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群星彷徨之海 其四

作者:子规与不可见的忧虑 更新时间:2024/11/5 19:32:54 字数:4121

进入灯塔的厚重石门已经被破坏,联想到塞奥希特人在迁居船镇之前曾经取得过一些用于驱散雾气的芙莉德鱼油,破坏大门的元凶也能猜测的到。不同于灯塔之外有灯光让黑暗和海雾退却,这灯塔之内可谓是一片漆黑。

以西结和耶利米的身影已经远远的消失在了雾里,二人命定之中这场不死不休的决斗,一定称不上优雅而谨慎,眼下自己要做的和能做的只有在以西结落败之前寻得主教,完成那只幻境中的芙莉德鱼给予的指引。

平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一滴滑腻的东西从上方滴落砸在了额头上,一股死鱼一般的恶臭腥味瞬间在他身边扩散。

“油?”

没等平克的思考给这团黏腻腥臭的东西定性,整个灯塔突然震动了起来,一团一团的碎石屑从上方掉落,海雾凝结而成的水流自缝隙之中,混着油脂一样的液体如下雨一般坠来。平克的额头表面传来一身剧痛——那团刚才滴落在他额头上的东西,仿佛像个饥渴的活物一般,正在腐蚀啃咬着他的皮肤!

几乎是察觉到危险的本能反应,蚀刻解放的斥力瞬间将那团东西弹出,借着灯塔之外的灯光,他看清了那团油脂一般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团灰褐色带着靛蓝斑纹的蠕动物,虽然模样像是融化了的黄油一样的液体,但边缘却伸出了血管一样的纹路紧贴着地面缓慢爬行,最骇人的是,那上面居然隐隐约约能看清长满了口唇一般的裂隙,细小的牙齿也爬满了裂隙之中,还有触须一般的舌头。

正是这些东西咬破了他的额头,残留的血液依然在那些裂隙里,而他的那些血液正在同样的转变为靛蓝色,仿佛已经化作了那团如油脂之物的一部分。

平克低声用德洛斯语暗骂了一句,这还是他这一生中第一次用德洛斯语讲粗口。

要不是自己反应迅速,那团油脂会马上咬穿他额头上的皮肤,而如果那种东西进入了他的体内,会发生什么他也无法想象。

灯塔的震动更加剧烈了,仿佛有什么庞大的东西正在从中钻出,更多的碎石落下,平克挥舞着手杖阻挡,【月之暗面】以最小限度的消耗解放着,弹开那些从高处滴落而下的油脂。 这座巨构灯塔能够屹立近千年,要归功于刚刚脱离黄金时代的斯托利亚魔法师们在上面施加的术法,但是这些黄金时代的遗产,最终也会随着时间的消磨而消失不见。

一块脆弱的灯塔的外壁被掀开,光从洞中照了进来,黑暗的灯塔之内总算有了一点点光亮。平克微微抬头,却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带着靛蓝斑纹的黑褐色油脂粘液如同植物的根须一般盘附在巨大的灯塔内壁上,混合着碎石在灯塔中心结成一团。而在那团粘液之上,正是塞奥希特内城里消失的蕾切尔教堂,花窗皆已破碎,油脂自教堂之内涌出,尖顶和塔楼破碎断裂,但却又被油脂混合着碎石组成的触手粘合在一起而不溃散。

而那些附着在灯塔内壁的根须已经开始从灯塔上剥离更多的碎石开始了附着,仿佛逐渐正在组成坚固的石柱一样的东西——就像一只背负着教堂的巨大陆龟,拆毁岩石来组成自己的脚。如此一来教堂拔地而起来到这里的原因也有了解释,但眼下这样的状况,目的只有一个,这座教堂——或者教堂中的主教——他想要再次移动,或者是……逃跑?

