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千年完了,撒旦也不必爬出囚牢,并非是祂无聊,祂要做了,便推倒了山,铺了毯子,只管看那小人的自毁。
——这里是世界的边缘,昏暗淡漠,死树枯鸦。
树是早早死去了,他没能等到寿命比它要短的多的野鸦闭眼
鸦还在守候,树向她许诺,他是死不了的,她还在等他
白癍攀上了鸦的脖颈,这天杀的白,无论是从天的边缘还是这里
枯悴的鸟靠着树的枝条,她也老了,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便不该存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离开
总之,做个好梦吧,树
————
花儿总是对人微笑,可没人知道它们长大后是要人命的毒物还是丑陋的枯草。
它们总是露出最纯真的笑,摆出最妩媚的姿态,喷上最香甜的花蜜,只为招来为它们授粉的昆虫,苍蝇也好,蜜蜂也罢,那怕是条狗蹭身粉也可以播撒它们几辈子的希望
自然没给它们别的选择,被动的接受基因的支配,传宗接代,最后化为养分回归大地
自然是很公平的,不论给了你多少,总会要回来,想反抗的就去做野草吧,有脾气的就是供人欣赏的,被送给别人或拿来当摆件。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玫瑰、人、草,有区别吗?活的像草一样的人很多,活得像人一样的草又是哪种样子的呢?不知道,花是不可能说话的,它们是什么样在于人的定义,而人又是怎样的呢?
一群从非洲砍出来、灭绝了无数大型动物并挤掉了十四个同祖兄弟生存位、最艰难时只剩下不足千名成员并以可怕的速度主宰了这颗星球的恐怖直立猿?
花儿是这么想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这么多的,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想”的,她认为自己是个异类,有思想啊,这可是大罪,不亚于在玛雅人那儿搞冶铁研究。可又有谁来怪罪她一朵小花呢?谁又能给她惩戒?而且,她为什么会认为这是罪呢?
花儿不理解,她的花生也是如此短暂,明明还可以褪下华裳安安静静的做朵草,兴许还可以多活几年。
但她明白,只有她是「花」时,「花」才能是「她」
结束的太快了啊,好像要找什么
没找到吗?算了,自己在想些什么 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
水是孤独的,没有人可以从水中找到「水」。
水是团结的,没有人可以把「水」从
水中分开。
没有什么比得上水,它可以是「她」,也可以是「他」,还可以是「祂」。随你喜欢,随你编排,水可以是养育万物的母亲,也可以是毁灭世界的神明。当盖过城市的巨浪被掀起时,人才会醒悟,自己造的小炮竹从来都不会伤到这位供自己生存和生活的母亲分毫。而仅仅是母亲的一个无意的哈欠,就足以毁灭自己数百次。
人的武器,从被制造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是用来消灭人的。
能毁灭人的,不只有人。一心毁灭人的,就只有人。
看他们摆座椅,看他们宴宾席,看到底,不过枯骨而已。
作为「水」的一员,她就这样冷眼看了几十亿年,看自己入海,看自己上天,看自己进了别人肚里,看自己又灌进器皿,养活了「自己」。
水诞生了几十亿年,现在的人依然无法解释水是怎么来的,就如同人类无法搞懂自己究竟是「电子」量级的、只有电子大小的「人」眼中的「宏电子」量级的巨人,还是「宏原子」量级、有几个星系大小的「宏人」眼中的虫子。但自己搞不懂没关系,就如同比起自行车平衡原理,人类更愿意去搞明核原理。水就在那儿,可无论是观察即坍缩的量子,还是人本身,上一眼看到的,永远不可能是现在所看到的。
她冷眼看完了,她并不一直是「她」,就如同在「水」中找到「水」一样,没有具体量级,你怎么确定你眼中的「水」在那儿呢?所以「水」只能是个概念,看到的概念,无法触碰,转眼间就可能是几十亿年的分别,人类的单位只能用来衡量人,人类的逻辑也只适用人,人的思维也只能套用在「人」身上,人是无法想象人以外的东西的,即使是在这个连香蕉都有50%相同的基因的地球。呆在宇宙角落里的人是孤独的,即使他们可能只是这被作为监狱造出来的幽深宇宙中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钻出来的苔藓,可他们依然存在,依然独一无二。
他们,他们,他们……她知道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了,跑题了太远,这不可能是她的想法,但有可能是被塞进来的吗?不可能,水可以浑浊,可以是掺入了血,废料,污染物甚至排泄物,但那只不过是挤进来的异族,水不会欢迎,但也不会反对。没有什么能掺进来,除非……
她,不是「水」,或者说,她从来都不是「她」
那,她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