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没有开灯,房间里漆黑一片,但是少女似乎并没有想让房间亮堂起来的想法,走廊中照射进来的光映出了她的影子,孤孤零零,孑然而立。
她没有注意到衣柜的细微变化。
不如说,她压根没有在意房间中的异样。
艾琳娜在团队中本身就不是负责侦查和守卫的职责,自然不会有这样的心思。但此刻的她更像是专注在房间的某处一样。
女孩儿穿着女仆装,怀中抱着约翰的笔记,迈着看上去有些沉重的步伐,笔直地走向约翰床前。
她似乎有些累了,想要好好睡上一觉。
艾琳娜坐在床边,面对着窗外忽明忽暗的灯光,久久没有动弹。
夜已经逐渐深了,黑暗夜已经笼罩了这个房间,但是就是这样的黑暗却让艾琳娜觉得有些刚刚好。
一直活在聚光灯之下的艾琳娜,终于有了一块可以让自己喘息的地方。
生存的压力、会长的职责、约翰离开所带来的种种变故,无数烦人的琐事如同蛛丝般缠绕在自己周围,就算自己有心去解决,最后只能是一团糟。
自己是个糟糕的会长吗?
女孩儿面对飘忽不定的窗帘,有些忧郁地想着。
而躲在衣柜中的约翰则在屏气凝神,他现在既不想让艾琳娜发现自己,又想从她的怀中盗走那本笔记。
那本就是属于他的财富。
他虽然能够大概记得艾尔芙利亚的攻略路线与主要思路,但就细节而言还是要查阅下自己旧时的笔记本。
现在看来,两手空空,连床被褥都没能带出晨星之梦,实在算不上一个多么明智的决定。
或许当时稍微周旋片刻,带出点属于自己的宝物更好。
女孩儿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而后莫名地叹了口气,也没顾得上换下衣服,直直地躺在了约翰的床上。
约翰的床并不算的上多么舒服,梆硬的床板上只草草垫了层棉质的毯子,躺起来甚至有些膈应。
据约翰所说,平时睡多了野外恶劣的环境,如果现在突然换了张超软的床垫,那怕是要彻夜无眠了。
这种床睡起来真的会舒服吗?
艾琳娜体会着床板直接接触腰肢的感觉,已经睡习惯了软床垫的少女回想起在遥远的过去,自己曾度过的清苦日子。
明明这样的床睡起来会很不舒服吧。
金色的秀发散落开在床单上,艾琳娜摊开手,将笔记恰好送到了约翰可以触及的地方。
约翰透过狭小的缝隙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笔记本,心中暗暗盘算着,如果自己就静静守在此地,等艾琳娜睡着,那么就可以从她手中撬走攻略,然后在消音魔法的帮助下,悄无声息地溜走。
这样一来就可以顺利达到他的目的了。
“约翰。”
艾琳娜毫无理由地唤道,不由地让少年按住自己的心脏,如果让她发现自己半夜潜入原来工会这件事,那要引发多大的骚动啊。
重返原公会的顶级与策士与原会长在房间中的床上秘密私会!这样劲爆的标题八成会让冒险者城镇的花边杂志日销量冲上当日最高吧。
“你说,我将艾尔芙利亚定位模拟战的副本,真的好吗。”
四围一片沉寂。
约翰这才放下心,原来艾琳娜只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姑娘在刚刚成为会长的时候,就喜欢一口一个“约翰”围绕在自己身边打转,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总会缠着还在做攻略的自己陪她思考。
这样的坏习惯到现在还没有改掉吗,艾琳娜。你这个看似凛然的会长,居然还会如此纠结犹豫。
实在是不合格呀。
“那可是艾尔芙利亚呀,连我们齐心协力都没能打通的艾尔芙利亚,除了你之外真的还有人能……肩负起策士的职责吗。”
“……”
约翰没有回答,当然,也不能回答。
艾琳娜,你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艾尔芙利亚是怎样一个副本,你也分明知晓,自己已经为了这次攻略尽心尽力。
可是为什么,还是在流灯节这天,放自己走了呢?
是无聊至极的荣耀?虚无缥缈的责任?还是丰厚馋人的奖励?
明明这些都……不值得好吧。
艾琳娜忽然举起手中的笔记,整个本子的书页哗啦啦地从少女的指尖流过,然后停留在笔记的最初页。
那里公正的写着约翰的名字。
这个向来要强的女孩儿,是在把这个笔记当成自己啊。
“露易丝小姐问我,为什么要让你离开,她的问题还真是……格外伤人啊。”
艾琳娜的声音忽然间软糯了下来,似是涓涓溪水般温和。
这才是她原本的声音。
即便从自己的故乡出走多年,她的内心始终是那个勤耕劳作的村姑,如果不是遇到约翰,她的人生轨迹也不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冒险者的经历逐渐打磨了她的心性,在作为晨星之梦团长与外交涉的时候,她必须让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去独自应对刁难自己的媒体,去应对对着晨星之梦的资源虎视眈眈的冒险者。
为此,她不得不尝试去摆脱对约翰的依赖,不得不尝试去让自己摆脱过去村姑的形象。
危险的冒险家生活让艾琳娜认识到,只凭温柔和善良,是无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的。生无长技的冒险者,看似风光无限,可是每次进入副本就必须赌上自己的性命。
普通的冒险者尚且如此,整日攻略高难副本的她们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也只有,在这种夜深人静,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才能卸下平日里高傲冷淡的伪装,恢复成最初那个清纯少女的模样。
“你应该……不会原谅我的吧,约翰。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呢。”
艾琳娜对着笔记的扉页工整的“约翰”二字轻轻叹息道。
此时的约翰和艾琳娜只隔着一扇浅浅的衣橱门,黑暗之中女孩儿流露的心声传递到衣橱内的少年耳畔,让他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是的,并不会原谅你。
不管艾琳娜背负了什么样的理由,如此无情地将自己赶出公会,实在是让自己……寒心。
少女不再说话,约翰也没有动弹,不知过去了多久,当耳畔再度传来一阵轻微鼾声的时候,约翰才借助消音魔法钻出了衣柜。
艾琳娜似乎很累,还穿着女仆装的她,躺在约翰的床上便进入了梦乡。
一点防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