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古时,有妖邪降于尘世,其名“魑魅”,生狞面目,恢诡殊形,以人为食。仅数日,不计其数。月出,群起而攻。天下苦其久矣,然无能为力。惊天神,遂命镇守四方,护得浮世。
牧野者,创造之神也,字东郊。骁勇善战,居众仙之第。与成周,丰京,蓟,邯郸率众仙与魑魅抗,然,远不及,遂大败,而归。
……
后先帝事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后主斟鄩继位。方天珩疲弊,后主怠战,浮世诚危急存亡之秋也。遂与妖邪之首相谈,并以浮世赠予……赂妖邪以浮世,退避以求和。
时浮世乃为妖邪盘踞,所到之处,三岳之内,山河不复存在!目之所及,黑暗蔽日,大衢尸横遍野!
闻之,大怒,遂反。天界大乱!及其战时,有魑魅混入。众仙慌乱,群而剿之,乃大悟:
呜呼!以战求和,则和存;以退避求之,岂不谬哉?
……
牧野率仙再战于南冥,然诸神丰京,犬丘,蓟,邯郸,曲阜已故,而卒中有妖邪变化所至,故战而不胜,壮士兮一去不复返!天珩不得不断天地之往来,以绝忧患。
……
如是数千百余载,天珩已定,兵甲已足。于是重返浮世,攘除妖邪,深入不毛,大获全胜,还于天珩……而后,众神皆大奇于……
——《璇霄往志》(自创的)
……
在都城外的草原空地上,一棵巨木格外显眼,交错的枝条遮蔽了整片天空,一条被踏的十分平整的小路从树荫下方穿过——这条出水的蛟龙,底部就是它浅起的水花的,又如同摊开的,重叠的巴掌,牢牢抱住下面的泥土。
轻风吹拂,树叶哗哗作响,不由得让人心情舒畅,对所有人而言,这棵树的贡献可实在是巨大,炎热的夏天里,这里是最好的消暑地点。
千百万年来,就连最早的人类文献来看,这棵古木在他们之前就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甚至至今仍在生长,教会推测出,这是神所创造的第一株植物,而其余的,是由这棵古树所创造的——它是植物,乃至生命的母亲,更是人类文明的见证者。
而“故事”,开启于一个和煦的午后。
伴随着一只小鸟飞离了鸟巢——那是巢中最后一只鸟,落在树下正香甜酣睡的少女时时隆起的小腹上,少女一手自然伸展,另一手搭在胸前。半晌,又有一匹灰白色的野狼慢悠悠的踱步而来,停在少女的跟前,鼻尖轻戳少女的脸颊。
“呜……嗯……”
少女低吟一声,翻了个身,没有醒来的意思,野狼伸出粗糙的舌头,舔舐着少女的脸颊。固然眼前的野狼的确是野狼没错,但是对这不知名的少女却意外的温顺,像是对长辈尽孝的后辈。
“嗯……嗯?”
少女终于睁开了眼,只觉得脸上沾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而那匹野狼已经不见了。少女起身环顾一圈,再低头看向自己的四肢。
“身体好轻……总觉得……不知道为什么……”
……
“真是个噩梦……感觉竟如此真实……”
少女梦见自己从高空坠落,身体四分五裂,散落在了世界各地。
“感谢你为世界做出的贡献……十分感谢你……救了这个世界……”
声音。虚弱的声音,直接在少女的耳中响起,像是将死之人的临终嘱托。
“谁?是谁?”
“别害怕……我也快死啦……不会拿你怎么样,我嘛……就是你眼前的朽木。”
“木头还会说话?”
“这不是重点……总之,世界的危机解除了,我尝试还原了你身为‘古河多绪’的身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回报你了。”
“古河多绪?这是我的名字嘛?”
“从人的角度而言……是的。”
古河多绪凝视着树干,她能感受到,这棵古树的生气在不断地流失——如同一桶底部被开了口子的酒桶,珍贵的美酒止不住的涌出去。
“奇怪……我怎么会忘记自己的名字……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亲人去哪里了?我……”
“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要再试图在你那张白纸上找到任何色彩。”
“啊?”
“这是我的问题,我无法把记忆给你备份——我做不到,而属于你的原本的记忆——我不能说——这是我的错,请原谅我。”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因为你……失忆了,但是,在不久的将来,你会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到王都去吧!那里会有等待着你的人,和命运。”
“到王都去……就可以了?”