自己的目标就在眼前,教堂所在的位置距离地表仍有近乎百米的高度,但平克已经行动了起来,在一块稍大的石块几乎砸到他的头顶之时,他的两根手指已经触碰到了石块潮湿的表面。

【月之暗面】作为蚀刻,赋予平克的恩惠异常简单:经由平克之手触摸之物,将会打上标记,在极为有限的时间内向着一个特定的矢量方向移动。对于被影响的物体,平克尚未总结出定性的规律,但似乎他总能达成自己需要的结果,而这个蚀刻,毫无疑问,是违背平克已知的物理规律的。

那块坠落的石头瞬间改变了其下坠的行为,毫无停顿毫无减速的沿着原先的轨迹向上悬浮而去,平克的手杖已然变成了鞭形链刃,刷啦一声缠上了上浮的石块,整个人也被拖拽了上去。在石块上的标记消失之前,他用力一扯鞭刃靠着腰惯性迅速向灯塔的内壁跃起,鞭刃复归手杖,铿的一声插在进了一条石缝之中,他微微抬头,确认了一下自己和教堂的距离,面对着另一块几乎一样大小的石块再度如法炮制。

……

两段纵斩自上而下撕破海雾,锐利的风压逼的以西结连连后退,就在以西结反手提剑做出防御姿态时,突袭而来的第三段斩击却变成了突进的横扫,起浪裹着海雾,就连渐进的斩击气浪都清晰可见。

突如其来的变招让以西结始料未及,变换架势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生生吃下这一击,虽然他已经和皮肤长在一起的青黑色盔甲已经是依托戒卫者的圣餐强化了无数倍的几丁质铠,但这一击依然在其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以西结将归还朔望与将逝繁星的剑尖垂下放置于身体两侧,在常人看来,这是一个放松的动作,但以西结清楚的知道,这是耶利米独有的起手式,更快,更凶狠的连斩将紧随其后。

稳住了身形,以西结将持剑的姿势改为正手,他手中同样被戒卫者几丁质覆盖侵染的铜绿长剑似乎已经越来越重,就连他在指尖的触手帮助下转动剑柄的姿势都有些迟缓。

“你现在只会防守了吗。”

耶利米维持着毫无戒备的起手式冷冷的说道。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再度压低了下去,那姿势有如捕食的青鲨,在海雾氤氲出的陆上海洋中肆意突进,两把长剑一左一右同时袭来,紧盯着以西结身上已有刻痕的部位。

诚然,虽然耶利米和以西结各自持有着两份圣餐,但这绝对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耶利米全心全意的接纳了这所谓“蕾切尔的慈悲”,而这份慈悲也将他晋升为了某种独特的存在——并非雾中鬼影,却在海雾中穿行;并非人类,却能保持着清楚的自我意识。不管是身体上的异变,或是耳边喋喋不休的絮语,都成为了他力量的根源。从以西结的右臂中切割而出的圣餐本就与他原本持有的归还朔望性质相同,更是让耶利米如虎添翼。

而以西结,那两份圣餐并非属于他,这个拥有着非人意志力的怪物,一直在用自己的意志驾驭,更或者说奴役着圣餐和芙莉德病为他所用。他的存在,已经有九成化作了雾中鬼影,而仅剩的那一成在看护着他脆弱的自我意识,足以把人逼疯一千次的絮语和血肉畸变的痛苦成为了他的累赘。

灯塔破溃的轰隆声从后方穿来,以西结和耶利米的目光一同穿透了海雾向响动来的方向看去,芙莉德鱼油燃烧投下的灯光也在灯塔的晃动之下明暗不定,自灯塔半截的破洞之中,一个巨物正在从中挣扎着爬出,而那团东西的上方,正是以西结心心念念的蕾切尔教堂。

碎石滚滚落在灯塔下方的海水之中,那团承载教堂的巨物也自高处落下,扑通一声在黑色的海水中掀起巨大的水花,巨大的冲击就连二人脚下的地面都在不停的颤抖。

“你的主教,要逃跑了,”嘶哑的声音自赎罪面容之下响起,“只留下你在这里,像个使用完之后被抛弃的工具。”

“也是你的主教大人,”耶利米语气平淡的说,“我不会质疑他的任何行为和计划,他对蕾切尔,还有你们口中的芙莉德病,我们称之为圣餐的东西,还有足够升格为信使的仪式,比我们要了解的多,作为主教内侍,我收到的命令便只是回收你身上的圣餐。”

“这份愚忠会让你葬身的。”

“难道你觉得主教只有我一个人保护吗?哈哈哈,”耶利米笑道,“难道你觉得,你带来的那个外乡人,能够阻碍主教大人塑造神国的行动吗……不如说,你才是愚蠢的那个!看着我,以西结!”

