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浴缸中浮满了泡泡,瑟蕾将整个身子都没入水中,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脑袋露在外面。
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温水浸泡着,这样的感觉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仿佛整日所积累的疲惫都随之散去。
瑟蕾慢慢收起自己的小腿,然后抱住膝盖,将下巴沉浸到水中。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今天露易丝小姐特意为了她关掉了冒险者协会,还把自己的床让给自己,又悉心准备了茶水、梅花饼以及换洗的衣服。
自己何德何能能享受她这样的善意?就算约翰先生认下了自己这个学生,那也和露易丝小姐没有关系。
非要较真起来,自己甚至算的上露易丝小姐的情敌……
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感觉呢?
这可是老师们从未教过她的知识。
洗浴间的雾气越来越重,让整个环境显得有些暧昧,瑟蕾撩起些温水洼在手心中,然后慢慢让这些水从指尖流过。
自己不会,真的喜欢约翰先生吧?
那份留存于心中的念想,那份想要扑到他怀中的悸动,就是所谓的喜欢吗?
不知道是因为水温过热还是因为心中的按捺不住躁动,瑟蕾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这些问题对于她来说甚至要比那些繁琐的贵族礼仪还要困难。
如果真的是喜欢约翰先生的话,她又应该用怎么样的表情再去面对他呢?
少女甩甩头,用一捧温水洗了洗自己的面庞,试图让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稍微缓和些。
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洛洛可啊。
没想到那个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的妹妹,为了保守住秘密,居然能坚持到这个地步,她这个做姐姐的,无论如何都有义务去救她。
应该按照穆雷叔的意思再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中吗?
瑟蕾可以感觉到,身体在本能地抗拒着那种事,已经体验过阳光下温暖的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再重回阴暗处?
少女伸出两只手拍了拍脸颊,想让自己镇定下来,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正如师傅傅教诲的那样,身为策略师,必须无时无刻都做到冷静,因为意气用事的人什么只会把一切都搞砸。
能救回洛洛可的策略吗……
“小瑟蕾,洗完澡了吗?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晚饭咯。”
“诶?刚刚不是吃过梅花饼了吗?”
“零食哪能当晚饭呢,这样子会发育不良哦。再说,你的师傅傅也在等着你一起吃饭哦。”
“诶!”
“嘿嘿,小瑟蕾还真是青涩呀,真好呢。”
“不要戏弄我啦,露易丝小姐!”
瑟蕾朝着屋外的精灵小姐抗议道。
也不知道露易丝小姐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她是高贵的精灵,从不向人轻易坦露自己内心的种族,但却明明白白和自己讲明了对约翰先生的心意。
是在向自己宣战吗?作为所谓的情敌表达自己的立场?
可是自己看到露易丝小姐那清澈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排斥的意思,反而让人感觉有些……忧伤。
细细回想,露易丝小姐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这种气质,每句似是玩笑的话语中似乎都蕴藏着爱而不得的惋惜,以致最后愤愤地说出对于精灵长老们的不满。
难道精灵真的不被允许和人类结合吗?
露易丝小姐也不容易啊,如果是别人的话,自己一定会全力支持她的恋情,但……
瑟蕾强行制止住自己越想越偏的思绪,芙蓉出水般从浴池中站了起来,她那本来就光滑细嫩的皮肤显得更加水嫩了。
擦干身体,穿好露易丝提前为她准备的衣物,露易丝推开门,恰好撞见了一直守在门外的露易丝和约翰。
“哟。”
约翰条件反射般地举起了手,略显尴尬地打了下招呼。
“下午好,师傅傅。”
瑟蕾收拢了下宽松的睡衣,拘谨地回应着。
“你师傅傅他呀,刚睡醒就追着问我‘瑟蕾怎么样了?瑟蕾怎么样了?’,然后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一直守在洗浴间门口,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女孩子,恐怕要直接要闯进去了。”
“瑟蕾,你别看露易丝她表面凶巴巴的,但她其实可是最为温柔的精灵哦。”
约翰就算听出了露易丝话语中针对自己的锋芒,也依然笑着搭话: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嘴硬心软?”
露易丝瞪了约翰一眼,这个银发赤瞳的家伙,怎么会有资格说别人嘴硬心软?
瑟蕾看着眼前二人的状态,就像是普通人家兄弟姐妹间的拌嘴,虽然无比日常,但却让人无比安心。
她同时抓住两个人的手,然后将其搭在了一起:
“露易丝小姐和师傅傅要好好相处哦。”
约翰和露易丝二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而后同时笑了出来。
“诶?我做错什么了吗?”
瑟蕾缩回手,像打翻了家中鱼缸的猫,目光不安地在约翰与露易丝身上徘徊着。
“没有啦,你不用这么紧张。”
“小瑟蕾,你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了。嘛,如果暂时没有别的去处,暂且留在我们这里吧。”
“反正约翰他啊,马上也会把洛洛可也一同救过来,对吧?”
露易丝坏笑着望向约翰,无形中又给他戴了顶高帽。
“这,这不太好吧。”
瑟蕾倚着墙壁,微微抬起右脚的脚尖,下意识地点着地板。
这反应和一只在雨夜被淋湿的猫,刚刚被人抱回家中的表现无异。
都是那么如履如临,战战兢兢,仿佛稍有不注意就会回到曾经噩梦般的过去。
她不想麻烦约翰先生和露易丝小姐,穆雷叔和洛洛可的事情完全属于自己的私事,如果把什么麻烦都推给师傅傅他们,那也是在太不像话了,毕竟母亲从小就教导自己做人做事要独立,不要一遇到困难就去求助他人。
母亲吗……
如果那个会牵着自己的手,带着自己去青山绿水晒太阳的母亲大人还在的话,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说了当自己家就当自己家了,你不会觉得多一个你,会对约翰和我有什么影响吗?”
露易丝从身后的架子上拿起一条毛巾,盖在瑟蕾湿漉漉的秀发上。
“走,吃饭去。”
露易丝以一幅“我拐走了你学生”的胜利者姿态瞟了眼约翰,昂首挺胸地牵着瑟蕾去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