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塔珑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复杂，似乎是在纠结什么。
直到斟酌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才重新开口说道：
“按照实际情况来看，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伊莱娜...她目前的力量虽然还处在可控阶段，但那之中暗含的一丝混沌却是绝对不容小觑的。”
“混沌？”
听见这个陌生的名词，沐雪皱了下眉毛。
“嗯，恰如其名，那是一种难以解明的力量...就算是循着我族传承近万年的记忆，对其也仅能寻到寥寥数言的解释，”一谈到此事，塔珑倒是整个龙都严肃了起来，“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力量可能和当初神代时期的四位原初神存在着某种密切的联系。”
“哈？”
与日常相差甚远的叙述接二连三地自塔珑口中蹦出，听得沐雪甚至又开始怀疑，这场梦或许完全就是自己的一场幻想。
却是忘记了在这梦中，她心中所想全然无所遁形。
塔珑很是无奈地瞥了沐雪一眼，叹了口气，继续说着：
“我没跟你开玩笑，那孩子身上确实暗含着某种你我都无法预知的风险；难道你在大致明白她的‘性质’之后，就一点都没震惊，没害怕过？
是，‘融合’在特殊资质者中是很常见，但你何曾见过像伊莱娜那般的？”
“不，特殊资质者本来就很少见吧，你这么说，我也没个具体的概念来着...”
“...算了，我跟你说实话吧；尽管那力量还没成什么气候，但在目前也已然足以唤醒我这种残魂。”
“你？残魂？”
“嗯，当初我自知生存无望，于是便将剩下的力量都凝炼给了你，只寄希望于你将霜龙一脉继承下去，而我自己则早就做好了面对消散于世的准备。”
“...”
沐雪闻言有些动容，一阵惋惜的情绪直涌上心尖。
不由自主地，她内心却是一时先抛开了伊莱娜的事情不论，转而忆起了多年前，那只在山洞中遍体鳞伤的小兽。
那时候...若站到塔珑的角度去想，的确很令人心酸。
无论是整个族群只剩下她只身一人这件事，还是独自陷入了生死绝境这件事...
那时的塔珑，原来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将一切都托付给自己的吗...
啧，突然有点同情这条蠢龙了是怎么回事...
“...少来，说重点，我可不吃你这套感情牌。”
虽说内心有点苦涩，可沐雪最终仍然没选择将这情绪外露出来，而是不动声色地试图将话题导向眼下的正途。
不过她脸上的那一丝黯然与这梦境的特殊，却是将此间的所有掩饰都化作了徒劳。
“噗。”而察觉到沐雪的真实想法后，塔珑也是趁着她没注意过来的功夫，掩嘴轻笑了声。
沐雪并非什么薄情寡义的冷漠之人，这一点她早在多年以前被对方救起之时便知晓了。
只是这心口不一的性子，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确实显得有几分可爱。
“咳咳，你继承霜龙的力量，我烟消云散，事情本该是这样的才对。可就当今天你与那孩子的魔力接触之时，却正好唤醒了我残存的那抹意识。”
迎上沐雪略显狐疑的目光，塔珑赶忙干咳两声，故作沉稳地接着说道。
“我就知道...”沐雪倒没留意到对方的些许不自然，听见这番话后下意识地就想要兴师问罪，言至一半却又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似的，泄气地一垂眸，语气明显低落了几许，“那你说什么烟消云散的，这不是还留着有念想吗...”
望着沐雪渐次凝重下去的神情，塔珑自是心知对方内心的烦恼，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自己最初的设想全数道了出来：
“谁知道呢，毕竟那份力量传承是出于我身，会带上我的灵魂意识也不奇怪吧？
况且那会儿我被你们人类的法术坑得够呛，灵魂几乎都临近到了破碎的边缘，就算残留了些下来，也无法形成完整的自我，只是个不可避因素罢了。
其实在我的预想里，最好的情况应该是你这份灵魂吸收同化掉，能显著提高你与我族的相容性...那些被你称为‘后遗症’的种种排异反应也能相对地得到减轻。”
“你说...那些‘后遗症’可以？”
沐雪发现，塔珑一说起这些关于霜龙一脉的事情，动辄就是长篇大论，弄得本就心事重重的自己老跟不上她的节奏。
她适才还在为塔珑感到有些神伤，哪里想得对方直接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结果就是到最后，自己只堪堪听清了结尾的话。
“嗯...‘后遗症’，本质上是因为你身为人类的躯体难以负荷我族的力量所产生的种种排异反应。
想必你也清楚，人类脆弱的身躯不可能承受得住神话生物的负担，强行借用祂们力量的后果，只可能招致死亡。
但你不一样，在接受了我族血脉后，你就不...呃...基本就算是半个神话生物了，能在短暂的时间里任意操纵这份力量；只不过每次使用过后，都会促使着你自身向神话生物的领域踏近一步。”
“...嗯，我大概猜到了。”
沐雪闻声顿了顿，方有些失神地应了句。
尽管塔珑所言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旧日的猜想终究只是猜想，在沐雪看来未曾有什么实感；可一旦在塔珑口中得到证实之后，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这证明着，自己的确是正走在一条“不当人”的路上...
“呃...你也别先急着难过嘛，刚才我不也说过吗，这些反应和变化都是可以减轻乃至完全去除的。”塔珑看着沐雪低沉的脸色叹了口气，接着解释道：
“‘后遗症’的形成，究其根本是你作为人类与神话生物的种种不同，因为你不具备霜龙的躯壳，所以属于霜龙的力量会潜移默化地改造你的躯壳，使之合乎霜龙一族——这是留存于神话生物血脉中的本能。
但较之躯壳的条件，其实更重要的一点还得数灵魂上的本质。通俗点说，就算一个人的身体强度被改造得再接近于某个神话生物，但若他的灵魂未曾产生过丝毫改变，依旧是原原本本的人类灵魂的话，那属于他的‘后遗症’仍然会一次又一次地加深，直至他的躯壳完全变成对应的生物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