“我将给予你无限的祝福……收下吧,然后,去过自己的生活吧,像个正常十五岁的女孩一样。”
“我还有一个问题……”
古河多绪将自己的梦境向古树阐述了一遍。
“这个问题很奇怪……但请告诉我,这个……是梦境,还是真实的?”
古树没有回答——大概真的死了吧。
“唉……好吧。”
于是,古河多绪踏出了冒险的新的一步,但她的思绪还停留在与古树的对话之中。
……
“世界的危机”是什么?
“解除”又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更诡异的……“还原身体”?
……
这一切的一切,古河多绪不知所以。
“算了,想再多也没有用。”
古河多绪决定先将这些问题抛之脑后,或许真如古树所说,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埋在未来。
从古树到都城还有一段距离,古河多绪沿着小道一路向东,方圆几里,不见一人,古河多绪很是觉得奇怪,再往前走,一辆载人的货车翻在路边,商队的人的尸体累累,大多都只剩下断臂残肢,似乎是遭受了猛兽的进攻。
“唔……”
受惊的马儿不见了踪影,车上的黄金与商品撒了一地。
“有点恐怖……”
古河多绪附身观察尸体。
“就连铠甲也能咬断?”
很显然,树林中出现了不速之客。
“来者不善呐。”
古河多绪一边祈祷着麻烦不要找上自己,一边在货车堆中整理出两箱货币。
“须弥空间,开!”
几乎是下意识的,古河多绪反手在空气中一划,拉开拉链一样,在空中留下一道裂缝,这裂口深不见底,古河多绪自己也不知道下面是通向哪里的,但神奇的地方在于,从中取出道具的方法也是极其简单,至今无人知晓这个能力的原理是什么,再加上掌握这个能力的人百里挑一,教会称之为“神赋予的能力”。
沉甸甸的木箱中,钱币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大块的黄金有序的排叠在一起,还有零星几个钱袋。
“大丰收!大丰收!”
仅仅只是两箱子就能衣食无忧了,更何况还余下几十箱子的货物。不过,古河多绪并不打算全部带走——太麻烦了。
古河多绪正想着迈步离开,只听得一声沉重的脚步声——很轻,但古河多绪的耳朵更加敏锐很快就定位出了它的位置——
它就在自己身后……
通过空中气息的捕捉,古河多绪感知到了:
潮润热气扼住了古河多绪的脖颈,狂乱的獠牙锁定了位置,血液混着口水挂在嘴边的毛上……它每前进的一步,都化为古河多绪逼近死亡边缘的一步。
古河多绪全都“看”见了,手慢慢伸向腿边,好消息是,古河多绪的大腿上藏了一把小刀,尽管它并不能解决这次危机,所以她要到车队随行佣兵的尸体那里去,“借”用他们的兵器,坏消息是,那些剑都不是完好的,唯一一柄能用的也和自己有一段距离。
“这就有点棘手了……”
古河多绪捏住刀刃。
咚,咚,咚……
是它靠近时的脚步声,也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还有二十步……十五步……还不是时候。
古河多绪捏紧了刀刃,手心捏出了汗。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是它加速扑来的声音,也是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
十……七……就是现在!
古河多绪像短跑运动员一样起步,侧身将小刀飞出,然后什么都不管的往前冲。
“吼——!”
一声哀嚎,古河多绪知道刺中了,这个叫声听起来像是熊的物种,但这并不是重点,这把小“纸刀”充其量不过是为巨熊做一次针灸,想活命,必须要用更有力的手段。
“好极了!就是这个!”
古河多绪顺利的将尸体边上插在地面的剑拔出,盾牌是个好东西,但不纳入古河多绪的考虑范围内。
现在,古河多绪按着剑,与巨熊三目相对——巨熊的另一只眼睛插着古河多绪甩出的小刀,还不断的往外淌血,脑袋上还留有一把剑插在那里,浑身杂乱的长毛昭示着这家伙就算在同类之中也是个邋遢的。
“多么顽强的生命体啊!就是……”
散发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不亚于经过太阳多日曝晒下放在垃圾桶中发酵的食物又混入了大量干涸的血液的臭味。
“呕——”
对于气息感知敏锐的古河多绪而言,这无疑是精神上的毁灭性打击——她从未有过如此迫切需要一对鼻塞的情况。
“这还能叫生物吗?这简直就是粪桶里吐出来的大蛆虫!”
“呕——”
古河多绪吐了一地。
受不了了!
古河多绪打消了“收回小刀”的想法——她宁愿不要了。
“怎么办……这是我第一次执剑,我可不会用啊。”
“吼——”
巨熊低鸣一声,俯身冲过来,古河多绪一步右跳,却没想到落在了树枝上。
“身体如羽毛般轻盈——这是怎么回事?这还是正常人的身体吗?”
