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只见得漫天河汉

作者:离亭万叶 更新时间:2023/4/17 11:58:22 字数:4411

祁沐歆扛起野村澪冰冷的尸首,平放到临近河流的空旷原野处,又不停地拾起林间的枝条,架在野村澪的身边,将她围在中间。

“唉——”

祁沐歆拉开弓,放出红色的火矢。火蛇咬住架起的木柴,一下子就燃起了如野村澪一般热情的火焰。此情此景,祁沐歆很想喝上几杯。

“那么,回去之后,一定要痛快地和上一场。当然,你的那份就归我了。至于多绪酱……她还没到喝酒的年纪。”

祁沐歆就地而坐,背靠野村澪的武器,凝视着“冲天”的火。

“你记得在天界帮我向怜奈道个歉——不用担心我,我可是……我可是……”

“卡斯蒂列”冒险小队的队长啊。

这十二个字,祁沐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实在没有勇气说出口。

“天界是什么样子的,你记得托个梦告诉我一声。”

祁沐歆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一直从过去说到未来,再从未来说回现在。虽然并没有喝酒,心却如醉了一般。

“如果你当时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的话,你会怎么做?”

没来由的,祁沐歆的思绪飘回了那个宁静的黄昏,想起之前无意间向她提起的问题。是啊,如果时间能倒流回去,会怎么样呢?

“‘也正是因为那些重要的选择,我才有机会遇见了你们,我不后悔迄今为止做过的选择,哪怕它道阻且坚,难以回返。’。”

祁沐歆喃喃念出了野村澪的答案。

“澪,我真的很羡慕你的心态,那是我所无法触及的高度,虽然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但我其实一生都在回头,而你却能做到一直向前看。所以最初见到你时,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怪人,哪有人能够轻易就放下了自己的过去。”

祁沐歆想要喝酒的念头更强烈了。

“所以,关于这个问题,我有了新的答案——我想回到一拍脑袋,什么都没考虑就兴冲冲决定带你们来的那个时候。抱歉,我还是没办法像你一样,说放就放。盲目地答应了安娜小姐的委托,是我第二大后悔的事情。”

祁沐歆的头垂了下去,像是思索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开了口。

“其实,我偷偷瞒着你们,藏了一点酒带过来。”

祁沐歆抽出挂在腰间的水壶,然后从水壶的中间打开,一股香浓的酒气顿时飘散出来。

“你再闻这味道,怎么样,好酒吧?我可是在市场上挑了好一会时间。这壶酒,原意是等我们凯旋而归的祝胜之酒,现在看来,它早已失去了意义。”

祁沐歆倾倒出一点酒,洒在火堆前,那这剩下的大半杯酒,自然就留给自己了。自己还没喝过这里面的酒,祁沐歆有点期待它的味道。

酒固然是好喝的,只是没有祁沐歆想象中的那么好。

“这里面怎么总感觉掺杂了一丝酸涩的味道?”

尽管祁沐歆嘴上这么说着,杯中的酒还是被她一饮而尽。这要是放到过去,野村澪定会上前劝阻她莫要着急,就算醉倒了,野村澪也会背着她回家歇息。而现在,再无人打扰祁沐歆喝酒,她想怎么喝都是自由的。

所以说啊 ,澪,你才是最适合冒险小队队长的人。

“像我这种危险人物,身处敌对国家,指不定某一天就突然死了。所以,如果真有那一天,请你们不要在我的葬礼上哭泣。你们要是哭了,我可无法安心离开。”

话虽如此,借着酒劲,祁沐歆再这无力去控制自己的泪腺,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进空杯。

“‘我不需要有太多人来到我的葬礼,我喧闹了一辈子,至少在我离开的时候,能够感受片刻的安宁;赛我不需要牧师为我祷告,我身为东和国人,死为来和国魂,信的是东和国的神;我不需要有人将我的尸首埋葬于公墓的泥土下,请将我的尸首焚烧殆尽,将我的骨灰撒入林间,立一块无字之碑,让我的灵魂随风而去,拥抱绝对的自由;我不需要有人到我的碑前祭扫,一个亡国的懦夫,不值得去铭记,让时间的海浪 平推由我留在沙滩上的文字,让世界彻底埋没我活过的痕迹。我不需要有人将我的一 归生为诗歌,四处传诵。诗歌太短,此生太长,一个终日落拓浪散,连自己祖国的国土都无法守护的懦夫,不值得去歌颂。如此,便是甚好。我的朋友!毋须为我哀歌而泣,仅是沉入一场名为‘死亡’的梦境,一切归于虚无,归于尘土,归于起始。永无沉论,永不无奋起。情将我记于心间,然后,请将我忘记!’。”

