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在门口和阿瑞娜道过别之后，沐雪帮她关上了房门。
身旁的伊莱娜在此刻终于找到了空闲，满眼好奇地看向她：
“沐姐姐，刚刚格洛丽亚姐姐跟你说了什么呀？”
沐雪闻言没作声，先是拉着她往前走出几步，待到回头确认了下距离后，方低声回话：
“大概意思是，她和阿瑞娜有什么私事要谈吧。”
尽管她不明白个中详情，但从格洛丽亚方才那难堪的样子来看，估计也不是什么她应该知道的事情。
大抵是学院里的什么机密事宜吧...
毕竟格洛丽亚费了那么大的劲赶过来...
虽说沐雪之前带着调侃腹诽了她一句，但从客观角度上来看，格洛丽亚终究不似那等不正经的人。
就算沐雪再看不惯她，可若要说格洛丽亚仅仅为了些许轻浮之事便冒着风险前来的话，她也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话又说回来，这点传话的工作完全可以让那只神秘的黑猫代劳啊。
...唉。
该说她是有求必应的好学姐呢，还是一根筋呢？
当然，关于这些事，身为局外人的沐雪自然是想不通的。
于是她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将注意力转回了当下。
视线不经意地一扫，便瞄见一队巡逻的士兵。
他们看上去似乎和平日无异，仅是在进行着日常工作。
但稍一凝眸，便能注意到那些人满面的肃穆。
连带着沐雪的脸色也是一沉。
封锁这就辐散到外层区来了？
动作这么快？
诧异之余，她又不自觉地回头朝阿瑞娜的家望了眼，心底升起些许担忧。
刚才格洛丽亚搞出的那股波动...应该不至于会被查入住手续吧？
希望她们别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受罪...
事已至此，担忧也没用，沐雪只得在心里默默替她们祈祷了下。
然而没多久她就反应了过来：
以格洛丽亚的背景...城主府总得卖鸢尾学院的面子吧？
得，这下穷操心了。
——说什么穷操心呢，那可是你自己亲手...
“沐姐姐，你不开心吗？脸色不太好看欸？”
就在沐雪胡思乱想的当口，伊莱娜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口，有些担心地开口问道。
经由伊莱娜这一出言，沐雪才从纷乱的思绪中抽出身来。
“啊？没事，想事情想入神了。”
说着，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感到什么异常后，才冲着伊莱娜浅浅一笑。
可心里在理清状况后，却是笑不出来。
之前她确实是乱了神...
而且这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硬要说，也不是毫无逻辑...
倒不如说是过于敏感了？
看见巡查队，就想起自己造下的杀孽，接着又不由分说地担心起是否会影响到阿瑞娜她们...
这种敏感的思维方式，总觉得在什么时候见过...
“嘶——”
正当沐雪欲要寻找那股熟悉感的源头之时，却倏地被一阵刺痛激得捂住了头。
针扎般的疼痛令她不得不停下思考。
“沐姐姐！”一直悬着心的伊莱娜当即便察觉到了沐雪的不对劲，连忙扶住了行将栽倒的她，“你没事吧？！”
少女尽力维持着沐雪的平衡，视线凝注在她的脸上，一双明眸浸透了焦急。
沐雪循着本能用力晃了晃脑袋，方从恍惚中找回一丝清明。
单手撑上伊莱娜的肩膀之时，恰巧又瞥见了对方额头上渗出的几滴冷汗。
心脏莫名颤动了下。
沐雪一边怀着歉疚站直身子，一边抬手替伊莱娜拭去滑落的汗珠，“好像出了点意外，不过现在应该好了...”
语毕，她揉了揉太阳穴，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
纵使沐雪表现得没什么大碍，却仍是难以掩盖少女内心的不安。
“那、那还是先回去再说！”盯着对方看了会儿，伊莱娜始终还是不放心，匆匆扔下一句话，便搀扶着她迈开步子。
可还没等她走出几步，沐雪的声音便携着几许羞怯于耳畔响起：
“伊莱娜，等等——”
少女闻声停下脚步，沐雪也跟着喘了口气。
伊莱娜的心是好的，只是...
基于某些物理上的条件，造成了不好的结果...
