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面相觑的僵持形势已持续有一会儿了。
望着伊莱娜愕然的神情，沐雪自己心中的讶异更是只多不少。
方才于极度羞恼之下，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述出了胸中的郁结所在。
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情绪居然会如此地不受控制，以至于当场发泄似地倒出了一堆意义不明的话来。
简直就像是在耍性子的孩童一般。
而近旁的伊莱娜听见这一连串的话语，也是被惊得不觉微微张大了嘴。
“嗯...那个，我不是想笑啦...”愣了半晌，伊莱娜方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地回道，“只是觉得...有点过分。”
说话间，她轻轻搭上沐雪的肩膀，就这么凝望着她。
“什么过分了...”
纵使沐雪内心也被自己适才的行为吓了一跳，但眼下听见伊莱娜模棱两可的发言，仍是姑且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就是觉得...”
迎上沐雪的疑惑，伊莱娜却只是张了张口，又忽地止住了动作。
“不，”没有接着话题继续，她顿了顿转而说道，“算了，还是不说这个了吧。”
从沐雪那混乱的话语中得知她并未怎么上过学之后，伊莱娜心里就无端地升起一团无名火来。
——结果还真如她所料，那所谓的“义务教育”只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辞。
本以为镇上那些不平等的现象是个例，但现在看来，事实倒确不似她想象得那般天真了。
但若仅仅是这样，伊莱娜也犯不上有多生气。
毕竟这是整个帝国，乃至整片大陆上都广为存在的问题，她就是再不满，也终究是人微言轻。
可一想到沐雪也疑似是这种不平等的受害者之一，心中的那份愤懑就怎么都压不下来，令得她不禁想要怒斥这般现实。
不过最后她还是忍住了此番冲动。
——作为当事人的沐雪都没说什么，她伊莱娜就更没有立场去大放厥词了。
默默承受了不知多久的沐雪，在这方面的发言权明显比她多得多。
出于尊重，伊莱娜选择了乖乖地闭上嘴。
“还说我...伊莱娜你自己不也是这样...”
只是沐雪似乎并不满意，虽说表情平静下来了，嘴上却仍旧小声地嘟囔着。
那声音说是小声，但出于两人过近的距离，总归还是传进了伊莱娜的耳中。
“我、我才不...”
听见沐雪近乎埋怨的话语，伊莱娜连忙开口欲要解释。
——我才不是，我明明是为了照顾你的情绪...
这样自私的辩解瞬间便浮现在脑海中，顺畅地几近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
好在伊莱娜控制及时，才堪堪将这有些伤人的话缄默于心。
“难道不是...”听到她的辩驳，沐雪下意识地想要反问，却恰好撞见了对方一脸为难的样子。
“...”
沐雪噤声片刻，最终仅是叹息一声，以此作结。
却是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的一系列举动有多么的不成熟。
且不论在面对恋人直接的告白时，她不肯去回应，反而只想着转移话题这件事。
就算是之后闹小脾气的行为，放在她截至目前的人生中，也是极不理智的。
沐雪确信，若是回到从前任何一个时间点，她都断然不会被这么多莫名奇怪的情绪所左右。
不懂常识？关你霜龙事。
没上过学？关你霜龙事。
总之，是完全可以无视的程度。
别人怎么想？她才懒得管呢。
自己一个人的生活都还没过明白，哪还有闲心思去在意别人的想法。
——沐雪本应该是这样想的。
可事与愿违，当这个别人换作伊莱娜时，她就仿佛整个人都变得矫情了起来一样。
这一点，甚至连沐雪自己也是在冷静下来的现今才察觉到。
别的不谈，单单挑出方才那一大段蛮不讲理的浑话来，就足以让沐雪无地自容。
羞得她简直当场就想要回到过去，给那个无理取闹的自己来上一拳。
她自己一个人发电也就算了，偏偏惹得伊莱娜也不好受...
想着此间是非，沐雪只觉懊悔不已，不由得偷偷瞥了眼身旁的伊莱娜。
果然，少女那张瓷器般的小脸上，好似全然写满了“难办”二字。
“伊莱娜...”
“沐姐姐...”
适逢沐雪想要说些什么的当口，伊莱娜同样觉察到了自她那处传来的视线。
“你先说。”
两人对视一眼，倒是默契地再次导演了一出异口同声的戏剧。
“那我说了...”
“噗。”
得益于两人说话间的高度同步，伊莱娜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没事，”她捂住嘴朝着沐雪连连摆手，努力地想要压下笑意，“你先说吧沐姐姐。”
“好吧...我就是想向你道个歉来着。”
目见眼前少女的笑颜，沐雪也似是被感染了般，暗暗松了口气，坦然地道出内心所想。
她的确应该向伊莱娜道个歉。
不管是对自己的逃避，亦或是对自己的无事生非。
只不过当这歉意传到伊莱娜耳中时，却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转眼间便消去了她的欣悦。
取而代之的是如梦初醒的恍惚。
“啊、啊？”
少女的视线缓缓移向沐雪，怔然的眼神中满载不解。
“就是...总之就是各种事上都对不起了，抱歉啦！”
——沐雪依旧没能克服得了心中尚在萌芽的羞涩，仍然道着言不达意的话语。
但对于伊莱娜来说，这种程度倒也像是足够了。
“没事啦，”反应过来的伊莱娜莞尔一笑，用双手捧起沐雪的手，“能轻易取得对方的原谅，也是恋人的特权之一哦~”
说着，她将对方的掌心轻轻贴在了自己脸上蹭了蹭。
不知是贵族出身的缘故，还是因为天生体制使然，伊莱娜的小脸很是柔嫩。
配上话语中隐约漏出的几分撒娇之嫌，正好教沐雪一阵失神。
侧目瞟着沐雪微微泛红的脸颊，伊莱娜嘴角处勾起的弧度也显得愈发甜美了些。
瞅准时机，她恶作剧似的飞速抽走了自己的手。
于是此情此景之下，恰巧似是沐雪在主动抚摸着她的脸颊。
意识到这一点的沐雪当即红着脸收回了手。
看着她娇羞的模样，伊莱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好啦，都磨蹭多久了，沐姐姐还没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