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即使裹着厚重的皮毛大衣,刺骨的寒冷依旧会攀附在每寸皮肤之上。
「哟,托尔分。这么早就起来检查羊圈了。」
一旁正铲着积雪的沃特大叔朝我方向打了个招呼。
「昨天羊圈里头的那只母羊似乎生病了,我去看看。沃特大叔您先忙。」
「好,今年这个冬天有点难过啊...哎。」
到了羊圈,打开围栏。
围成一圈的羊群被我拨开,在那最里头我找到了昨天那只得病的母羊。
它死了。
父亲说过冻死的羊不能吃,找个地方把它埋下去后,便往毡包赶去。
掀开帐帘,周身的严寒瞬间卸下大半。
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换下严肃的神色,找了根凳椅坐在了她身旁。
「哥,羊圈里的那头母羊怎么样了?」
床上,妹妹打着咳嗽对我问道。
「母羊没事,不要担心,你先安心养好身体。」
我并不想故意去骗她,只是这丫头平时对各种事都非常上心,何况她现在病情加身,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
「阿爸快回来了吗?哥。」
「快了,你先休息等父亲回来我会把你叫醒的。」
将她伸出的手重新放回被窝内,摸了摸头后终于让她放宽了心。
等床上的人完全睡熟,起身往火炉中加了些柴火,拉开帐帘。
看着毡包外在补砌着围栏的男人,我终于放出了心中的疑问。
「沃特大叔,我父亲他们这一去已有四、五天左右,按照平日应该早已返回,为何现在还是看不到他们回程一丝迹象?」
「的确是要返回了,不过那天来我族征召之人应该隶属于昆夷本部,如果没猜错的话...」
男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沉默了片刻后沉声说道。
「战事就要来了。」
★★★
大帐内灯火通明。
男人身穿裘毛大衣,头戴发冠,高居于上。
一旁侍卫持刀伫立。
各部族的族长此时皆聚一堂,等待台上之人发声。
「先祖盟约,使吾之一族放逐于阴山山脉之北。世代更迭,虽生活艰苦,但仍能隅居此地。」
「然在座各位想必知晓,阴山冬天已越来越长,如若再不思虑,等耗料殆尽或有灭族之危。」
男人话句铿锵有力,眨眼将所有人的利益全部维系到了一起。
「尔汗,愿闻其详。」
众人互相对眼后随即上述。
「如今,阴山南方之众硕土丰田,吾等却还在此地忍饥受冻,何来公平之说!」
语罢,台下案桌敲响,满堂皆是愤慨之声。
「尔汗可有办法越过南方人铸造的高墙。仅凭吾族一族之力怕是...」
「仅凭吾之一族定不能越过高墙,但加上狄、山、鬼方、士方四部呢?」
男人话语一出,台下众人皆是大震。
「此事已迫在眉睫,吾等皆应放下各自仇恨,全心南下。」
「这也是单于的命令?」
我向上座之人发起疑问。
「吾等务须多言。」
难以想象统合五部的“手笔”竟非出自单于之手。
要变天了。
★★★
「父亲,阴山之冬已是越来越长,吾族若是再不南下必将十不存一!」
王宫大殿下方的台阶上。
我单膝下跪,言辞恳切。
「南下之事关系重大,切勿再提!」
台上之人深皱眉宇怒斥道。
「今年阴山冬季愈发之长,王城之下饿殍遍地,畜牧无生。反观南人硕土丰田,百业兴起,那里本该就是属于我们的地方,为何父亲要迟迟久居于他人之下?!」
「放肆!你要吾之一族背弃誓约与南人重新挑起战争?」
「何尝不可?」
「来人,把这逆子押下!」
四周兵士却迟迟未动。
「你..你们...」
男人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阵阵冷汗从他额头滑落。
「镣铐带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应该松一松了。父亲,您是如此的年迈、懦弱、以至于他们都想拥立我成为新的单于。」
「我将重新统一极地五部,南人的城墙之内将有属于我们的一切。」
王座上的男人早已被人请下,我缓步走上台前,转过身看着下方。
「传令五部,集结各族。」
★★★
马匹嘶鸣响彻在整个部族的上方。
「族长!」
一众人赶出毡包迎接。
「阿爸!」
附带惊喜的回复让本就下着大雪的天际也暖和了许多。
「托尔芬,攸尔芬她现在怎么样了?」
抚摸着眼前男孩的头顶,我回问道。
「妹妹在您走后一直发着低烧...到现在也...」
托尔芬这孩子话音中带着一股哭腔,似乎有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我跟她说过您回来了就告诉她,我现在就回去和她说。」
「别去叫醒她了托尔芬,就让攸尔法好好地睡一觉。托尔芬你也去一旁看着,这是作为一个哥哥的责任。」
「好的,阿爸。」
再摸了摸他的脑袋,往这小子的屁股上连拍几下这才把他赶走。
族内议事毡包内。
「我被昆夷本部征兆之事想必在座各位亦是清楚,就不在叙述。现本部严令各族之人皆抽调青年壮士扩充军事,进行战备。」
毡包内族内众人皆是皱眉不语。
「老单于是什么意思?」
一旁阴沉着脸的沃特闷声出言。
「我也问过本部的意思,但是他们并没有明说。」
男人却在此刻有些坐不住了。
「以前有什么好处都是他们本部照单全收,可有正眼看过我们这些下族人?现在倒好,想扩充军备就开始大肆扩招。」
沃特发出的言论引得议会众人顿声愤慨。
「那群天杀的哪又把我们当成人看,依我看不响应征兆算了!」
「说得对!」
族人各自议论纷纷,全然把本部征兆一事抛掷一旁。
「住口!」
爆喝声停止了争论,视线再度偏向了一方。
「这次本部是认真的,那些不响应的部族他们就会派兵前来缫杀。」
现在寂静无比,当话说出时我能明显看出他们脸上的震惊。
倒是沃特,撇了撇嘴,像个没事人一般。
也对,一个没有牵挂的人确实也不会想着太多。
我把会议解散,让他们今晚回去后能有时间去好好思考。
整个毡包的人在瞬间便走掉了大半。
「以前的战鬼去哪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托雷。」
睁开双眼面前还是那个唠唠叨叨,喋喋不休的老小子。
「你我都厌烦了战争,所以就跑到了这么个地方,不是吗?现在还逃的了吗?它可是又追上来了哦。」
我能听到毡包圆顶上雪花稀落堆积的声音,今年的风雪貌似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大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