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界明,蚀刻,炼金,以及来自未来的人

作者:子规与不可见的忧虑 更新时间:2023/3/18 20:30:00 字数:4488

“用力一些啊,哎,角度也不对,唉,你能不能在锻铁的时候用点心?”

“师傅你真的很烦诶,”二阶堂野把铁砧上红彤滚烫的铸铁丢入明黄色的油中,不耐烦的对身后的李燊冬道,“这又不是在打造界明刀,只是用来凑够路费的一些粗糙铁器嘛。”

“每一件作品都值得呵护,每一件作品都是心血,这就是行走在界明之道上的我们,”李燊冬的灵魂伸手摸向了残有余温的铁胚,这块生铁已经被初步塑造成了一把菜刀的模样,“想想看,这只是一把菜刀,但是对于购买这把刀的人来说,这把刀的轻重,手感,锋利度,都会让这把刀的主人感到开心和舒适,这是我们作为界明匠人传递在刀具上的感情。”

“只是一把菜刀而已……”二阶堂野摘下了厚厚的棉布手套,提起旁边的铲子将一铲煤塞进锻炉之中,右脚又抬起来狠狠的踩了几下风箱,淡蓝色的火舌在锻炉中鼓荡。她白色的柔顺长发盘在脑后,额前的几缕碎发盘成了一根麻花辫挂在耳朵上,脸颊处有一道黑色的煤迹,被脸上滑落的汗冲散,虽然她内里还穿着明一帝国传统的二尺袖和行灯袴,但是外面套着一件暗黄色的厚重粗布围裙,今天的她也完成了自己的锻造工作,最后给锻炉添了一把燃料,便准备歇息了。

从南陵乘船到达深屿地区的明一占地,买通关口越过边境之后,李燊冬和二阶堂野就来到了青木之森北侧边缘的森特里奇镇。这里是凛冬山地区的边境,穿过庞大的青木之森,就可以来到斯托利亚的青森地区,那里有斯托利亚帝国中部的最大核心城市——格兰德伍德,青森城。这里是二人此行的目的地,根据李燊冬的说法,这里有关于神迹“初始之火”的线索。

但是刚来到里奇兰德镇,二阶堂野就意识到,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不多的钱粮以及不能支持她们继续走下去了。

于是,在李燊冬的引导下,二阶堂野便在森特里奇镇找了一家空屋,用自己一路上一直带着的界明炉,在这里开了一家小小的锻造铺。森特里奇的镇民对来到这里的二阶堂野没有任何敌意,相反,他们对二阶堂野十分的欢迎,而二阶堂野从李燊冬那里学来的锻刀技巧也没有白费——用明一帝国锻造界明刀的方法来制作那些最普通的日常刀具,铸造出来的东西不仅好用,而且质量奇高。

不只是森特里奇镇内,甚至连镇周围的人都跑来镇子中订购刀具,甚至还有人跑过来想拜她为师。但是二阶堂野和李燊冬并不想在这里多浪费时间,她们打算在这里暂时休整一阵,就要穿越青木之森了。

“再添一点燃料,最近天气冷。”

“不要吵啦,出力的人又不是你,我好累,”二阶堂野受不了李燊冬的絮絮叨叨,不过,她还是继续往界明炉里添了一铲碳块,“你们界明匠人都这么婆婆妈妈又啰嗦吗?”

“唔,不知道,明一的锻刀人虽然多,但是真的称得上界明之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我也没见过他们,只能说有书信来往吧。”李燊冬完全没生气,坐在铁砧上道。

“我只听说过明一有追求身体极限,将自身化作武器的淬体之道,还有那群天天观测星象,判定吉凶的监天者们的求道之道,界明之道……我还是遇见你之后才知道。”

“哦?傻徒弟你终于开窍想知道界明之道是什么了?”李燊冬从铁砧上跳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她敲了敲自己手上的烟斗。

“……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我才不想跟你学这些神神叨叨又苦又累的东西。”

“将自己手中的作品视为自己生命的延续,每一次锤击都当作人生中的最后一下,将源自火种和材料的力量再每一次锻打中提纯,以达至臻,追求能够切开一切的锋利概念的最纯粹本质,此乃界明之道。”李燊冬没管二阶堂野说什么,她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充满老茧的手拂过了静静躺在铁砧上的锻锤,但是十分遗憾的穿了过去,只留下了李燊冬的一声轻叹。

二阶堂野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搞懂,但是听起来很酷。”