哗——哗啦!
咚!啪!
“吼——!”
巨熊站立着,两只熊爪抱住树,来回摇晃着。
“喔喔喔!危险危险!”
古河多绪扶住树干,压低重心,蹲下,亮出“崭新”的铁剑——甚至能倒映出古河多绪的脸的铁剑。
“这把剑——之前有这么干净吗?”
巨熊还在猛烈的摇晃着树,已经能听见树干断裂时的“噼啪”声了——现在没时间管这个问题了。
古河多绪在树干倒下之前先起跳,径直冲向地面,绕到了巨熊的背后,利用滑铲缓冲,转身的同时又是一蹬,双手举剑摆于左肩,瞄向熊头平砍过去!
砰——!
清晰的打铁声,比铁匠打铁的声音还要响亮,随之,就是剧烈的震动感——古河多绪不禁松开了手。
噗叽啪!
叮铃!
剑河古河多绪同时落地。
“呕——!”
恶心的气息直冲鼻腔。
受不了了!这熊是吃什么长大的?
巨熊胸腔的皮肉腐烂了,潜藏在皮肉之下的肋骨暴露在外面——这不是生物,倒更像一具行尸走肉。
“难怪有这么大一股味道……”
“吼——”
巨熊抖了抖身子,挂在身上的烂肉也随之抖动,直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它恶狠狠的瞪着古河多绪——它被激怒了。
“额——你好?”
“吼——”
巨熊呲着牙扑来,古河多绪也举剑抵挡,不料,巨熊的熊爪穿透铁剑,仿佛古河多绪手中握着的是一团空气,径直穿了过去。
“什么……”
唰!
巨熊扑倒了古河多绪,铁剑再一次飞了出去,滑到了古河多绪手不能及的地方,巨熊残差的牙撕咬着古河多绪伸出的左手臂。
“噫!”
情急之下,古河多绪拔出插入巨熊右眼中的小刀,刺入巨熊的左眼。
“吼——!!”
巨熊松开了口,古河多绪抱着血淋淋的断臂,踉跄的后退了数十步。
“痛痛痛痛……”
古河多绪的脸拧在了一起,额上渗出了汗珠。
双目失明的巨熊痛苦的咆哮着,四处冲撞,古河多绪靠着远处的一棵大树,背部挨着树干,喘着粗气坐下。
“得……快跑……”
但身体越来越沉重,直到迈不开一步——明明两腿根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快……跑……”
再向巨熊的方向看去,古河多绪的视野里多了一位神秘青年,青年抽出挂在腰间的半尺长的短剑,手指抚过剑身——银白的短剑附上了一层蓝色。
“?”
那人后退一步,然后瞬间化为虚影,只见得他手中的短剑拉出一条飘带,穿过了巨熊的头颅,再次显现时,那人已经移步到了巨熊前面了,他转了下雪亮的刀,巨熊的头颅从它的脖颈上滑落。
噗!
巨熊倒地。
“真实干脆利落的一招……越来越不像年轻时候的你了。”
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他身穿褐色外套,黑色马裤,黑色皮靴,脑袋又大又亮,像初升的太阳,像?海的四面岛屿,背着十五六岁,拿着木质“初学者法杖”的女孩,姗姗来迟。
“艾琳娜,我的好女儿,是时候下来走走啦。”
“但是,我真的跑不动了……”
艾琳娜呲着嘴,赖在中年男子身上不走了。
“你这样,可成为不了一名合格的冒险家。”
“我是术师型的啦,爸爸!”
艾琳娜挥舞着手中的法杖,险些敲中中年男子。
“库博先生。”
身形挺拔的神秘剑客摘下斗笠,斗笠下隐藏着的是白发苍苍的老人的面容,只见他轻轻转动手腕,将斗笠甩了出去,插入了古河多绪依靠的树中,距离古河多绪的头顶只有毫厘之差。
“没有反应?”
“走,咱们去看看,李先生。”
……
李记伸出食指,搭在古河多绪的人中上。
“还有一口气。”
“艾琳娜。”
“好的!”
“三思而后行,库博先生。”
李记拦住了艾琳娜。
“这家伙……我的锁定能力无法识别她的存在,也就无法确认她的死活,所以我才扔出了我的斗笠,你懂的,我们无法确定她的身份和立场。”
“艾琳娜,快去。”
“我尊重你的选择。”
李记的手搭在了佩刀上。
“恢复!”