祁沐歆低吟出野村澪的“诗歌”,她的眼睛渐渐迷茫,她望着远方的天际。她的脑海里,一直闪烁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风在林间呜呜作响,吹气祁沐歆的黑发,也带来了新的“诗篇”:

“哭吧,哭吧,我的挚友。人有悲欢,月有圆缺,曲终人散,不必压制,不必忍耐;哭吧,哭吧,我的挚友,哭干了泪水,诉尽了苦衷,道完了迷惘,就继续向着光明前进吧。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痛苦,死亡的恐惧,离别的不舍,正是意志的磨炼。心永远向着未来,只要把理想目标怀揣在心,面向太阳,大步向前,直面恐惧,扬帆起航,锐不可当。”

“……”

“*的,是这酒的缘故吗……总感觉,又听到了澪的声音。下次,还是别和这酒了吧。”

沉睡的记忆止不住地涌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祁沐歆用手抹了一把泪,眼眶却越抹越模糊,记忆越来越清晰。

“抱歉了,澪,我实在克制不住了。”

决堤的洪水从眼中流入土地之下,微风停下脚步,安慰着伤心欲绝的女孩。月亮再次从云雾中探出,月光轻抚着女孩的头顶。

“无论我做什么,只要不是喝了太多的酒,你都不会生气,卡斯蒂列离世那会儿,也是你先振奋了精神。推我成为冒险小队队长之后,也是你告诉了我许多知识和道理,让我不再迷惘,没有你,也不会有现在的‘祁沐歆’,你也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我的心里永远为你树一座里程碑,和她们一起。”

悼念结束,祁沐歆站起身,拍干净挂在短裤上的泥土,火堆的火势逐渐减小,祁沐歆知道:告别的时间结束了,天界的神仙将带走她的魂魄。临走前,祁沐歆将空杯和断刃放在火前。

“这个水壶,是我和卡列突发奇想用竹子做的,这柄剑,是卡列的魔道具,即然你在临终前让我记住你,那么,相对应的,你也要记住我们。”

祁沐歆拖着大剑,挂着半个水壶,往营地的方向走。她和野村姐妹,其实并没有喝酒的习惯——她们压根就不喜欢喝酒,只是生活和记忆的压力过重,她们不得不依靠酒精来短暂地逃避。特别是祁沐歆,一个不擅长自我开导的孩子,醉酒之后,人就会容易忘却。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复存在。也惟有此刻,人才会享受到片刻的快话。

“中途放弃并不是咱们的风格,可是,我也不能带着多绪这么小的孩子挺而走险。所以,请原谅我的选择,澪,我们要返程了。”

此刻的退缩,是为了将来更好的进攻,我向你承诺,澪,我们会将我们最大的敌人消灭。

澪,你虽长眠于此,沉睡在这大地塑成的棺材中,但你的意志,我们确确实实接受到了。而你的灵魂,我相信正如你所说的,将会在天地之间获得永恒的自由。如珍宝般闪耀人啊,永别了。

野村澪的剑重得离奇,起码在祁沐歆这么多年的接触下来,第一次有这种感受。她的步伐越来越沉重,走得越来越慢。

澪的死亡,这要如何向多绪解释?她能接受吗?

已经隐约约能看到营地的篝火了,祁沐歆更是放缓了脚步,直到——

“沐歆?”

牧野背对着祁沐歆,披着一件外套,坐在构筑出的竹席上,闭着眼休息。即便如此,她还是听到了极其微小的脚步声,感受到风中传来的祁沐歆的气息。

牧野背对着祁沐歆,披着一件外套,坐在构筑出的竹席上,闭着眼休息。即便如此,她还是听到了极其微小的脚步声,感受到风中传来的祁沐歆的气息。

祁沐歆感到有些意外,也佩服于多绪的听力过于优秀。

“小多绪,你也睡不着?”

牧野弓着背,不时地用能力构造出的木柴丢进篝火里,祁沐歆也紧挨着牧野坐下,将野村澪留下的大剑平放在竹席上。

“小多绪,澪她……不习惯魔族的水土,身体不适,我提前送她回旅店歇息了。这趟探险只能结束了,明天一早咱们就回家。”

祁沐歆还在担心这个精心编制的理由能不能糊弄过去,至少也得要撑到离开这里,但牧野只是浅浅地回了一句。

“嗯。”

仅仅是设么一个字,祁沐歆反而更慌张了——她到底有没有相信这个谎言?