“硬说的话和德洛斯的炼金术差不多,他们是将某个抽象的概念变为可以蚀刻在金属上的纹路,而我们是一遍又一遍的锻打,激发火种和材料的原本力量……对了,说起来,今天早上来买农具的那个克林特,他是德洛斯人。”

“克林特·马尔福?你居然能分得清斯托利亚和德洛斯人啊,在我看来他们都长一个样子。”

“他的右手食指与中指的第二个指节有很厚的老茧,只有使用火器,重复扣下扳机的德洛斯人才会有的特征,我活了这么久,还是见过不少德洛斯人的,不过说来也奇怪啊,一个德洛斯人,居然跑到斯托利亚的这种小村镇里过着避世的生活,这群战争疯子也有累了的一天……?”李燊冬嗤笑着说,但是她突然愣住了。

二阶堂野抬了抬眉头,她对这些杂七杂八的纷争事情也不是很感兴趣。

“小野,把刀匣打开。”李燊冬飘到二阶堂野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干嘛?”

“不管你想不想踏入界明之道,我都要教你一些界明刀的技法了,”李燊冬看着二阶堂野打开刀匣,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而庄重。在清冷的夜色中,那把只装配着最朴素的木柄,连刀镡都没有的素锋微微的颤抖,反射着冷冽的寒光,“我差点忘记了蚀刻仪式的事情……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理解,为什么蚀刻的恩惠会降临在你身上,但是我答应过你,要帮你赢下蚀刻仪式,我不想让我唯一的徒弟死在这场追寻欲望的残酷战争之中,我们追寻初始之火的路还有很长要走。”

二阶堂野和李燊冬灵魂的手共同握在了这还未命名的最终之作上,在此之前,二阶堂野一直把这把刀具没什么好感,但是当她真正凭借自己的意愿握住刀柄的时候,那份清楚的重量还是进入了她的身体。

那是延续了千百年,已经几乎消亡的界明之道的重量。

二阶堂野好像被触动了,她的表情也变得和李燊冬一样严肃。

“跟我念:界定寰宇,明分晦光。”

“界定寰宇……明分晦光……”

“此乃界明之道。”

“此乃……界明之道。”

阵阵寒光带着属于梦境的朦胧波动舞动在名为锻造铺的后院之中,师徒二人共持一刃,这刀锋切断了徐徐吹来的晚风。在界明之道的刀舞中,李燊冬向二阶堂野缓缓诉说了蚀刻仪式的规则。

……

“那么,是时候谈谈蚀刻仪式了,”泽基用力的嚼着一块烟叶,不安分的骑在马上说,“你对蚀刻仪式的了解有多少?”

“很少,”平克换了一身崭新的教堂牧师装扮,黑色的筒型长袍外衣,上面点缀着象征着金色的细线纹路,还有一件羊毛织成的薄披肩,右侧手臂上有一个国教的标志,现在他的样子就像一个侍奉斯托利亚国教教堂的修士,那身德洛斯的军装早就被他丢在冬景高原了,但是在内里,他还是佩戴着米凯尔的金十字徽章,“杀死其他蚀刻赐福者,夺取神迹,觐见银之冠,支柱帮你实现愿望……银之冠是什么?”

“银之冠是个地方。”

“地方?”

“我是从一千年之后回到现在的,”泽基舔了舔自己发黄的牙齿,“未来的德洛斯完全拆解了约柜,制造出了一个名叫‘策略树观察者’的炼金武装,能够推测出在历史上不同的大事件决策之后世界将会迈向怎样的未来。”

“这是炼金体系能够制造出来的东西?”

“穷举算法,大量的穷举算法,德洛斯的炼金术士们只观测概率,但是在第一次试启动时我们输入所有的历史记录之后,一个最意想不到的结果出现了:自第十一纪开始,泛烙印大陆史就已经不存在。”

“什么意思?”