艾琳娜挽起袖子,双手交叉压在古河多绪的腹部,手中的绿光闪耀着,将古河多绪被抓破的衣服复原了。
“怎么样?”
绿光散去,艾琳娜放下袖子站起。
“很奇怪……不应该啊……这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连擦伤都没有,但确确实实受到了‘老化’和‘极度虚弱’的诅咒——她绝对该是重伤倒地的!”
……
“一场摧枯拉朽的战斗,甚至无法取悦一只狗的战斗,但对于一名新生的孩子而言,你的确努力了。”
这是一片漆黑的空间,古河多绪看不到自己四肢的黑暗,像是海洋的深处,古河多绪的身体漂浮在空中。
“你是谁?”
“我?我谁也不是。”
那是男人低沉的声音。
“这里是哪?”
“一则故事,一个新世界,故事摧毁了一片旧世界,故事建立了一片崭新的世界,新的世界延续了这则不完整的故事,这则故事的主角——就是你。”
“为什么是我?”
“不,不,不,‘故事’并没有特定选择一个人,从来不会,先有了‘故事’,才有了你,朋友,你有玩过抽牌游戏吗?在翻开牌面时,你永远也不知道你手中的牌是什么,你就是那张被翻开的牌——有听到王都传来的声音吗?”
“你耳朵还真灵敏。”
“哈,我喜欢你的夸奖,欢呼声,马蹄声,又臭又长的演讲声,哀嚎声,惨叫声,呜咽声……叽里呱啦一大堆。”
“我才不管那该死的声音。”
“很高兴我们在这种事上达成一致了,嘈杂的声音免不了污浊了自己的心志,尽管眼见的图像也会带来同样的效果——当然,我并不排斥,鄙视这些,还是有了不合适的声音,这个故事才更加立体了,不是吗?”
“什么故事?讲的什么?”
“你。”
“后续是什么?”
“不要急——‘故事’还是因为未知和不可控的后续才更显迷人,对你,对我,都是如此,但我还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些‘预告’——在一座黑暗的虚构空间中,有一个女孩在等你。”
“聊聊那个人吧,她是谁?”
“她像一片在残风中飘忽不定的羽毛,她像一只可怜的,受了重伤的小麻雀。这个金发女孩曾经很绝望,但相信我,她旺盛的生命之火至少不会在这里熄灭,至少此刻不会。
她打着寒战,瘦小的身躯,单薄的衣服……这一切使得她像个死尸般任人摆布。她在等待着,有一个人能救她,从另一个可怜虫手中。
‘她是你将来会认识的人。她是你生命途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故事如是说道。”
“‘故事’之外呢?又是谁在观赏着这个故事?”
“是‘自由’,虚伪的‘自由’,是‘牢笼’,无际的‘牢笼’,是‘现实’,荒诞的‘现实’,是‘幻想’,晦暗的‘幻想’,是‘存在’,破碎的‘存在’,是‘虚无’,充盈的‘虚无’……
‘故事’之外,我们一无所有;‘故事之外’我们应有尽有。每一则故事都需要至少一位讲述故事的人,我们称之为‘历史’,而无人讲述的故事……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向你展示。
哦,等等!瞧瞧,有三个人向你靠近了。”
“那三个人是谁?”
“‘三个无关紧要的人,你不需要过多了解’,故事如是说。”
“别再**扯那些故弄玄虚的东西了!”
“好,很好,好极了!我要鼓掌来称赞你的无畏了!你让我想起了另一则故事——在彼方的世界,有一个小男孩,曾经的他唯唯诺诺,像个忠实的骆驼,他会独自担下所有错误与责任,纵使他本用不着承担那么多,他成为了最容易受欺负的人。
到后来,他成长了,他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他遵循,他实践着自己的想法,他笑着,他笑得很狂妄,他尽情的讲着‘低俗’的笑话——于是,他疯了,周围的人有这么评价他的,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疯’的很彻底,但是,他自以为的成长,让自己活成了另一则笑话……再疯狂的举动,也掩盖不了他懦弱的内心。
好啦,不说这些,那个善良天真的术师小女孩为你疗伤,去除诅咒,净化你肮脏的躯体——你的身体被温暖包围,就像是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下,你坐在温暖的壁炉边,裹着一条毯子,手中捧着热饮——这种温暖的感觉远比你想的要舒适,与此同时,你的心脏也变得澎湃,你的身体充满了力量。
现在,是时候打开你的眼皮,抬起你的屁股,同他们招个手,说点感谢的话语,像个听话的乖宝宝一样,然后继续你美妙的旅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