这完全不是自己印象里古河多绪该有的反应,在祁沐歆的想象中,古河多绪应该急切地想自己询问具体情况才对,因此,祁沐歆早在心里打好的千字草稿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

“小多绪,这是澪的魔道具,我记得你的‘天工开物’是可以轻松举起百钧之物,这柄‘无工赤石’就交给你用了。”

”商於……”

“你说什么?”

牧野仅是扫了一眼祁沐歆端过来的大剑,就脱口而出一个祁沐歆从未听说过的词语。面对祁沐歆的疑问,牧野再没多说什么,只是双手接过武器,仔细端详一会儿。

虽然剑身磨损了不少,但是剑的颜色和剑面的上的铭文,护手中央的红色玉石和两侧的龙形……商於,是你吗?

造物定则·第一则·万物之理。

牧野触摸着黑色的大剑,绿色的回路延伸到了剑的每一个地方——此之谓“解析,重构”。每一个神器级别的魔道具,都来自于天珩的神仙手中。野村澪手中的武器,就代表了神明“商於”。作为创造之神,牧野当然熟悉每一个神器,因为它们全部是由自己设计,铸造,修改……只是它们既然流落到了人间,就表明着它们的原主人,大多都不在了吧。

按照常理来说,神明当然不会死亡——前提是祂的意识没有消散。牧野的情况较为特殊,在万年之前,她的意识融入了地脉,化为了那个破碎世界的“养分”。魑魅消灭殆尽后,也正因为牧野,这片世界才得以修补,也为新生的人类带来了“魔法”。

一颗种子埋在土里,在这万年之间,这片大地也在慢慢还原出牧野的躯体,代价就是——牧野失去了大量的记忆,“须弥空间”中的物品也所剩无几。

唰!

包围在剑上的亮光消失,修补完成后的黑剑焕然一新,牧野这才将它收进空间里。

安息吧,我的故友,商於,以及……澪。

此后,便是长久的寂静,寂静到让人不适。凄凉的夜晚淹没了祁沐歆的灵魂,心里被无形的大石压住,感到冷气自脚底透上脑门,嘴唇不停颤抖,胆怯地低下头,手指不安地乱动。

“不必说了,我都知道。”

“?!”

这句话着实吓了祁沐歆一跳,十分震惊地看向牧野。

“你……你都知道?”

祁沐歆极力压制住腔调,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惊恐。她看着牧野看了好一会儿,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眼睛都哭红了……

牧野瞟了祁沐歆一眼,但祁沐歆并非是因为牧野猜中自己的“谎言”,而是在牧野猜中之后,仍然平静的语调和眼神,平静到祁沐歆害怕,这绝对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弱小到急需要人保护的古河多绪。

她过于沉稳了。

多绪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虽然有着和小多绪同样的外表,但,不是小多绪吧,你是谁?”

祁沐歆咽了一口口水,还是问了出来。

牧野又瞟了她一眼,然后再凝视着篝火。

“别装作听不到,回答我啊。”

“……”

“说,你是谁!”

牧野听到了一声双脚跨开的声音,以及弦被拉开,绷紧的声音。

“快说!别逼我……”

祁沐歆的声音颤抖了。

……

我是谁?

……

好问题。

……

“……谁知道呢……”

塑形记忆!将今晚我们的对活全部忘记吧。

“抱歉。”

“多……”

祁沐歆还未来得及惊呼,很快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一头栽倒下去,魔矢飞过牧野的头顶,撞入树中。

“还真是极端。”

朝歌从牧野的帐篷里走出来,身上穿着牧野的白素裙,腰间环一跳蓝色布带,裙摆飘到朝歌的膝盖。

“我也没办法……”

说着,朝歌又从牧野的背后抱住了她 下巴抵在收野的肩膀上,脸贴着脸,双手环在牧野的胸前。

“小朝,你该不会……”

朝歌张开左手,与牧野的右手相扣,在收野的耳边轻吹一口气,右手手指戳牧野的腰部。

“唔……”

牧野激灵了一下,眼睛紧闭,脸羞红得飞快。

“很难受的……”

“那我先走一步了,小牧。”

“等下!至少先告诉我,关于魔王的事情!”

牧野赶在朝歌离开前拉住了她的衣角。

“你说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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