想着，沐雪微微踮起脚，抽出了被伊莱娜搀扶着的胳膊。
——没办法，以自己的高度，实在是受不住她架着自己走路啊！
诚然，回去不过就是横穿一条街道的距离，但一直踮着脚未免也太累了。
“我真没事了，不用扶着。”
“...好吧。”
对于沐雪突然之间的拒绝，伊莱娜多少有些不满，但终究没多说什么，只是默然挽起了她刚放下的那只胳膊。
望见伊莱娜几乎是写在脸上的怏然，沐雪也只能无奈地苦笑了下。
没办法，谁叫她喜欢瞎想呢？
前一秒还好端端的，后脚就忽地作出一副似要当场倒下的样子...
伊莱娜不担心才怪...
而自己偏偏还回绝了这份担忧...
唉。
面对这种情况，沐雪一时之间也是无计可施。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疑似失忆了吧？
要是那样说，事情估计会变得更麻烦...
思忖再三，沐雪还是放弃了解释的想法，打算就这样保持沉默。
可注视着少女脸上闷闷不乐的表情，心底又不受控制地浮起了某句熟谙的话语。
“伊莱娜笑起来明明挺好看的，要不要考虑平时多笑笑？”
紧接着，在那回忆泛起的瞬间，熟谙的话语便不知怎地便脱口而出。
自两人相贴的手臂上，沐雪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下。
虽说这句话字面上没什么恶意，但对方的反应却令沐雪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坏事了。
回过神的时候，她只觉冷汗好像爬满了后脊，一股窒息的感觉随之袭来。
而这份感觉，在瞥见伊莱娜眼角闪烁着的晶莹之后，彻底落到了实处。
“沐姐姐...”少女并未给沐雪开口补救的机会，很快便驻足回头看向她，“你还记得吗？”
“啊，我记得...”
这句话本就是伊莱娜给她的建议，她当然记得。
只是此刻挪用过来，改了些许。
听见她肯定的答案，伊莱娜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也对着她挤出了一丝笑容，“那我会的。”
“其实在一开始，这是我和艾琳的一个约定...”
艾琳...
听见似曾相识的名字，沐雪点了点头。
“这算是...一种传承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总感觉一阵心悸。
“艾琳当时也重新提起了这句话呢...”
艾琳...？
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沐雪的瞳孔不觉放大了些。
但那隐含的几分讶异，很快又化作了迷茫。
...艾琳是谁？
疑问冒出的同时，自伊莱娜口中不断道出的话语也逐渐变得模糊而不可闻。
取而代之的是不久前才感受过的，针扎般的疼痛。
只不过这次的苦痛并未令她放弃求知的欲望。
艾琳...绝对是之前认识的人...
沐雪紧咬着舌尖，企图以疼痛掩盖疼痛。
这种熟悉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伊莱娜之前做那事的时候，自己也无端地觉得熟悉...
好像那种事早就发生过一次一样...
“嘶...”
随着对回忆的深挖，源自头颅的痛觉也愈发剧烈。
沐雪紧蹙着眉头，嘴角却勾出一抹笑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干涉到如此地步...
但这应该就证明了，她猜测的方向没错吧？
失忆吗...没想到真会发生这种事...
那条蠢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所以，谢谢你，沐姐姐。”
思绪回到现实的时候，伊莱娜似是刚好结束了她的倾诉。
望着她释然的笑颜，沐雪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伊莱娜大抵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的异样。
还好，自己也没忘记伊莱娜。
因那条蠢龙而难免变得复杂起来的心情，也由着眼前少女的嫣然一笑，渐次平静。
尽管，自己身上好像又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
尽管，莱昂家的烂摊子还没彻底解决...
尽管，鸢尾学院仍满是谜团...
尽管这一路上，自己好像什么都没解决，反而还惹上了一堆事。
思绪整理下来 ，理应心事重重的沐雪，却出奇地没有一点焦虑的情绪。
这算是债多不压身了吗？
内心不觉调侃起自己，她苦笑了下。
但伴着视线逐渐定格在伊莱娜的笑容之上，嘴角那勉强的弧度转而变得自然起来。
或许也不是...
——“沐姐姐，别忘了，我也一直在呢。”
仿佛是要应着心绪回答她一般，温柔的话语于脑海中默契地响起。
霎时间，一切烦扰好似都如同冰消雪融般消退。
乌黑的眸中淡静如水，倒映出面前少女的身影，熠熠生辉。
沐雪忽然抱住了伊莱娜。
“我也要谢谢你。”
感受着感受不到的温度，她由不住地笑了。
“我的恋人。”
（——第一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