海雾急涌,耶利米出剑的速度已经并非人类的肉眼可以辨识,飞舞的裹雾双刃划出触之即死的真空刃,自四面八方向以西结切割而去,在周围的雾中,仿佛同时出现了数十个耶利米挥剑的身影。

“我是否已经超越了你!我是否已经超越了大骑士!”

以西结并不急躁,沉重的灵魂还没有适应这具崭新的身体,他挥着剑,尽最大可能的挡下环攻而来的切割雾刃,但更多则是直接斩在了他身上,一连串细小的刻痕再度显现。

但就在耶利米一次攻击的空隙之间,以西结终于找到了机会。

被几丁质壳覆盖的铜绿长剑瞬刻膨胀变长,从骑士十字剑的模样变成了长阔剑的形制,仿佛那把剑已经不再是海中锈蚀的死物,而是某种活着的东西,缠绕在剑柄的触手瞬间缩紧。在以西结吃痛的闷哼声中中,他的身体大幅的旋转,一记绕身的环形重斩发出,仿佛就连剑身都在如此巨大的力量的挥动下开始了弯折,风压低吼的洪钟之声在灯塔之外响起,海雾在如此剧烈的波动下凝结成团团水滴,又随着剑风再度被打散。

如此刚猛的一击只能让耶利米收起进攻的姿态,连连退至安全的距离,围绕着以西结的身周,就连原本遍布礁石的地面都已经被夷为平整的地面。

“……远远不到。”

以西结的攻击并没停下,在剑风环斩收招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再次向耶利米的方向提剑奔去,借着收招的惯性,一道自下而上的迅猛斩击再度扑去,那种姿态,像是虎鲸自海中跃出。而他手中的活物般的剑则彻底变了个模样,两侧剑刃的部分铺满了尖锐的牙齿,几丁质壳下血管泵动,在如此的力道下,凡人只是撞到便已经被砸成一团肉末。

但耶利米并没有任何的畏惧,将逝繁星与阔剑碰撞,单只右手便挡下了冲击。左手的归迎朔望略微切换角度,剑尖作钉刺向了以西结的胸膛,以西结的铠甲虽然坚固,但归迎朔望的穿刺像穿透了硬纸皮一样轻松贯穿。耶利米右手猛地一握,轻甲的左臂上靛蓝微光一闪,没入以西结体内的骨刺尖端扑簌一声炸开,如同一颗海胆一样,白色的骨刺自以西结身体内部向四面八方穿出。

“咳……咕……!”

鲜血自以西结赎罪面容的缝隙里喷出,但耶利米并未停手,刺入以西结身体的归迎朔望此时已经是镶嵌在他体内的鱼钩,只见耶利米左手用力一拉,以西结的身体便向耶利米踉跄着倒去。

而另一把剑,刚才挡下攻击的将逝繁星,早就在以西结前方等着,目标正是他的咽喉。

……

船镇。

泽基无聊的在帐篷里翻了个身,肩膀上的增生物让他没法保持一个很舒服的姿势躺着。虽然莉瑞特尝试过用【棒极了!医生!】治疗他肉体的异变,但她的蚀刻也只能治疗最普通的外伤,对于这近乎是诅咒的芙莉德病却束手无力。

耳边的呓语已经有些习惯了,甚至有时候,泽基在迷迷糊糊中也想静下心来听听那些晦涩难懂的发音里,究竟传达着什么样的意思。

地面微微的震动,摆在桌子上的几个有些朽烂的木杯被震落了下来。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营地之外逐渐靠近,那不是一个刚强有力的脚步声。但泽基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他微微把帐篷拉开了一个缝,在辉石灯的照耀下,一个巨大的影子自洞口靠近,最终来到了在了营地之中。

“嚯……是你呀。”

泽基松了口气,把帐篷拉大了些,仿佛在确认了面容之后,来的那个人是他一个非常熟悉的人一般。

“早上好。”

来者更靠近了些,从地上捡起刚才因为震动摔落的木杯放了回去,冲着泽基干笑了几声,语气中还带着一些揶揄和玩笑的语气。

“堂堂兹锋特与温格伦的信使,也会被那位支柱赋予的启迪……影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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