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黑了呢，约翰。”
露易丝依然趴在约翰的胸口，一边聆听少年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一边望着落日逐渐收走最后的余晖。
“毕竟快到冬天了，一天中白天的时间会变得很短，这叫……昼短夜长？”
现在突然用科学的知识来解释异世界的问题感觉有点蠢……不过约翰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缓解这暧昧的场面。
他不擅长应对他人的爱意，就像一个在暗巷阴影中行走多年的刺客，突然有一天放下手中的刺刀，站在阳光下，只会觉得无所适从。
虽然这样的感觉并不坏，但是却有些令人尴尬。
所以必须要让二人间的话题不会间断。
“再过阵子，你就要去把洛洛可接回来吧。”
“嗯。”
“和小瑟蕾一起去？”
“不了，我问问地点，自己去吧。”
“明明可以借助大家的力量，却要一个人逞能，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坏习惯啊，约翰。”
精灵松开手，后退了几步，与少年拉开了一段小小的距离。
即便如此，二人依然保持在只要伸出手就可以将对方拥入怀中的距离内。
露易丝盘着自己银白的秀发，清澈的瞳孔中褪去了平日中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凝视着自己的心上人。
“我陪你去好了。”
“不太好吧，露易丝，我都麻烦了你这么多次了，你再帮我忙的话……”
精灵掩面轻笑了下：
“再帮你忙的话会怎么样？”
“那不是显得我特没面子吗……”
如果事事都依赖露易丝，约翰会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吃干饭的小白脸。
小白脸好歹还会在富婆下班后为她排忧解难、脱衣暖床，而自己撑死也就带着露易丝喝过几顿好酒。
露易丝小小的拳头砸在约翰的胸口：
“傻瓜。”
精灵忽然觉得，或许铁树一生之会开一次花，刚才约翰回应的那一句“我养你啊”，大概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情商。
“你都要养我了，我还能不帮你吗。”
露易丝低声说出的话语缠绵在约翰耳旁，从来没有见过精灵这般模样的少年有些心动，那欲说还休的姿态显得有些撩人。
一直盯着前方的路，一直追求着未来，约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淡忘过去的了？
仿佛露易丝陪伴在身边早已成了理所当然的事，要不是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把话挑明，他也不会意识到，其实她完全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离开自己的生活。
忘记了啊，忙碌于无聊琐碎的事务，做着些毫无意义的攻略，自己居然已经忘记了，上一世正因为自己的疏忽，身边那些伙伴朋友，一个接一个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不见了。
总觉得别人的陪伴是理所当然，总觉得安稳又平静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殊不知，所谓的感情与羁绊，就像是握不紧的沙子，些许不注意，就会从指缝间偷偷溜走。
已经再一次的人生了，又怎么能留下遗憾呢？
约翰拉住精灵的手腕，拽向自己身边，然后轻轻托住住精灵的脑袋，将其拥入怀中。
这一次轮到他该主动了。
“对不起，你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吧。”
藏在约翰怀中的露易丝贪恋着难得的温情，软软地回应：
“你还知道啊，混蛋约翰。”
“是啊，我是个混蛋，彻彻底底的混蛋。在你们看来，我是乐于助人，且始终不求回报的老好人，但我内心清楚的很，我自私无比，且非常卑劣。”
此刻，约翰决定卸下所有的心防。
没等怀中的精灵回答，少年像放开了话匣子般继续诉说着：
“我渴望用善意去赢得别人的好感，去享受别人为了自己付出所带来的满足感，来填补我心灵中存在的空洞。我压根不是那种不求回报的大善人，如果他人没有回应我的付出，我会觉得失望，甚至有时候会觉得恼火。”
“我拼命学习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从来不是因为拯救世界这样宏伟的由头，只是不想就这么简单的死掉罢了，因为如果死掉的话，那就什么都没有了。为了什么要牺牲自己生命的话……我做不到。”
“我会对艾琳娜好，只是觉得那样淳朴的性格如果我对她好的话，她一定也会同样报以温情吧，我会对爱丽丝好，只是觉得那样在自己身边跳跳蹦蹦，叽叽喳喳的小女孩儿很是让自己安心……总的来说，我是个烂人。”
“那我呢？”
露易丝静静听着约翰倾诉着一切，忽然问道。
“我……”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一起陪着露易丝在荒郊野岭中缩在睡袋窝在炉火边过夜，一起和露易丝打入魔王城对着面目狰狞的魔王破口大骂，一起和露易丝撑着伞在路边小摊前对二手装备指指点点，一起和露易丝坐在酒馆里胡闹至打烊。
“我觉得你对我这么好，我应该对你更好些……”
约翰不知道该怎么说会更好些，他从来没有特意去讨过女孩子欢心，按照前世的记忆，或许这个时候说些“我喜欢你”、“因为你好可爱，是我的爱。”这种话会更加漂亮些？
但是约翰更想对怀中的精灵真诚些，如果对最信任的人还一直带着虚伪的面具，那也太可悲了。
“如果我没对你这么好的话，你是不是也不会对我这么好？”
怀中的露易丝发出呢喃不清的声音。
但约翰却听得一清二楚。
一股奇妙的感觉从心头蔓延至了全身，明明现在抱着露易丝，却总感觉她离自己好像很遥远。
这是从未有过的状况。
之前就算和露易丝很久没见，但只要看到对方寄来的手信，就能感觉到她就在自己身边。
而现在，就像是和过去诀别的前兆。
似乎自己接下来的回答，会成为最后的道别。
难道自己不应该对别人袒露心声吗？难道不管在哪个世界，都应该戴着虚伪的面具活下去吗？
“我不知道。”少年的声音有些迷茫，“但是如果再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向树上的你搭话。因为和你在一起的十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露易丝稍微挣脱了下约翰的双手，令他有些诧然。
他没想明白她为何此刻要离开自己的怀抱。
就像是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银发的精灵踮起脚尖，双手捂住少年的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温润的吻便轻轻落在了少年的嘴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