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脸上的悲伤在四处流露着。
那些无助、愤怒、麻木、绝望的感情正在一遍遍从他们脸上闪过。
我开始不断地怀疑起这趟回程之路的正确性。
母神啊..我们只是...
只是想返回自己的家乡，就连这样的愿望您都不肯给予吗...
眼前能看到的全部，在瞬间仿若变成了一张正在缓慢摊铺开来的「火狱」绘卷。
「快来人帮忙！这里有人被埋了！」
一声声的叫喊把我从火狱中拉回。
在刨开那一层层堆积着的黄沙之后，我看到了他...
那个让我决定启程回到部落的人。
他应该是和那丫头在一起。
「洛库，看到露玛沙了吗？」
少年整个人怔了一下，挣扎着身体大声叫喊着。
「她...她应该在我边上的，快！快把她救出来！」
我仿佛看到了两个正在重叠的身影。
那个不断叫喊着，央求着的身影...
阿依洛..是你吗？阿依洛？
「巴洛，她还活着对吧！巴洛你回话啊！」
不是...不是他...
摇了摇脑袋，横眼把这聒噪的小子震住后，便开始集中精神探查丫头的鼻息。
「还活着。」
他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果然消停了不少。
★★★
「巴洛，检计结果出来了...」
「伊斯特你说吧，别藏着掖着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敞露着胸口、身形壮实的男人出声道。
「全族二百五十六人，现如今..失踪者三十名，轻伤一百四十人，死亡...十五人。」
「继续说。」
看伊斯特话语并未说完，我皱了皱眉头让他继续阐述。
「经过这次沙暴...族内物品遗失严重，怕是支撑不到返回部落的时刻了...」
......
虽然现在已是在下午，温度有所降低。
但我依旧还是能感受到那一股炙热。
快要走向毁灭的炙热。
「伊斯特，把族人所有的水袋都统一收集上来。」
「巴洛...这。」
「我知道这件事没有这么容易，让族人来这里集合..我有话和他们说。」
★★★
「大家收拾好东西后去前方集合！」
「收拾好东西就去前方集合！」
...
传达声一遍遍的回荡着，我和露玛沙相互对视了一眼，随之跟上了人群的步伐。
队伍不远处，巴洛在沙丘的正上方伫立着，他那弯曲的腰部肉眼可见的比之前更为佝偻了一些。
现场充斥了各类聒噪的声音，这和老人背身伫立的寂静一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里似乎存在着一条线，一条分割不了的线。
有人在维持这现场的“秩序”，可无论怎样大声呼喊着类似“安静”、“不要吵闹”等字样，也无法平息族人像火一样爆发而出的“情绪”。
直到老人转身。
他震了震手中的木杖，用双眼直视了现场所有的人之后，这些声音才彻底沉寂下来。
火红的落日映照在他的身上。
老人开始用一种不能令人拒绝的语调叙述了起来。
「吾之一族世代居守于沃土之上，至吾之一代已过数百年之久。」
「昔，先祖探索琼土，所遇困难皆是相互扶助，遂才得有吾等之今日。先辈紧循族规，终不敢有怠分毫。」
「今苍道不仁，将徒众凭故受困于此。」
「然吾等皆应诚心勠力，共渡难关！」
老人撒手一挥，站在一旁的男人便瞬间出列。
一段段的数字从男人口中说出，分割线外的众人听着男人的检计，都闭上了双眼默然不语。
结束检计之后，老人又将话语接过。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愿意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们每个人遇到难关的时候或许都会这么想...」
「有时候就是这样，我们自己可能无法决定自己身处的命运。」
「那些绝望感、无助感都有可能会把我们分解的支离破碎...」
「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决定，决定之后的事情应该怎样去做..如何去做...」
「把手握紧的话，里面什么都不会有。」
「把手放开，那得到的将会是一切。」
他讲到这时停顿了许久，随后。
「现在，我建议将族中各人之水统一收集！回程之路尽在前方！」
「危难当头，唯有责任！」
老人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地说着，那话语声像是汇聚成了形体，敲打在众人的身上。
「利尔，献水！」
先是一个人开头，在这之后此起彼伏的声音便从眼前这群人中响起。
「贝拉，献水！」
「阿比亚，献水！」
「凯尔塞，献水！」
......
......
「埃米尔·巴洛，献水。」
★★★
「洛库，我给你的那一小袋水有献上去吗？」
「没有，我还留着。」
少女瞪大双眼用一股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我一般。
「能给我不献水的理由吗？洛库。」
「集中起来的水不可能分配得了这么多的人，这只是一个折中能够让绝大部分的人存活下来的方法而已，有人还是会在返程途中因缺水而死亡。」
我停下话语，看了露玛沙一眼后继续说道。
「卑鄙也好，自私也罢...在那些死去的人中，我并不想看到你的名字在那里面。」
「洛库，你过来。」
少女低沉着脸，看不清她现在的容貌。
等我靠近后，她便毫不犹豫地往我胸口处结实的打了一拳。
「只有这次..只有这次...洛库。」
她在抛下这句话后便快步向队伍前方走去。
「等等！」
我迈开步伐跟了上去。
队伍前方人影蹿动。
露玛沙和我挤过人群，巴洛似乎和几个领头的部族男人商讨着行径的路线。
「真的要走这一条路吗？巴洛。沙暴过后之前所标记的路标也不复存在了...光靠「月针」和地志描述的路线，不可能完全正确。如果迷失方向的话...」
一旁壮实的男人向巴洛提声。
「只能这样了，不是吗？这条道路是前往新月沃土最近的路线了，如果要选择其他的线路...」
「那将会是十不存一。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赌它一把！」
老人的眼神中闪烁着决绝。
面前在座的几个男人听到巴洛的话后，几乎没有任何异议的通过了他的决断。
「驻营修整！」
一道道传话声由远及近传过人群。
我和露玛沙从队伍前方一直走到末尾处后，终于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整个族内几乎找不到能够继续使用的帐篷。
每个人眼中都透露着麻木的神色，如何渡过降温的夜晚似乎成了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动物皮毛以及可以取暖的衣物先让渡给妇女和幼儿！」
严令的传话声一道道的往下传发。
族内众人已经被巴洛切分成了数块区域，每块区域都有特定的人选监察。
这样利于管控的同时，还能为一些不便者提供帮助。
仅剩的几个帐篷也留给需要照顾的那些人了。
夜晚马上就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