着目标的收割者们,一边慢慢朝着一座编号为C-117的大楼前进。
周文瑶形色匆匆,身体微微前倾,快步前行,不时抬头四下观望,生怕被收割者注意到——当她卖掉了自己的大学录取名额来为家人还债的同时,也失去了收割豁免权。
此时周文瑶甚至,自己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收割值肯定已经超标了,但是沿途的收割者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
周文瑶下意识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耳垂,一方面是为了缓解紧张,一方面也是为了确认自己的耳钉。
那是一枚银质,镶嵌着黑色玛瑙状物体的饰品,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对现在的周文瑶来说,却和她自己的生命同样重要。
收割抑制器——一种不知是谁发明,也不知从何时流行起来的特殊装置,佩戴者无论出于何种精神状态,都不会让黑石收割装置起反应,那些没有收割豁免权的人,只要佩戴了这个装置,就能继续保持自我,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不过想也知道,这样的特殊庇护显然不是免费的。
而现在,周文瑶要做的就是前来支付响应的代价。
中城区的建筑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建筑多以编号来区分,周文瑶抬头看了一眼,确认了大楼的标识,以及门口“星火食品厂”的牌子后,迟疑了一下,然后步入其中。
同样打着“星火”的招牌,这里确实就是星火航运旗下的一家小小的子公司,非常小,非常不起眼,以至于像蕾菲寇这样的大人物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这座建筑的内部是一座熟食加工厂,数千名神情呆滞,手上动作却极其规整麻利的工人们正在流水线上埋头苦干。
机器的轰鸣淹没了周文瑶踏在金属走廊上的脚步声,车间里满是不可名状的古怪气味,让没有佩戴专门面罩的周文瑶感到一阵恶心,周文瑶本能地捂住了口鼻,尽管这并没有什么效果。
她不由得看向了下方的流水线,失去了情绪与欲望,但身上的肌肉记忆却不会受到分毫的影响,甚至工作起来还会更加专注,工作辛苦无聊,经常加班加点,也完全不会抱怨,只会心无旁骛地工作,大大提高效率。
就算有,巡逻的监工同时也是收割者们会出手。
这种鬼地方,周文瑶甚至不想多呆一秒,就更别说在这种地方工作了。
是的,我很幸运,很幸运没有变成这种样子——周文瑶在心中自言自语着,继续向前移动。
遭到收割的人大多都是从事此类的工作为生,直到失去劳动能力,然后……
一想到然后的事情,周文瑶就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惊肉跳,曾经为财团工作的父亲告诉过周文瑶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为什么中城区从来都看不到老人。
因为一旦失去劳动能力,就会被“安全”地“处理”掉。
那不是对待生命的态度,而是对待一个螺丝,一块零件。
周文瑶不敢多看这些流水线,快步往前,她害怕自己变成那样,她也确实差一点就要变成那样了。
该死的太古集团,该死的山河集团……周文瑶的心中咒骂着,继续埋头前行。
如果没有太古集团和山河集团,周文瑶的父亲可以继续安心当着先锋集团的代理商,一家人可以继续小康的幸福生活。
然而,随着先锋集团在商战中败北,退出了这座城市,周文瑶的父亲不仅成了失去利用价值的弃子,还得罪了另外两大财团。
现在周文瑶一家除了累累负债,什么也没有剩下,就连作为人的资格,都差一点要失去了。
复仇,向财团复仇——周文瑶内心充满了憎恨,对太古集团和山河集团的憎恨,恨不得能与这两大财团同归于尽。
但她何德何能?如何能够撼动势力滔天,实力堪比大国的超级财团?蚍蜉撼树的无奈与无力,又让周文瑶跌入了绝望的谷底。
这时,周文瑶已经来到了车间上方办公区的一扇门前,上面不像其他的办公室那样有铭牌标识,只是一闪光秃秃的金属防盗门。
就是这扇门之后的人,给了她活下去的机会和理由。
周文雅深呼吸三次,然后整理了一下衣物,按下门铃。
没有人回应,但大门打开了,一道光幕挡住了视线,让人无法窥见房间内的景象,周文瑶迈出脚步,穿过光幕,踏入房间内,大门也随即关闭。
房间起初是一片漆黑,然后亮起了一些灯光,照亮了一张长条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有一支金属罐,但周文瑶却没有看到房间主人的身影,这让她有些不按,四下张望了一番。
忽然,一双有力的臂膀悄悄绕过周文瑶的身体,然后猛然一收,有些粗暴地将少女抱入怀中,同时轻声耳语道:“在找我吗?”
周文瑶的身体先是本能地紧绷,当少女的身体撞上身后那结实强壮的身体后,稍稍放松下来,面颊微红:“主……主人……”
“嗯~”被周文瑶称为“主人”的男子对她的态度十分满意,双手顺着腰际的曲线缓缓上移,慢慢抚上少女胸前的隆起。然后猛地握住。
他感觉到怀中的少女就像受惊的小鸟一般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男子露出一丝狞笑:“比起先前,你的态度顺从多了嘛。”
周文瑶感受到男子的双手肆无忌惮地玩弄着她的身体,感受到男子的灼热鼻息不断喷吐在她的脖颈。
她很害怕,更感到恶心,但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她复仇的唯一机会,所有的一切她都要忍耐,接受,甚至假意迎奉:“为主人奉献,是我的荣幸。”
“奉献?哼哼……”冷笑中,男子没有再进一步行动,而是慢慢松开了手“很好,看来你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很好。”
周文瑶松了一口气,因为刚才她差一点哭出来。
哭,意味着反感和抵抗。
反感和抵抗,就意味着她不够虔诚和忠心。
周文瑶努力平复情绪,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谦卑地询问道:“主人召我前来,有何吩咐。”
当男子的手离开周文瑶后,她就再也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只有声音再房间中回荡:“听说,你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是吗?”
周文瑶不敢隐瞒:“是的,蕾菲寇将我招募成了她的眼线,让我以侍从的身份监视一名疑似山河集团安插在原赵家的卧底,我……”
“蕾菲寇交给你什么工作不重要。”男子打断了周文瑶“重要的是,你现在有机会可以进入湖滨学院了,是吧?”
“是。”
“很好,茶几上的东西,就是我要送给湖滨学院的‘礼物’,将它带入湖滨学院。”
周文瑶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金属罐:“您是要我把它带进学院?”
“没错,一个小小的任务,没有什么难度,嗯?”
“嗯。”
她没有问罐子里面是什么,因为这不是她该问的,周文瑶的脑海中已经在思考要如何将罐子混入胡梦婵的私人物品,夹带进学院的事情了:“然后我该做些什么?”
“把它带在身边,时机一到,自会有人找你来取。”
“遵命、”
这时,男子的指尖从周文瑶的面颊划过:“不用紧张,你并不是一个牺牲品,这次的任务只是一个开始。”
“明……明白……”
“很好,去吧。”
话音甫落,周文瑶只感觉一道强光闪过,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当她的视线再次清晰起来时,周文瑶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街道上,手里拿着那只冰冷的金属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