嚼着烟叶的泽基停下了:“概率图谱上所有未来的可能性,全部坍缩为了零,就像斯托利亚的贝果和甜甜圈出现的空洞,这不合理,我们的历史一切都有记载,炼金武装的运行逻辑也没有任何错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从你的时代之后,历史就凭空消失了,仿佛本来就不该存在。”

自自己的时代之后,未来消失了。

平克自己心里重复默念了一遍。

泽基吐了一口口水和烟叶渣滓,脸部的肌肉因为烟叶之中化学物质的作用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

“你所在的历史就是问题的所在,他们搜寻着关于你所在的时代的一切资料,很不幸的是,除去在一团已经废弃的纸质文件里出现的‘银之冠’的词条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找到,而上面关于银之冠的记录,作者名叫平克·奎恩·克里姆森。”

“我所知道的是,蚀刻仪式的最终目标是抵达银之冠,借助银之冠的力量完成愿望,这是现在的德洛斯的主教群给我的任务,用银之冠的力量彻底摧毁斯托利亚。”平克用着平静的语气说道。

“等等,你再重复一遍。”泽基吞了一下口水。

平克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再次说了一遍刚才的话。

“分毫不差,”泽基深深的呼吸,开口道,“你的用词和在数据库里的记录分毫不差,你用的是‘抵达’,而不是其他的觐见,夺取,拿到之类的名词,你用的是抵达。”

“所以银之冠……的确是个地方,这份信息是不久之后的我留下,而后传递给了一千年后的你们,在之后你从第二十一纪元回到现在,返回又告诉了我,”平克心脏漏跳了一拍,主教群给他的笔记上写的是觐见,而在从泽基那里听到银之冠是个地方之后,不知怎得,他下意识地用了“抵达”作为动词,“我还有别的问题,你从未来回来,接触了我,告诉了我属于你的未来的事情,你的存在成为了过去历史的新的变量,你所在的未来不会发生一定程度改变吗?况且,你是怎么从未来回来的,难道那个时候的你们已经有了穿越时间的能力?”

“这个因果关系有点麻烦,我想想要怎么跟你解释,”泽基沉吟了一会儿,“想象一下有一条三米纸带,我们把这条纸带每隔一米画一条线,用两条线分成三段,你能想象出来吗?”

“能。”平克点了点头。

“这条纸带就代表从烙印大陆创世以来的广泛历史,我所在的历史在第三段,你所在的历史在第二段,在拿着纸带的局外人以客观角度观察的时候,三段纸带是连续的,但是,我站在第三段纸带上观察你所在的第二段纸带,发现原本白色的纸带是黑色的,这就导致了整个纸带在我们眼里呈现出白,黑,白的状态,就像是纸带从中间断裂了一样。”

“继续。”

“从客观的角度上,这条纸带并没有断裂,但是从主观上,这条纸带已经断裂了,我回来的目的是要找到这条纸带为什么会变成黑色,而这段黑色纸带的成因,就像我们计算出来的,是你,还有那个银之冠所在的历史。”

“客观上纸带并没有断裂,而这个问题并非是在最初就发生的,否则如果第二段纸带不存在的话,不可能在之后接上第三段纸带,只是你们作为第三段纸带的人,无法看到我所在的第二段纸带,但是在你们眼里,这条纸带是黑色的,你的回来是为了找到纸带变成黑色的原因,从而复原失去的历史造成的混乱。”

“我该夸赞你不愧是作为泛烙印大陆历史拯救者的平克先生吗?”

泽基挑了一下眉毛说。

“至于我回到现在的原因,是我身上的蚀刻……说来很奇怪,在我有了这个‘想要修复历史’的念头和愿望的时候,我的身上便出现了这样的标记,而我也凭它来到了你所在的黑色纸带部分,而这份蚀刻,也让我能在两个世界之间穿行,我每二十四个小时可以回到未来三次,每次七秒钟,并且我手上能握住的东西也能一同从我曾经所在的未来带过来,天上的卫星,还有你的手杖就是我用这种方式从未来搬运过来的,之后在我见到你之前,我也独自一人查到了一些其他的信息,比如薇儿莱蒂和二十一点俱乐部,蚀刻仪式的规则什么的。”

平克并没有像泽基一样兴奋,反而陷入了沉思,黑色的纸带,历史连续性,回到过去的手段这些并没有触动他的神经,烙印大陆本身便不是一个任何事情都能解释的地方。他思考的,却是泽基刚才提到的另一个概念,而这份概念在前一阵子,似乎已经通过了一场无比残酷的试炼隐隐约约告诉了他。

“平克先生,你在想什么呢?”泽基看出了平克的异常,连忙驾马追上了他。

“你刚才提到的纸带举例里,有一个以客观角度观察‘手拿纸带的局外人’。”

平克抬起头来看着漫天的闪烁繁星,今天的星空异常清晰明亮。

“他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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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个甲:

写了很奇怪的一话,奇幻小说就不要拿现实的物理理论来考量了,我乱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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