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多少年，花开花落，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习惯了不求回报地守护在约翰身边。
就这样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位置，默默地看着在他周围嬉闹的女孩儿换了一茬又一茬，夏去秋来，雪过开春，不论何时见到他，身边总佳人相伴，或是英气凛然的会长，亦或是可爱黏人的牧师。
如果她不是精灵，如果她没有纯血血脉的诅咒，如果家族中没有那些古老腐朽的规定，露易丝一定会表现出比所有人都要浓烈且深沉的爱意。
可是没有如果。
露易丝从不会因为坦荡地表露自己的心意而感到羞耻，要不然也不会在每次微醺未醉的情况下环抱住约翰的脖子，然后轻轻贴住他宽阔的肩膀。
她好想告诉约翰自己的心情，好想当面问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好想听那个榆木脑袋真真切切讲出自己的喜欢，而不是又用该死的温柔随便应付过去。
其实答案露易丝已经心知肚明，如果没有感情，约翰怎么会每次临行前都唠叨地重复着未来的计划？
虽然句句不问自己要不要跟来，可是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丝丝期许。
或许那个榆木脑袋从来都没有察觉到吧，看似在给自己选择的机会，但实际上却一直希冀着自己与他同行。
她又，怎么舍得拒绝。
“等以后啊，我们就在人烟稀少但却邻里和睦的地儿，好好打点后半生的生活。离那些副本啊魔物啊远远的，谁爱去那些破地儿谁去，反正我把一身本事都教给瑟蕾了，正所谓无事一身轻嘛。”
“把人家女孩子往火坑里推，这可真有你的。”
露易丝小声嗔怪道。
“哎呀，她有副本攻略最后的底线，在形势危急时可以捏碎的回城石，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出问题的！”
“你说的这么轻巧，回城石那么贵，谁出钱买啊。”
“我出呗。”
“冤大头啊你！不下副本，你能挣几个钱！”
“赚钱的法子有的是吗，我可以去搭搭大棚育育苗，种种菜什么的，或者改良改良这里的武器，做个锻造师傅，再不行做个厨子也可以，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或者开个医馆？开个祈祷室？”
约翰津津乐道着自己身上各种乱七八糟的杂学。
“反正小瑟蕾真遇到什么危险了，你一定又会义无反顾地去救她。”
露易丝小声嘀咕道。
“如果露易丝小姐遇到危险的话，我更会头也不回地冲锋陷阵哦。”
“哼。”
露易丝轻哼了一声，看着眼前笑嘻嘻的银发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又只会用这种对谁都温柔的答案回答，真是个渣男典范。
“所以，露易丝，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当一个人已经完全不会对心上人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时，幸福的到来总是那么悄无声息，猝不及防。
露易丝放下手中的茶杯，直直地看向少年明媚的眸子，那双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投以温柔的眼睛，十年间从来变过。
他们刚刚相识的那天，约翰还只是俊俏的小男孩儿。
对男生来件，那种年纪应该还在乡间的陇上撒泼打欢，可约翰却已经早早对着村头的大树不断施展土之魔法。
专注于修行苦练的少年，何时才能把目光专注向自己呢？
这拥有超脱年龄般成熟的男孩儿，露易丝没想到竟陪伴了她未来的十年，也没有想到覆盖她心头的冰霜居然会被约翰慢慢融化。
露易丝没有直接回答，迎着落日的余晖站了起来，房间中的一切都被这最后的光芒照的光影分明，而正对着夕阳的露易丝甚至没有办法让自己的表情藏到阴影中。
“哒，哒，哒。”
鞋底踏着地板，在这安静出奇的黄昏，发出干净利落的声响。
露易丝一言不发地绕道约翰眼前，凝视着这个一脸笑意的银发策士。
这个榆木笨蛋，自己不管不顾地说出这些暧昧的话语，这不是把难题全都人给了自己嘛。
真是的，这让人怎么舍得……拒绝啊。
银发尖耳的精灵别过脸，勾起自己的小拇指，伸到约翰眼前：
“那你不许中途跑掉哦。就算遇到别的女孩，也不可以抛下我。”
这是拉钩钩的约定。勾着小指向神明起誓的诺言，一百年都不许变。
约翰同样勾起小指，两人小指相扣，不言而喻的心意在身体触碰到的一瞬间相互传达给了对方。
约翰与露易丝之间的感情，就像是一层窗户纸，谁先捅破了，就会看到窗户的另一边的人也在对这层纸戳戳点点的。
“站起来。”
露易丝低着头，想躲避约翰的视线，小声说道。
“嗯？站起来做什么？”
“……”
露易丝没有回答，约翰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顺着露易丝的意思扶着椅子慢慢站了起来。
两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的老长，漆黑的倒影间只隔了一条浅浅的光斑。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什么？”
约翰对于露易丝莫名其妙的话语搞得有些混乱，这下子轮到他不知所措了。
然而这些许的混乱在片刻后便消失殆尽了。
露易丝抱住了约翰的腰，动作并不娴熟，甚至显得有些笨拙，然后将尖尖的耳朵贴在少年的胸口。
少年心脏跳动的声音清晰且有力地传到了少女的耳畔，少女合上眼，这如梦似幻的场景在今天终于发生了在了现实。
她好想这一刻能持续到永远。
现在的自己既不是冒险者协会的负责人，也不是精灵族的天选之女，而约翰也不是晨星之梦的创始人，或是算无遗策的策士。
他们只是互相陪伴思量着的普通男女罢了，褪去层层光环，她与约翰甚至比不过世俗的男女，最起码没有障碍阻碍他们说出心中的欢喜。
约翰静静地站在原地，冰之精灵的肌肤比人类要稍微凉些，也更加光滑，但露易丝贴在约翰心头的侧脸居然让少年觉得有些温暖。
想抱的话就让她抱久一点吧。
约翰也轻轻搂着露易丝的肩膀，回抱住精灵小姐。
这时他才意识到，平日里那个气势十足，甚至有时会把自己挡在身后的女孩儿，原来也是个娇小的女孩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