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富有人类思维的公平决定，露易丝小姐。”
“怎么？因为使用了拷问术，所以对你女儿的去留有所担心吗？”
“不”穆雷的语气中带了些惋惜的味道，“我在想，如果我是您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碾碎面前所有的敌人。拥有灭世的力量，却怀着人类所谓的仁慈，一点也不像精灵种的作风。”
“那你是想要我按照你的思路执行下去吗？”
“请便。如果我不能确保瑟蕾小姐的安危，那别的一切都没有意义。露易丝小姐，你觉得冻死在冰雪之中，和吊死在绞刑架上，哪种死法会更为悲惨呢？”
“提前说好，我是不会怜悯你的，身为拉纳卡王国的拷问官，惨死在你手下的人并不少吧。”
穆雷的视线直直盯着一直站在露易丝身后的瑟蕾。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正面应对“入境生雪”的露易丝，因为那是飞蛾扑火的行为，甚至在听到冰之精灵魔力全开后，他就已经做好了交出洛洛可的最坏打算。
可是，在他言语的周旋下，事情竟然奇迹般地出现了转机，这个表面冷酷无情的冰之精灵，居然意外染上了人类仁慈的色彩。
真是太遗憾了，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没有一颗不为外界动摇的内心。
一直以来，遇到的都是善良的人，所以露易丝才会不了解人心的险恶吧？
能够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获得生存的一席之地，人类所凭借的可不是圣母的关怀。
所谓感动，所谓恻隐，所谓共情，都是人类天生的弱点，而作为拉纳卡王国最强拷问官的穆雷，向来擅长调动人内心中的这些情绪。
就算是为了大义赴死的死士，只要有足够的多时间，他都能在看似随意的对话中揣摩出对方的心之所念，然后逐渐塑造出他的理想乡，攻破他内心中的底线。
太弱了呀，露易丝。
人力虽不及，但智可补之。
“大小姐，请您做出决定吧，如果您渴望外面的世界，那就请转身离开。国王陛下其实一直希冀着你能健康快乐、无忧无虑地成长，远离王宫中的是是非非。”
“现在您长大了，可以走了。”
“可他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穆雷叔，你说的这么好听，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瑟蕾踩着已经快要没及膝盖的积雪，一步又一步地站到了露易丝身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约翰先生居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穆雷叔，你这样的话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穆雷看着这个敢于直接站到冰之精灵身旁，直视自己的女孩儿，觉得有些陌生。
记忆中的瑟蕾，不是一直会躲在别人身后，有些怯懦的小丫头吗？当面对老师的批评和指责时，也只会一味地道歉。
到底是谁给了他反驳自己的勇气？
看到瑟蕾坚毅的目光，穆雷打算继续坚持自己以退为进，感动人心的方略：
“大小姐，您有什么想要说的话，我会传达给国王陛下的，这或许是我能为大小姐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穆雷叔，您应该比我们都要清楚，相比较言语，行动更能表露内心的想法。”
“这么多年，很感谢您的关心与照料。您是侧写的专家，研究人心的学者，却未曾耐心花费过一点时间，了解我和洛洛可真正的想法。试想，那可是您的女儿啊，为什么不惜做到那个地步都要守住和我之间的秘密？”
“继续。”
穆雷的神情变得冷漠起来，他已经不太关心瑟蕾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这么多年的拷问生涯，他当然听得出少女话语中的决意。
那么既然感化瑟蕾的策略失败了，就要新想别的方法。
还以为这种简单的伎俩就可以博得大小姐的同情心，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少女的成长。
“因为您从未尝试过以平等之心对待我们，也从来没有了解过我们内心所想，穆雷叔，您只是机械地执行着父亲大人的命令。不只是你，大家都是如此。”
“大小姐，可是那个会倾听你们的诉求，并且温柔回应你们的洛雪大人已经死去了啊，正长眠在王宫后的花园中。”
“穆雷叔！”
穆雷长吁一口气，也不想再惺惺作态，审问折磨过无数间谍与刺客的他，看着大小姐的表情中就知道，无论怎样的花言巧语都不会奏效。
但，他还有最后的杀手锏。
“洛雪大人最后都没有回到自己魂牵梦绕的故乡，大小姐，你觉得是什么阻碍了她归乡的旅途呢？”
“不要再说了。”
瑟蕾的脑袋隐隐有些作痛，脑海中不断闪回着母亲的脸庞。
母亲的温柔，母亲的不舍，母亲的笑容……
无数童年的记忆碎片构成了那个会在天气晴朗时，牵着自己的手散步于花园间的温柔女子。
那个女子会倚着围栏，给自己讲关于她故乡的故事，瑟蕾听过侠骨柔情的英雄为一人，守一城；也听过缠绵悱恻的相爱男女化蝶而飞，翩跹流离于花丛间。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存在是母亲这一生最大的业障。
如果没有自己，母亲应该过上更加自由逍遥的人生。
“如果您真的不想再回洛克萨尔，那就走吧，大小姐。”
王都，洛克萨尔对于瑟蕾来说，是故乡，是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母亲安眠的地方。
“穆雷叔……您可真是，狠毒呢。”
瑟蕾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握紧了拳头，在玩弄了几十年权谋的穆雷面前，她所谓的信念与决心，稚嫩的像刚出生的婴儿。
他清楚的知道，
“你想回洛克萨尔，难道还有人敢拦着你吗，小瑟蕾。就算有人想阻拦你回去，我和约翰也会把你平安送到。”
穆雷咂了下嘴，有些不快。
入境生雪的精灵给予的承诺，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所至之处，皆为寒冬，那可不是说着玩玩的，自己一辈子置办的家产可都存在王都呢，他可不想数不尽的财富在一夜间都化为镜花水月。
“罢了，看来大小姐长大了，也想自己去探索外面的世界。洛雪大人如果知道大小姐的决心，一定也会替您开心吧？”
精灵冷冷地观察着穆雷的人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化了三次，先是打自己的苦情牌，妄图博得同情，见瑟蕾不为所动，搬出洛雪小姐和国王陛下作为要挟筹码，在筹码失效后，最后提及了小瑟蕾已经过世的母亲。
人类，真是丑陋。
“那么，请您把洛洛可交给我们吧。”
“大小姐，您难道想让一个孩子，再失去他的父亲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